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菱听得心颤,生怕婆子们被唬住了,就想出去瞧瞧,被谢燕娘叫住了:“无妨,再等一等。”
她也想知道,这些婆子到底有多忠心。
若是三言两语就被谢蕊彤唬住了,乖乖让路,谢燕娘就得考虑是不是该去采买些婆子来做心腹,免得回庄子里还得提心吊胆底下人反水的。
雪菱担心地在门口张望,谁知道等了片刻,依旧没见谢蕊彤闯进来,她不由惊讶:“看来婆子是把大姑娘给挡住了?”
回头她得好好跟姑娘说,犒赏一下这四个婆子,倒是个忠心耿耿的。
“她们不傻,如今的主子是我,得罪了大姑娘,还有我能保住她们一家老小。但是若果听了大姐的话,又背叛了主子,两头不是案,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谢燕娘笑笑,那些婆子虽说是村妇,一直在庄子里没见过几个主子,却素来有眼色的。
谢蕊彤一看就不是能容人的,就算跟着她,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反倒她素来大方,也不多计较,相比之下,自己这个主子当然更好一些。
如果那些婆子脑子不蠢的话,就绝不会背叛她投靠大姐的。
果然谢蕊彤在外面闹腾得满头大汗,婆子死活就是不让开。
她也发了狠,自己就不信谢燕娘能躲在里面一辈子不出来!
谢蕊彤一叠声吩咐下去,婆子很快便送来椅子到树下,两个丫鬟打着蒲扇给她扇凉,还有一个丫鬟捧着泡好的茶,一人端着茶点。
她惬意地坐在椅上,又叫两个婆子挡在院前,不让其他人靠近。
谢燕娘总要吃喝,谢蕊彤挡在前面,就不信不能把人逼出来。
可惜她等了又等,没把谢燕娘逼出来,反倒把谢老爷等来了。
谢老爷铁青着脸,身后跟着谢初柔,看见树下优哉游哉的谢蕊彤和挡在院前的两个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我回府去?”
谢蕊彤不高兴了,嚷嚷道:“爹爹,一个好姑娘哪能夜不归宿,我这是叫妹妹回家去。谁知道她闭门不出,我只好在外头等着,一片好心,怎么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谢老爷听罢,冷笑道:“这庄子已经归在秋娘名下了,这就是她的庄子。她来这里休养几天,是我允了的。如今彤儿的意思,是说我不对了?”
谢蕊彤有点懵,不明白谢老爷素来疼爱自己,这会儿怎么处处维护谢燕娘,反倒在谢初柔面前落了自己的面子,不由眼圈一红:“爹爹说的什么话,我也只是担心妹妹才过来的,哪里知道妹妹早就告诉了爹爹?”
她又瞥向谢初柔,这小蹄子早早就回去了,少不得在路上添油加醋,要不然谢老爷怎的这么快就赶过来,还对自己没好脸色?
谢蕊彤这回倒是冤枉了谢初柔,她在半路遇到谢老爷,也被训斥了一顿。
谢老爷担心她再胡闹,索性带着谢初柔来庄子,顺道把谢蕊彤给带回去!
“难不成我的事,还得一一告知你不成?”谢老爷也有些不耐烦了,最近府里的杂事繁多,生意也不顺,加上张姨娘的事,他早就心烦意乱,哪里有心思哄着两个小丫头?
“快跟我回去,别在这里吵着秋娘了。她身子骨不好,这里虽说偏僻,却是安静。”谢老爷过来的时候看见这处的荒芜,也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这里是谢燕娘亲自选上的,没料到近两年田地都荒芜了,管家瞒了下来,他也是如今才知晓。
谢老爷横眉冷对,挥手让两个女儿先上马车,看着跪下的老管家,恨恨道:“欺上瞒下,真是好得很。”
雪菱适时出了来,欠身道:“老爷,三姑娘有请。”
谢老爷这才缓了脸色,也没叫老管家起身,抬步就进了院子。
老管家跪在地上不起来,心想事迹败露,只怕自己很快就要被赶了出去。
雪菱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三姑娘原本打算一直瞒着的,可惜大姑娘和二姑娘突然过来了,若是回去添油加醋跟老爷说一番,管家爷爷的处境只怕更是糟糕,索性把老爷请了过来亲眼瞧瞧。”
老管家吁了口气,低着头道:“多谢三姑娘一片好心,可惜一切都是命。”
想要瞒天过海,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到底还是让谢老爷知道了。
“管家爷爷也不用太灰心,姑娘试着劝一劝,指不定老爷就会改变主意了。”雪菱不忍心看他瞬间苍老了几岁,低声安慰道。
“希望如此,不管怎样,小人只盼着老爷能饶过家里其他人。”老管家知道被赶出去的仆人,哪里还有主子愿意要。
他们一家都是签了卖身契,终身为奴,哪里能做别的来维持生计?
若是被赶出去,一家子只有饿死的下场。
“无论如何,还请雪菱替小人多谢姑娘了。”老管家叹了口气,遇上三姑娘这样的好主子,实在是三生有幸,他也不能强求太多了。
谢老爷刚进去,就见谢燕娘已经泡好茶,袅袅茶香飘来,叫他一腔怒火也缓和了不少。
谢燕娘迎了上来,请他落了座,亲自斟茶:“让爹爹百忙之中赶来,实在是女儿不孝。”
“哪里的话,你素来是乖巧的,没想到你两个姐姐反倒越来越不懂事了。”
谢老爷抿了一口,只觉得茶香满溢,浑身都松散了不少。
“爹爹瞧着脸色不好,可是累了?”谢燕娘轻声慢语地说着,满是关切地看向他。
谢老爷很是受用,笑着摆摆手道:“不妨事,年纪大了,便有些力不从心罢了。”
“爹爹说得哪里话,正是壮年,大展宏图的时候,怎能说老?”谢燕娘跟着微微一笑,心里却琢磨着最近谁给谢家不痛快了,让谢老爷这般焦头烂额。
“女儿或许不能帮爹爹的话,只是听听爹爹的苦处倒是可以的。”
“还是你孝顺,知道爹爹赚点银钱不容易。”谢老爷拍了拍她的手背,想着一个小丫头懵懂无知,在小镇上长大,京中的曲曲直直也不清楚。
心里一直憋着难受,告诉谁都不妥当,谢燕娘倒是个适合的人选。
谢老爷又抿了口茶,轻描淡写道:“没什么,只是生意上的事罢了。各个铺子前面都多了个相似的门面,价钱比谢家的少一成,货源又相近,客人都被抢走了,实在叫人头疼。”
也不知道得罪了哪个贵人,分明是跟谢家不对付。
不然怎会卖的东西一样,铺面却又偏偏都在谢家的附近?
谢家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压在仓库的东西不少,再不出手,少不得要拖低价钱。
都是不经放的,以前生意好,进货也多,仓库堆得满满的,还经常不够买。如今生意坏了,这些东西反倒成了累赘。
要赶紧出手,可惜那么多的东西,一时半会找不到卖家。
也不是没有,对面那铺面的掌柜曾出面要来买货,可是价钱压得极低,谢老爷就算扔了,也不能便宜了对门的主子!
谢燕娘倒是听明白了,有人在打压谢家,偏偏在对门开一样的店面。
谢老爷如今是焦头烂额,难怪刚才对谢蕊彤和谢初柔都没什么好脾气。
再宠爱的女儿,在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惹麻烦,谁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
“爹爹放宽心,这不过是暂时的。以爹爹的手腕,对方不过能占上风,也只是这几天的事。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准呢。”谢燕娘调皮地笑着,安慰着谢老爷。
这比起谢蕊彤的甜言蜜语,更得他的心。
谢老爷摸着胡子笑了:“秋娘说得对,这些时日爹爹反倒有些手忙脚乱了。不过几个小人物,京中做生意的,只要后面跟着的靠山不比王爷厉害,谢家又何惧之有?”
谢燕娘笑着应和,心底却泛着冷意。
若果对方没有比龙志宇更厉害的靠山,谢老爷就打算仗势欺人,用权势狐假虎威地把对方逼退了?
在商言商,比不过别人,就用如此卑鄙的手段,不愧是谢府的当家。
“爹爹,这庄子的事……”
谢老爷还以为她不高兴,好不容易选的陪嫁庄子,居然荒芜至此,便安抚道:“是爹爹不好,没让人过来亲自看看,叫秋娘委屈了。改天把单子送过来,秋娘再挑一个新庄子就是了。”
这个庄子附近的田地都许久没打理了,这样的庄子白送都没人要,给谢燕娘当陪嫁庄子实在不妥当。以后叫王爷知道了,岂不是觉得谢府怠慢了这个三女儿?
要是王爷一个不高兴,谢府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庄子是我自己挑的,哪里能怪爹爹。只能说,这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庄子虽然种不了东西,没什么出息,底下的奴仆都是忠心耿耿的,也就近两年才种不出东西了,尝试着去补救,还以为没多久就能恢复,谁能想到会一直种不了呢。”
谢燕娘看着谢老爷的面色,又道:“庄子清净,也没什么不好的。老管家年岁也不小了,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也是个有心人。女儿进府后,身边也没几个能用的下人,爹爹就饶了他一回,好叫女儿做一次好人?”
谢老爷“哈哈”大笑:“秋娘总是有理,既然喜欢这么个老仆,那就暂时记上一笔。什么时候让你高兴了,那就既往不咎。”
“多谢爹爹,”谢燕娘眉开眼笑,再说些违心的话哄着谢老爷又如何,只要能达到盲目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