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越来越精了,连我也瞒你不过。”李永宁将取过毛巾擦尽了手上的汗渍,坐到李云舒旁边来道,“我想知道王灿接下来想干什么,他是怎么想的!”
“你自己去问他不就行了?”
李永宁摇头道:“他不会告诉我的。这个人对我的成见不是一般的深!”
“原来你也知道他对你有成见呀?”
“当然。不但他对我有,我对他也有。”
“你为什么要对他有成见?”
“我为什么就不能对他有成见?少年得志,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还好色成性,你说我能不对他有成见?”
李云舒气鼓鼓地道:“你说他少年得志,自以为是,刚愎自用我都不反对,可什么叫好色成性呢?你给我说清楚!”
李永宁冷笑道:“难道我还说错了?”
“是姐姐要勾引他,不是他勾引姐姐,这怎么能怪他?何况他还把持住了呢。你一个老人家,又是长辈,这般的斤斤计较,背后说人长短,算怎么回事?”
李永宁被抢白得语塞。
“他若是品行不端,心存龌龊的想法,我也不会同他交往了。你呀,就是在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才恋爱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以后真要是嫁进了王家的门,怕是连我这个爷爷也不认了!”
“这话是长辈说的么?”李云舒绷着脸驳斥道,“我是帮理不帮亲。如果不是你小器、偏见,他又岂会对你有成见?”
李永宁气得站了起来,冷笑道:“好,好,我是小器,是偏见,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不好?”
李云舒毫不示弱地道:“本来就是。不是我数落你,同样是当爷爷的,人家方老爷子怎地就那么和霭可亲?自己不检讨,还怕人家揭短,什么气量?”
李永宁被呛得彻底无语。
李云舒站起身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事,但如果你想听我的意见的话,我就一句话:拿出诚心来对王灿,我保证你能一分诚心换来十分收获。”说完,竟是拂袖而去。
若是外人见了,定会惊奇李云舒怎会如此对亲长说话,不但没礼貌,简直太嚣张了。而李永宁身为一家之长,又是爷爷,连一点威严都没有,未免太过于失败。
但对于李家人来说,这样的谈话方式太正常不过了。李家的家风不同于别家,自由、平等是最起码的准则,即便是长辈也不得拿辈份压人,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从来没忌讳。不然李家又岂能欣欣向荣千余年而不败?
孝道不在于言语和行为上,而在于内心的虔敬。
李永宁平息了怒气之后,将李云舒的话细想了几遍,便苦笑道:“不得不说,这丫头的话还有几分道理……”长叹了一声,便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睛沉思。
说到底,他与王灿的合作是貌合神离,随时都有分道扬镳的可能。若是王灿没有入股神武科技,即便是闹崩了也没什么,可现在的局势却很微妙,微妙到局中人谁也不知道该如何着子才好。
阿波罗科技忌惮神武科技拼死的反击,不敢再战。而别的企业又与神武科技没有生死的恩怨,不会死磕。可如果就这么放弃,一旦神武科技缓过劲来,阿波罗科技必又多一个劲敌。
最叫他担心的还是王灿。
他在关键时刻掉了王灿的链子,使得王灿没能一击毙掉神武科技,就怕已经成为神武科技第一大股东的王灿掉过头来跟他狠拼一场,那就得不偿失了。正是为着这点担心,他才在时隔不到三个月又从国外赶回来,意图通过李云舒的关系,先稳住王灿。只没想到李云舒洞若观火,将他的心思看了个透彻,竟是甩手不顾而去,立时教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之极。
李永宁生平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比这更艰难,更棘手的困局都面对过,断不会被眼下的这点点困难给束手了手脚。琢磨了一番后,觉得李云舒嘴上说是帮理不帮亲,其实暗地里还是给他出了主意:开诚布公地跟王灿好好地谈,这是唯一的能够化解矛盾和危机的办法。
他倒是愿意谈,就怕王灿不肯呐。
第二天中午放学,王灿刚从校门里出来,就看到李华珞在向他招手。
“姐姐,你怎么回来了?”王灿快步跑了过去,惊喜地问道。
“有事找你,上车!”
王灿坐到了副驾驶上,系上了安全带。
“吃什么?”李云舒发动了车子问。
“随便,你安排,我没讲究的。”
“那好,就老地方?”
“可以!”
工作上的情况两人经常通过邮件沟通,也不必多说,倒是一些生活上的趣闻乐事,引得王灿笑声连连。到了酒店,王灿见李永宁已然在座,便知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会面。不过他也没有怪罪李华珞,只是淡淡地一笑,故意问李华珞道:“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李华珞见王灿并没有生气的意思,总算是松了口气,说道:“爷爷有事找你谈,但又怕拒见,所以就拉上了我。你不会见怪吧?”
王灿道:“见怪,怎么不见怪?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爷爷有事找我,我怎么会拒见呢?”说着,便在李永宁对面坐了下来,李华珞见状忙招呼服务员上菜。
不待李永宁开口,王灿便率先道:“常听李云舒说爷爷是大忙人,一年到头只有年节间才有时间回来。今年这才到五月就跑两回了,实在教人惊讶呀!”
李永宁搁下茶杯,笑道:“咱们也不用打闷罐子官司,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圈子也不必再绕,就直话直说。如何?”
“爷爷这话教我实在受不起。第一,我可没打闷罐子官司;第二,我这才说一句话,别说是弯子,连条线都还没来得及划出来呢。爷爷,你说是不是?”
“好,好,算我说错了,行不行?我自罚一杯!”说着,李永宁自斟了一杯白酒,咕嘟一声灌了下去。王灿也没作声,李华珞却劝说少喝点酒,伤身。李永宁摆手示意李华珞安静,待服务员将菜布上后,他方哈着酒气道,“王灿,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打算。”王灿说。
李永宁活像吃了一坨苍蝇屎,说不出的腻味。李华珞打着圆场道:“爷爷,你是在问王灿投资上的打算么?据我所知,目前他好像还没什么动作,估计还在酝酿。对吧,王灿?”
王灿笑答道:“对,还在酝酿,暂时没什么打算!”
“是没好的项目,还是另有打算?”
“这个……”
“怎么,不想说?或者是怕我打探到你的商业机密?”
王灿笑道:“我是还没摸清市场动向。”
“这话怎么说的?”李永宁不解地蹙紧了眉头。
王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李家人都有在犯困惑的时候蹙眉头的习惯,当眉头蹙起来的时候,他们看着就越发的像,让人忍不住怀疑他们是不是打从小就专门练过这个动作。
“就是说我吃不准局势的发展方向,不敢动作!”
“这话我可不信。如今的市场正是大有作为的时候,只要奋发向上,必能有所斩获。你信不信?”
王灿哀声叹道:“我是家小业薄,折腾不起呀。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妙。不然一着落错,满盘皆输。”
“风险,什么时候都是存在的,就看你怎么控制和规避了。更何况风险和收获往往成正比,如果这时候你不出手,等到将来市场环境真正趋于稳定的时候,同等的收获你就会付出成倍的代价才能获取,甚至可能是血本无归。”
“血本无归的生意我不会做。”
“是吗?那你是打算放弃仇恨,安享到手的富贵荣华了?”
“有何不可呢,你说是不是?”
“当然没什么不可能。眼下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通过努力挣来的,你有一万个理由来享受它们。不过你也应该清楚,总有那么一些人不会让你安静地享受,他们会想尽办法夺走你已经拥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我又不是泥胎雕塑,由得他们敲打。”
“你当然不是。但你的对手也不是弱智白痴,会一次又一次地输给你,更何况他们手里掌握的资源远比你优厚。”说到这里,李永宁将身子往后一仰,冷笑道,“其实你也很清楚,你斗不过他们,所以你一直按兵不动。不然以你激烈的个性,岂会放弃剩胜追击的机会?”
“你错了!”王灿敛去了笑容,直视着李永宁,眼里闪烁着慑人的寒芒。
“我错了?错在哪里!”
“错在低估了我的智商和决心。你只看到我的对手现在掌握着优厚的资源,却看不到我的崛起速度比他们恢复的速度更快。别人有的东西我也有,我有的东西别人肯定没有,所以别人的优势我能抵销,我的优势谁也抵销不了。你觉得呢?”
李永宁不语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失算的不是王灿的个性和智商,而是对优势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