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静姝,道:“静姝,主子以后靠你照顾了。”
静姝点点头,泪花已在眼眶里打转:“姐姐,我会的。你一定要保重,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微笑道:“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说完,我对一脸倨傲的太监道:“我收拾点东西,马上就走。”
肥脸太监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我进屋随便收拾了几件衣物,临出门前,将桌子上的锦盒揣在怀里。
听说浣衣局是由年老及有罪退废的宫人充任,没想到我也有这么一天。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任何事都没有绝对性,譬如现在,与太子的婚事取消,我因此躲过一场劫难,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另一种眷顾。可我怎么也想不通,康熙给泽尔翰定的那几条罪名,是否无中生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泽尔翰即便不是忠心耿耿,也不断然不会做出有害国民之事,这其中一切有什么阴谋,泽尔翰之只是做了代罪羔羊罢了。
头很疼,这段时间以来,太多事情充塞在脑袋里,几乎要让我抓狂,我望着眼前锈迹斑斑的大门,心中倒似平静了,也许这里会是我最好的归宿,美梦已逝,还有什么能让我觉得不同呢。
刚跨进院落,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迎上来,我怔在原地,眼眶发热。
“格格,格格!”女子羸弱的娇躯扑上来,“扑通”跪倒在我面前:“翠玉可见到你了,格格!”
我扶起翠玉,泪水早已横流:“翠玉,你怎么也在这里?”
翠玉定定看着我,泪水流的更凶:“格格……府宅被抄了,老爷和福晋也被流放,格格你……也被贬到这个地方来……翠玉,翠玉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抽出手帕,为翠玉擦干泪水,轻笑:“你看你,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爱哭鬼。好了,别哭了,这样挺好的,要不我们哪能见面呢?”
“可是格格,这里哪适合你啊!”翠玉睁着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目光悲悯。
我叹息一声,将她搂在身侧:“我早告诉过你,你的格格不是金枝玉叶,这里真的挺好,我很喜欢。”
“格格……”
“翠玉!”我打断她,厉声道:“你是不是要让我生气!”
“不是的,翠玉不敢。”翠玉还是和以前一样,我只要板起脸,她就会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其实我真的很高兴,脱离了那么多束缚,即便辛苦一点又如何,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甚至不用每天心惊胆战面对许多未知的险恶,何况我又见到了翠玉,就像见到亲人一般,我真的很满足了。幸运的是,我竟和翠玉分配到了同一间房,以后还能互相照应,老天待我真是不薄。
房间虽小,却一应俱全,我放下包袱,倍感奇怪。其他人都是四人一间,唯独我和翠玉是两人一间,而且这么巧,我还和她分配到同一间房,其中端倪,恐怕无人不知。就不知是谁为我打通人脉,使我在浣衣局的日子相对好过。
我感到非常累,实在不愿花心思猜测,既然有人愿意为打点好一切,我只管接受,不知道反而更好,免得我心中愧疚。
我环顾一周,陡然轻笑。辛者库?好熟悉的名字,我也要和那名可怜的女子一样了吗?卑微,低贱……
呵,这就是我的新生活。目光望进对面的铜镜中,另一个目光忧戚的女子,也在静静凝望我。
红颜未老,却已憔悴。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渐渐在眼前变为灰色,我心口一窒,疼痛霎那间袭来,我一声大叫,瘫倒在地。
一时间,心痛如绞。我抚着心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依然缓解不了撕心裂肺的疼痛。眼前的一景一物开始变得模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再这样疼下去,我会不会死掉?
额头上渐渐冒出豆大的汗珠,我张口呼唤,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格格!”翠玉进门,看到我的现在的模样后,一惊之下将手中的水盆打翻,“格格你这是怎么了?”
我痛苦地摇头,紧紧握住翠玉的手心,呻吟道:“把我……扶到床上……快点……”
翠玉依照我说的做了。我躺在床上,心口的疼痛却有增无减,翠玉急得几乎掉泪,握着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格格,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你会受不了的!”
我反手握住她,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翠玉吸了吸鼻子,微带哭腔道:“格格,翠玉不能眼睁睁看你受苦,我去找太医!”
我虽虚弱,但听到她要去找太医,却一下子涌出力气,将她拉住:“翠玉!”
她回身,一脸急切:“格格,你这是做什么?”
我无力地叹口气,忍着疼痛道:“翠玉,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身份?太医?不可能……”
“可是格格……”
我闭上眼,低低叹息。如果这场突如其来的病痛,真的会将我的生命夺去,我也不会惧怕,也许这反而是个解脱,这么些年来,我真的很累了。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后,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悠悠转醒。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似乎已近黄昏。我支起身子,推门而出。
在浣衣局的活,似乎永远都做不完,天色已暗,宫女们却仍旧不停地浣洗着衣物,唯独我一人闲适,颇为突兀。
正在走着,一个黄色身影拦挡在我面前。凭直觉,我知道又有麻烦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