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康熙笑起来,称赞道:“不错不错,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说完,对跪在下面的一众人道:“好了,该干嘛干嘛,都起来吧。”
看来一场风波算是过去了,我侧目看向静嫔,发现她一脸木然,想来是被吓坏了吧。活该,谁让她口不择言的。
康熙的心情似乎不错,转脸对伺立一旁的太监道:“李德全,明天传朕口谕,让泽尔翰好好休养,政务上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我心情复杂地回到座位上,四周的眼光都带着掩饰不住的赞叹,我带着微笑一一回应。视线转到四阿哥脸上时,我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一丝隐约的担忧。我忙别开眼,心想自己今天是对的,我若不出来辩驳,泽尔翰就要背上不白之冤。
重重一叹,这宫廷游戏还真不是好玩的。
也许我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番肆意妄为的任性竟会带给我灾难,我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有一天我终于明白,那一切不是偶然,而是……宿命。
几日后,我又被太后招去慈宁宫。这一次当真极为热闹,不仅康熙在场,几位阿哥和嫔妃也陪坐在一旁。我一去,就被这阵势给唬住,一举一动也不自在起来。康熙笑看着我,说道:“坐着吧。今儿也没什么事,太后要看戏,非紧巴巴叫你过来。”说完,对一旁的宫女道:“给格格赐座。”
我心里大感疑惑,有这么多妃嫔和皇子作陪,太后何必记挂我这么一个可有可无的秀女?心里虽不明白,但还是谢了恩。
落座后,我发现对面坐着的竟是十四。我冲他做了个鬼脸,想引他注意,谁知他却像没瞧见我一样,脸上阴云密布,不知在和谁赌气。我心里不快,也不去理他。
正在此刻,一个小太监悄然走到康熙的贴身太监李德全身边,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德全脸色大变。康熙一转头,正好看见这一幕,于是沉声道:“什么事嘀嘀咕咕的,说出来。”
李德全似乎有些为难:“万岁爷,这……还是看完戏再说吧。”
“大胆。”康熙看了眼那小太监,又看了眼李德全,呵斥道:“你说了算还是朕说了算?快说!”
李德全再不敢含糊,当下一五一十地禀告:“外边谣言四起,这会儿已经传进紫禁城了。”
康熙皱着眉,沉吟道:“又是谣言,看来朕不狠狠心,他们还没完没了地给朕捣鼓。”说完,对那小太监道:“你说说,是怎么样的谣言。”
小太监跪在地上,不停用眼睛看着李德全,额角甚至又细微的薄汗渗出。李德全也是紧了面色,惶然道:“万岁爷不用上心,前些日子已经处死了几个散布谣言的逆贼,虽然跑了主谋,但杀一儆百,谅这些人也不敢再触犯天威……”
康熙摆手,打断了李德全,又对那小太监道:“你告诉朕,谣言都说了些什么?”
小太监紧张得浑身发抖,伏在地上不住磕头,“奴才……奴才不敢说!”
康熙似乎耐心用尽,厉声道:“朕让你说,难道你要抗旨不遵!”
“奴才不敢!”小太监吓得不轻,磕头如捣蒜,“谣言说……说要做官,问索三;要讲情,问老明;天要平,杀老索;天要安,杀老明。还有……”
“还有什么?”康熙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一双眼睛早已火光四溅。
小太监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说道:“还说……说……狐太子,假虎威,老虎不在猴称王……”
“混账!”康熙一把挥掉桌上果品,甚至连桌子也掀翻了去。盛怒下的康熙,已不复儒雅模样,额角青筋暴突,双目盈然浴火。
“万岁爷息怒!”
“皇阿玛息怒!”
几乎同时,唱戏的不再唱,聊天的不再聊,发呆的不再呆,全部神情惶恐地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在这种掉下一根针都显得突兀的气氛中,空气似乎也凝固住,不再流动。
“皇上……”最后还是太后出面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
康熙身躯微微有些颤抖,脸庞上带着深刻的沉痛,哑声对跪在地下的一众人道:“没事了,都起来吧,起来看戏。”
太后沉沉叹了口气,举手制止道:“等一下。”众人不解地望着太后,满面疑惑。
太后顿了顿,神情有些无可奈何:“皇上日夜操劳,本该静心休养,谣言之事就交给奴才们去办,索额图固然可憎,但人已经去了,没必要再惹自个儿不痛快。选秀已经推后数日,皇上是不是考虑一下,这几日就给办了呢?”
康熙神情疲惫,随口应了:“一切听凭母后安排。”
太后看着康熙,温言道:“玄烨啊,你虽不是哀家亲生,但哀家打心里疼惜你,不管什么时候,哀家总希望你过得顺畅。”说罢,若有若无地瞥了我一眼,我一见到太后那种别有深意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太后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语声平淡:“哀家很是喜欢青冉这孩子,要是有她陪伴,日子想来也快活很多。”
我心里突地一跳,似乎有什么在脑海里崩裂开来。我惊惧地浑身发抖,隐约知道太后传递的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想看看康熙是何表情。
“青冉是不错,朕也很看重她。”康熙的话语,犹如一泼冰水,霎那冻结我的心脏。
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他们是要做什么?选宫女吗?如果是这样,就不会这般费尽心思,太后的目的,想来十分明确,可我居然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本以为得到太后的青睐,选秀的事情就有转寰,没想到竟是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