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饭的时候听说谢老爷被拦在门外,谢燕娘这才安心了,忍不住看向上首的阮景昕。
庞禹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康云章忙着收拾王爷遇袭的烂摊子,只得阮景昕过来跟她一起用饭。
谢燕娘原本有些不自在,毕竟刚才在温泉池子里出了丑。
幸好白狼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亲亲热热地蹭着她的小腿。
她喜不胜收,揉着白狼柔顺的毛发,只觉得它比任何时候都可爱。
有白狼在脚边撒泼打滚,两人之间的气氛意外地融洽了许多。
用完饭,净手漱口后,谢燕娘忍不住问起:“大人,爹爹说谢家的门面附近多了不少相似的铺子,显然是在打压谢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她想请阮景昕查一查,自己也好心里有数。
这是以前不曾有过的事,谢燕娘记得直到自己死,谢家依旧顺风顺水的。
因为有十五王爷的庇护,生意越做越大。
等龙志宇登基后,谢老爷指不定能混个皇商来当当,彻底光宗耀祖了。
阮景昕也没瞒她,直接答道:“那是我的人。”
闻言,谢燕娘目瞪口呆。
她知道摄政王在沙场上几乎无往不利,却没想到连经商也如此厉害。
只是阮景昕打压谢家,倒是叫谢燕娘松了口气。
若是别人,她总要担心是不是别有所图,对自己不利。
阮景昕的话,必然是为了打压谢老爷,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见她松口气,脸色缓和了不少,阮景昕好笑道:“姑娘似乎不担心我横插一脚,抢走了谢家不少生意?”
“谢家生意做得再好,那些银钱都不是民女的,何必替爹爹心疼?”谢燕娘伸手抚着白狼,又挠着它的下巴,叫阿碧舒服地直呼噜:“而且谢家树大招风,大人如此,还让爹爹安全了许多,只抢走一点生意,也比不上大人的苦劳。”
阮景昕忍不住失笑起来,她的话说得足够冠冕堂皇。原本就是他想要压制谢家,好分一杯羹,在谢燕娘的口中怎么像是他在救谢老爷离开水深火热的处境?
“谢姑娘这番话若是被谢老爷听见了,只怕会垂首顿足。”
“眼红谢家的人不知道多少,爹爹该感谢大人出手帮忙,没让谢家这么快成为出头鸟。”谢燕娘压根就不心疼,谢家赚多少银钱,都不是属于她的。
而且比起谢老爷,她更喜欢看见那些白花花的银子都落进阮景昕的口袋里。
漫不经心地抚着白狼的毛发,底下的阿碧安安静静的,显然附近并没有外人,她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大人如今有足够的财富,底下有忠心耿耿的士兵,真的没有对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有念头?”
阮景昕敛了笑,深深地看向她:“若是说没有,姑娘可信?”
“当然是信的,”谢燕娘几乎是脱口而出,又笑道:“大人若是早就有这个心,就不会一再做着惹人忌惮的事。”
他甘愿当这个出头鸟,成为千夫所指的靶子,显然根本就没有心去争取那把椅子。
不像龙志宇,小心翼翼不说,从来都把自己藏得够深。
若非她曾经是龙志宇的枕边人,也不可能看得出他原来野心不小,早就想去争一争了。
阮景昕忍不住苦笑,连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也觉得他是在做傻事,自寻死路吗?
康云章不止一次劝阻过他,自己不以为然。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新帝年纪还少,很多事还受着辅政大臣的约束,放不开手脚,他便代劳了。
只是那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做得好了,无人会喝彩,做得不好,弹劾的折子几乎要堆满整个御书房。
“谢姑娘,很多事并非看着那么简单。”
谢燕娘却不觉得如此,继续劝道:“即便大人放了手,任由那些群臣来把持朝政,他们也不会感激大人的。只会一再设下陷阱,让大人不得宁日。反倒大人一日在摄政王的位子上,就不可能有闲散祥和的生活。”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阮景昕双眸渐深,沉声道:“姑娘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大逆不道的话,对吗?”谢燕娘不以为然地笑笑,继续道:“这里是大人的庄子,都是对大人忠心耿耿的人,民女不担心隔墙有耳。民女只是想让大人明白,大人想要成全其他人,那些人却未必会成全大人。”
这些事其实阮景昕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毫不忌惮地当面说出口。
“民女与大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若是不好,民女的下场怕是更加凄惨。”谢燕娘唇边的笑意带着苦涩,她选择了跟着阮景昕,那么就等于和他在一条船上。
这条船若是沉了,她也不可能独活独活。
谢燕娘和阮景昕这番话,后者只是沉默着,很快离开了,没有任何的表态。
这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若说阮景昕从来没有这个心,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忌惮新帝,又有先帝的提拔之恩,怕是要挣扎一番。
会说出这样的话,谢燕娘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如今的处境对阮景昕来说十分不利,龙志宇背地里在谋划,新帝和身边的辅政大臣对他虎视眈眈。阮景昕就像是站在悬崖边,稍有不慎,便要摔得粉身碎骨。
这样的男人,原本就该站在高处,受万民敬仰。
谢燕娘一怔,想不到自己对摄政王的期待有这么深。
究竟是不想龙志宇如愿,还是真心想要阮景昕登上那个无上的位置?
她一手托着腮,其实两者都有之。
自己不愿意看到龙志宇过得太好,却也不想看到阮景昕过得不好。
既然必然有一个人要过得不好,那么只能是龙志宇了。
夜里用饭的时候,庞禹狄倒是赶回来了,抹了把脸便坐下,灌了一壶茶,这才舒坦了:“老大,王爷的伤势不厉害,只是皮肉伤,养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
他说着,脸上不免露出遗憾的神色。
谢燕娘看得有趣,白虎将军真是个心思通透的人,什么想法就只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那么明显了。不过庞禹狄这个样子,看来也不怎么喜欢龙志宇?
阮景昕微微颔首,庞禹狄接着禀报道:“皇上下令严查,务必要把偷袭的人捉拿归案。”
听罢,谢燕娘忍不住插嘴道:“那些蒙面是戎族人,神出鬼没的,要如何捉住他们?”
庞禹狄坐直身,正色道:“姑娘早就瞧出他们的身份来了?”
“因为离得近,又见过两次,不至于一眼能认出来,但是仔细看了,能肯定打头的人就是孟铭祺。”谢燕娘说得笃定,没有丝毫迟疑。
庞禹狄点头:“我原本怀疑是孟铭祺,可惜没有证据。如今谢姑娘认出来了,倒是好办。”
谢燕娘眨眨眼,如何好办?
他狡黠地笑笑:“谢姑娘可猜得出,戎族人为何突然袭击十五王爷?”
“这也是民女想不明白的地方,孟铭祺刀刀要夺了王爷的命,不像是作伪。若是大人还好,他跟王爷又有什么深仇大恨?”谢燕娘摇摇头,实在猜不出来。
“无冤无仇,却有刀刀指向十五王爷的要害,没有理由,那就让人寻出理由来便好。”阮景昕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淡淡开口。
庞禹狄一拍桌子,高兴地道:“老大终于想通了,准备对付那个娘娘腔?早该如此了,不然他还以为我们怕了,一次次地得寸进尺!”
谢燕娘喝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说龙志宇是娘娘腔?
这话还真是白虎将军才敢说出口的,只是仔细想想,龙志宇皮相长得足够好,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可不就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尤其推她出去当肉盾,根本不像是一个男人做的事,可不就是娘娘腔吗?
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险些忍不住要赞许一句:说得好!
庞禹狄眯起眼看了过来:“姑娘也觉得十五王爷只是个娘娘腔,除了皮相还过得去,根本一无是处吧。也不知道那些姑娘家怎么一个个倒像是蜜蜂见着花儿,前仆后继地讨好他。那样的伪君子,还不如老大的一根头发丝,姑娘以为呢?”
这话谢燕娘不好接下去,说不好那是不可能的,说好的话,岂不是太不矜持了?
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来掩饰,不敢开口回答,不经意间瞥见阮景昕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揶揄,自己嘴里含着的一口茶险些又呛着了。
“大人准备把此事交给别人去查,好避嫌吗?”
“不错,正是如此。”阮景昕笑笑,谢燕娘虽然只是养在深闺之中,年纪也不大,却比身边两个得力大将更快明白他的用意。
庞禹狄抓抓头,不赞同道:“何必假手于人,那么个娘娘腔,我一个人都足以对付了。”
谢燕娘无奈地看着他,该说庞禹狄太直率,直来直往的,还是太不懂得转弯了?
阮景昕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她只好开口道:“将军如此厉害,王爷自然不是将军的对手。但是王爷为人狡诈,身边也有不少聪明的幕僚,若是被他们查出是将军动的手脚,只怕会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