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留步,此事慢慢商量。”
雪菱是看出来了,这个掌柜有猫腻,如今姑娘整治呢,连忙上前一步拦住她,抬高头不悦地呵斥道:“姑娘忙着呢,哪里有时间跟你慢慢磨蹭?答应还是不答应,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唧唧歪歪还是个男人吗?”
掌柜闻言,一口血险些吐出来。这个三姑娘难缠就算了,连身边的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张口就差点把人噎死。
“答应,小人必定竭尽所能。”
“很好,”见掌柜终于服软了,谢燕娘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可没多少时间一直盯着这个掌柜,自己说得没错,离开谢府后,用得着银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铺面归在她的名下,就是谢燕娘自己的东西,这里的出息都是属于自己的,为何要便宜了一个外人?
这个掌柜手段还不错,看着铺面正正有条,也是个经商的能手。
可惜心眼太多,若果不是好好敲打,以后指不定欺负她年纪小,一年用些领头就把自己打发掉了。
谢燕娘当然不会让掌柜有变本加厉的机会,暂时还没有更好的人选,先用着他,以后再作打算也未尝不可。
口说无凭,她示意掌柜亲笔列下契约,写明一年出息达到多少,每个月要交上多少。
如果掌柜再用心些,这些出息之外的银钱,谢燕娘不介意打赏他。
若是有别的心思,可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掌柜苦着脸暗下手印,恭恭敬敬把契约递了过去。
雪菱接过后呈上给谢燕娘过目,等她点头后这才小心收好。
“那么,以后就有劳掌柜了。”谢燕娘笑了笑,她已经足够仁慈了,要是谢老爷知道掌柜吞掉了不知道多少银钱,早就押到府衙狠狠教训一顿。
掌柜擦着额上的冷汗,只觉得这个三姑娘哪里像十几岁的丫头,压根和后宅厉害的妇人一样难缠。签下契约,若是他做不到,就只能卷铺盖走人了。
看着掌柜的苦瓜脸,谢燕娘心里痛快得很,面上的笑容多了不少。
雪菱见她高兴,低声问道:“姑娘,这个掌柜怕是私吞了不少银钱,回府后要禀报老爷吗?”
“不用,这人还用得着。”谢燕娘摆摆手,又道:“去庄子瞧瞧。”
雪菱明白她心里自有主意,也不再多言,叮嘱马夫小心驾车。
一行人到了庄子,谢燕娘稍稍撩起一点帘子看向车外,很快便皱紧了眉头。
雪菱也吓了一跳,明明庄子带着百亩良田,怎么到处荒废如斯?
“下车,”谢燕娘冷声一喝,马夫立刻勒紧缰绳。
雪菱扶着她下车,看着一地荒凉,别说庄稼,反倒是四处杂草丛生,就明白这里被荒废很久了。
“姑娘,这里……”
“果然如此,”谢燕娘叹气,她挑这个庄子的时候,就明白此处肯定有了变化。
谢老爷不知道,必然是守着庄子的人死死瞒下。
要不是她今天突然跑过来,只怕那些人还要继续瞒天过海。
果不其然,没多久一个小厮看见几人,转眼就带着一个老管家过来了。
“见过三姑娘,”老管家还算镇定,那个小厮脸色已经惨白。
良田荒废,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主人家。如今这庄子已经归在谢燕娘名下,三姑娘就是他们的新主子,亲眼看见这些,还不知道要如何惩罚他们。
“这里荒废多久了?”
“这两年不知为何田地种什么都生不出来,寸草不生,小人试过很多办法,又请人来看过,都说不出所以然来。”老管家满脸皱褶,明显苍老了不少,显然为这事没少动脑筋。
“我知道了,这事不必告诉爹爹。”谢燕娘会选这个庄子,也是为了瞒下此处的怪异。
毕竟离祁庄不远,任何的变化都逃不过外人的眼,倒不如让自己来守住。
老管家和小厮没想到三姑娘如此好说话,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要是谢老爷知道了,他们就别想在庄子过下去了。
看出他们不信,谢燕娘又道:“这里已经被归在我的名下,以后就跟爹爹无关了。出嫁后,我就不再是谢家的姑娘,爹爹自然也不会过问此处的事。”
就算日后被发现,庄子已经是属于她的嫁妆,就是谢老爷也不能说半句不是。
老管家感恩戴德,小厮几乎要给谢燕娘磕头了。
他们一路引着谢燕娘一行人到庄子上,她环顾四周,庄子被打理得不错,干净整齐,摆设也不落于俗套,看来是费了一番心思。
虽然这里偏远,庄子里没多少值钱的精品,不过看着赏心悦目,摆放的位置也极为合适。
谢燕娘坐在上首,喝着老管家亲自泡的碧螺春,只觉得这里是个休整的好地方。
不必像在谢府里,她每天都要过得兢兢战战的,如今终于有了一个彻底属于自己的地方。
示意雪菱去收拾卧室,后者有些惊讶了:“姑娘打算今晚宿在这里?”
未出嫁的姑娘一夜不归家,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要是被谢老爷和谢夫人知道了,她这个贴身丫鬟少不得要被责罚。
“待会送信回去就是了,只说我累了,打算在庄子休养两天。”谢燕娘眯起眼,显然真有些累了。
这个身子骨虚弱,加上马车劳顿,确实有了些倦意。
老管家急忙让人加紧收拾好床榻,又派小厮到谢府传信。
谢燕娘看着老管家办事井井有条,心里暗暗点头,打了个哈欠很快歪在软榻上睡着了。
许久不曾做的梦又来了,这次是在一座小山峰上。
到处是泥泞,脏兮兮的,她嫌弃地挪了挪脚,就被一个男人抱了起来。
对方动作很是轻柔,耳边还传来他低沉的笑声。
被抱在肩膀上,谢燕娘也看到了远处的厮杀。
两面旗帜,不同的颜色,显然是敌对双方。
男人站在这个隐蔽的高处注视着底下,并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
看得闷了,谢燕娘在窄小的肩膀上扭了扭,最后把尾巴缠在男人的脖子上。
她总觉得,男人嘴角虽然微微弯起,其实一点都不高兴。
男人似是感觉到谢燕娘的安慰,大掌覆上她的后背轻轻摩挲,低声呢喃道:“这样的争斗,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去,我已经厌倦了……”
“我该不该回去,那里又是不是还有属于我的位置?”
他也没想要谢燕娘给什么答案,自嘲一笑。
谢燕娘略略抬起头,想要看清男人的面貌,只是阳光太过刺眼,她没有看清楚。
只是这一刻,她却明白男人不管多么厌倦无穷无尽的厮杀,迟早还是会回去的。
因为在那里,有很多他割舍不下的人。
谢燕娘主动蹭了蹭身边这个男人,心里充满了怜惜。
男人抚摸着她一会,眼看底下的形势已经渐渐一边倒了,他到底还是轻柔地把谢燕娘放在地上:“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谢燕娘蹲坐在地上,男人的身影渐渐走远了,她看不见战场,但是却知道,那个男人很快会回来接她,即便浑身血腥味,依旧露出温柔的笑容抱起自己。
她醒来的时候,还没完全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谢燕娘侧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就坐在软榻的边上,自然而然地凑过去蹭了蹭。
衣料柔软光滑的触感,舒服得让她直想呻吟。
听见窗边的一声嗤笑,谢燕娘这才惊醒过来。
看见榻前坐着的人是阮景昕之后,她一张脸红透了。
刚才自己够丢脸的,竟然把脸颊凑过去蹭着摄政王的后背,还一脸惬意愉悦的样子。
谢燕娘双手捂着脸,觉得自己再也不能见人了。
站在窗边的庞禹狄憋着闷笑,可不想叫外面的人听见了,憋得满脸通红:“谢姑娘睡迷糊了,可是刚醒来就凑到老大身边去,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做了?”
阮景昕瞥了他一眼,庞禹狄背过身不敢再开谢燕娘的玩笑。
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还没笑够。
谢燕娘气得要命,可惜打又打不过,只得郁闷地坐起身,绷着脸问道:“不知道大人和将军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摄政王总是不喜欢走大门,天天从窗口爬进来,她都习惯了这男人神出鬼没。
只是她起来的动作太猛,沐浴后头发只松松地用簪子挽起,如今一起身,如墨的长发便散了开来。
谢燕娘一愣,只见眼前的男人伸出手,便轻易地接住了落下的玉簪,递到了她的手里。
她正要开口道谢,冷不丁眼前一亮,遮挡在脸庞的黑发被一只白玉般的大手轻柔地拨开,不由目瞪口呆。
呆住的不止是谢燕娘,还有重新转过身的庞禹狄。
乖乖,除了那匹白狼,他还真没见过阮景昕主动去碰触过谁。这个丫头,还真是不一般。
阮景昕的动作自然而然的,没有一丝轻薄的意思,谢燕娘涨红着脸,因为刚才对方还不轻不重地抚了抚自己的长发。
“阿狄,把东西拿出来。”
庞禹狄这才回过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到了谢燕娘跟前。
“这是什么?”阮景昕示意她打开,谢燕娘狐疑地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