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觉得自己很残忍。这么多年来,我在为自己寻找出路的同时,也在不停地伤害着别人,若要以此为代价,我倒宁愿自己受苦,只要心中平和,痛苦也会减轻。
我不得不承认,我开始对四阿哥有好感,他若有若如的关切,总能在我平静的心湖荡起涟漪,我拼命要稳住自己的情绪,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十四阿哥,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但他的爱,有时会让我感到不安,每当看到他无奈而心痛的眼神,我就会觉得自己很自私,我阻止他的前进,更阻止了他的梦想。
其实我很傻,妄图改变历史的结果,就是会使自己和他人受伤,可我不甘心,没有走到最后,我始终会抱有一丝幻想,也许我可以做到,历史不会是唯一的。
而然,历史就是历史,我一个平凡女子,野心太大了。老天要惩罚我,这就是逆天的下场。
可笑吗?我不觉得。我争过,反抗过,期望过,有过这些,足矣了。
心潮翻涌间,一阵微风拂过,哀伤的箫声飘进屋内。我坐起身,仔细聆听,那悠扬的曲调,一丝丝漫过山野,漫过田间,漫过人的心海。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时而沉静,又时而低迷,缕缕箫音,和着夜晚的风声,呜呜如泣。
我心头难耐,起身披了一件寒衣,推门而出。
夜晚霜寒露重,青草上沾着滴滴露珠,裙裾扫过,打湿了裙底,湿漉漉的。我顺着箫声一路寻找,走到一处开阔的空地,觉得那箫声似乎就在耳边,却怎么也看不到吹箫的人。
忽然,箫声戛然而止。“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我蓦地转身,看到身后的大树上,坐着一个白衣人。我脑中第一个反应,便联想到了武侠小说中的隐世大侠。一壶美酒,一柄宝剑,就此闯荡江湖,成就一段旷世传奇。
我眨眼看他,想瞧清楚这位白衣大侠的容貌。他将手中的萧往腰间一插,从树干上一跃而下。我点点头,身手不错。
“你还不走?”他走近我,衣袂翩翩,墨发飞扬。也就是二十六七的年岁,当真是绝代风华。
我微微一笑:“你吹得那么好听,怎么不吹了?”
“吹箫讲究意境,有人来破坏,自然是吹不下去了。”他扬眉看着我,眼里的蔑视,我一眼就能够看出。
我勉强维持着笑容:“怎是破坏?若是没有人欣赏,也就失了它的价值。”
他眸光一黯,冷声道:“价值?这世上有几人懂得价值。”
好一个毒舌之人!我微挑眉头,道:“是否有价值,不是你说了算的,只要是金子,总不会埋没的。”
他冷哼一声:“可这世上多是瞎眼之人。”
“此话怎讲?”这人,未免太过狂傲。
他冷冷瞥我我一眼,口气不屑:“我讲得不够明确吗?”
“是的,很明确,如果不是你自己被蒙蔽双眼,怎会看不到这世上的阳光?”我向他走近一些:“就像现在,你只在黑夜出现,别人又怎会发现你的光芒?”
他冷冷看着我,唇边勾起一抹轻笑:“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
我也笑:“谢谢夸奖。”
“可惜啊……”他的神色又忽而黯淡下去:“没有人愿意看看这美丽的夜色,唯你一人而已。”
我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伤感,但我可以看出,他的内心一定非常悲观,更非常绝望,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这样一个落拓男儿,有着如此哀伤,竟会这样沉痛。
“知己难逢,不如公子再为我吹奏一曲,如何?”
他定睛看我,似乎要将我看透一般,良久后,沉沉一叹:“好,为你一句知己难逢,戴某便再为姑娘吹奏一曲。”
我轻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手执紫竹洞箫,飘扬的音符便从他的唇间溢出。不同于之前的忧伤,这次的箫声中带着一种张扬的力量,似平静的海面,涌起一波滔天巨浪,动静结合,刚柔并济。
一曲奏毕,我忍不住鼓起掌来:“好,真是一首好曲子!”
“姑娘谬赞了。”他收起竹箫,欲转身离开。
我脱口急呼:“等一下。”
“姑娘还有何事?”他回头,表情已不似刚才那般冷漠。
我挠挠头,道:“公子总该留下姓名,好歹相识一场。”
他思索一阵,才开口道:“鄙姓戴,名铎。敢问姑娘芳名?”
直接说戴铎不就好了,古人讲话就是文邹邹的,真是麻烦,“我叫莫小妍。”我立刻捂住嘴,看来我是有些得意忘形了。连忙摆摆手,道:“错了,说错了。那是我给自己起的名字,我的真名叫蒙古尔济。乌娜拉青冉,你叫我青冉就好了。”
他皱起秀气的眉,对我道:“你是满人?”
“是啊,怎么了?”
他又冷下脸来:“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说完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他,道:“满人怎么了,五十六个名族是一家,你难道没听过吗?”我想,他大概很讨厌满族人吧。
他疑惑地看着我:“你会这么想?”
“那当然了,你没听过一首歌吗,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支花,五十六个兄弟姐妹是一家……”我竟然哼哼起来,他一直紧绷的脸,也缓和下来,“好了,我知道了。”他大概是不耐烦,一挥手就径自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真失败。
“我明晚还会来,乌娜拉青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