鸳鸯答应了一声,便出去了,黛玉便叫紫鹃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雪雁便问,姑娘,你倒是说清楚了咱们去哪儿呀?
“去西门外牟尼院,英琦姐姐已经去了,约咱们一同去呢,说那里有个师傅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知道我也是姑苏人,所以约着一同是见见。”
雪雁听了,自去准备,丫头们听说出门,也都很高兴,便麻利的收拾了,跟着黛玉到前边来。因雪雁说外边乱,便商量了林嬷嬷跟着出门。只留下王嬷嬷和蓝鸢黄鹂守着院子。
英琦自叫家人备了车来的,贾母又叫凤姐也准备了两辆车给丫头妈子几人并装了随身之物。
却说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车在城外的一个幽静的所在,早有家人在那里恭候着,接了黛玉等人进去,黛玉先到正殿上了香,方随着家人到了后边一所偏院,里面花木扶疏,很是雅致,早有小丫头进去通报了,妙玉和英琦亲自迎了出来。
黛玉抬眼看时,见英琦边上站着一个清丽的女子,头发绾成一个独髻,攒了一支桃木簪子,一身宽大的玄色道袍,遮盖了原本婷婷玉立的女儿之身,眉宇间自由一种说不出来的清奇之气。
黛玉忙上前见礼,英琦拉了黛玉说:“妹妹,这就是我信中说得妙玉师傅。因原来我额娘经常请妙师傅的师傅去府里闲坐,所以我们是认识了,不过是老师傅已经去世了,便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知道这里是个消暑的好地方,特请你来散散心。”
妙玉早就细心打量了面前这个柔弱女孩儿,只见她闲静如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于是上前失礼道:“这位定是林姑娘。”
三人虽境况不同,但是都是名门出身的大家小姐,见了面,自是有一种莫名奇妙的默契,于是相携进了屋里,妙玉自拿出自己的好茶来招待黛玉跟英琦。
“姐姐,你可觉得这屋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香气?”黛玉静坐了一会儿,便拉着英琦的手问。
“是啊,这是什么香啊?”英琦自是满洲女儿的豪爽之气,便直接问妙玉道。
“哪有什么香气?不过是茶香罢了。”
黛玉细细的品味道:“也有茶香,不过不全是茶香,似乎还隐隐的有一股桂花的香气,这个季节,就有桂花了吗?”
妙玉微笑道:“我这里是清净之地,只有些树木,并没有桂花,你所说的,就是我的祸源了。”
“祸源?”英琦听了,不禁奇道。
“我身上,自生来就有这样的一种香气,因为这个,不知惹了多少事,如今出了家,才清净了些,不提也罢。”妙玉自拿了宋代汝窑的填白盖碗给二人盛了茶来。
黛玉二人听了便自品茶,不再多话。
英琦便道:“阿玛常说汉家文化源远流长,只是这茶里面就不知道藏着多少学问,今儿也请妙师傅赐教一下,这茶吃起来初有点苦涩,后又觉得甘甜,咽下后又觉得另有一番说不出来的滋味儿,这可是茶的精妙所在?”
妙玉便笑道:“先说一件事,这里无人,咱们以后也别师傅格格姑娘的乱叫了,我今年十八,比你们都大,如不嫌弃,咱们就姐妹相称吧。”
黛玉先笑道:“这样更好,反正妙姐姐出家不过是为了躲些是非而已。”
英琦也说:“这样更好,我早有此意,只怕你清高,不肯俯就。”
妙玉便笑道:“你刚才说到品茶的感想,正是这一苦二甜再回味儿了,你能说到这些,可见尊大人的教导也是好的。”
黛玉便接着说:“我刚才尝了你的茶,觉得轻浮无比,可是旧年的雪水?”
妙玉听了,大有幸得知己之感,便说:“你也是个有心的,说得一点儿也不错的,这正是我旧年收的梅花上的雪水,总共得了一坛子,埋在花根儿底下,不舍得吃,这是第一回呢。”
于是三人都笑了。
因天热,黛玉穿的纱衣服清凉,自然身上的香气也淡淡的浮在空气中。
英琦便惊异的说:“妹妹身上,倒是兰花的香气呢。”
妙玉因有同感,所以也看着黛玉,黛玉便笑道:“这也没办法,我跟姐姐一样,生来带的,再没办法去掉了。”
英琦便道:“你们一个兰香,一个桂香,倒像是亲生的姐妹一样。”
妙玉黛玉听了,暗合心事,况又都是姑苏来的,心里更加亲近了。
便互相诉说这各自的境况心事等。因黛玉说父母双亡,现在外祖母家荣国府住着。
妙玉便道:“前儿几日,有荣国府的人送来请帖,说他们家盖了省亲别墅,里面有座庵,请我过去,我想着,公侯官宦之家,势必以权压人,便不想去的,今儿遇到了妹妹,听妹妹的意思,在那里也很是孤单,不如去了,给妹妹做个伴儿吧。”
黛玉听了甚喜,忙拉着妙玉的手说:“姐姐果真这样,便是疼我了,只是委屈了姐姐。”
妙玉说:“我一个出家之人,哪里说得上什么委屈二字,不过是混日子罢了。”
英琦听了也急忙称赞,又羡慕二人以后可以长来往。
黛玉便打趣道:“过不了多久,还怕你忘了我们呢!”说着便朝英琦挤眼。
英琦见了,便作势要打,黛玉忙藏到妙玉身后说:“你敢不承认吗?四哥哥一顶花轿把你抬了去,你可还顾不顾的我们两个了?”说完,便笑着跑了出去。
却说黛玉在牟尼院里随着妙玉住下,姐妹几个不过下棋聊天,吟诗作赋,玩乐而已,黛玉自是把平日里做得大红绣衣带了来,给了英琦,说道:“知道内务府肯定是预备好了的,这不过是妹妹的一片心意罢了,等到大喜的日子,怕是没有机会送你了,这会儿趁着方便,你先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