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阮景昕眼圈都红了。
他不顾浓烟滚滚,捂住口鼻就冲了过去。
“大人——”
“老大——”
康云章和庞禹狄生怕他出事,紧紧跟在阮景昕后头。
如此厉害的惊天雷,就在几丈之外,这么近的距离根本避不开,也挡不住。
王妃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
谢燕娘没来得及看清幼帝做的动作,只听到阮景昕撕心裂肺的叫声,心下一惊。
下一刻她被人扑倒在地,耳边一声巨响,谢燕娘双耳嗡嗡做响,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睁开眼,却看见身上的孟铭祺整个人都在血泊之中,不由愣了。
孟铭祺吐出了一口血,低头看着谢燕娘。
他知道这时候,谢燕娘因为惊天雷的震动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还是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
谢燕娘瞪大眼,看着孟铭祺的双唇动了动,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孟铭祺的眼神有着自嘲和惆怅,还有一丝隐忍的悲伤。
他清楚自己的状况,没死在沙场上,没死在阮景昕的剑下,居然栽在一个孬种小子的手上!
都说不能轻敌,却没料到庆国的幼帝居然用惊天雷反过来对付自己。
孟铭祺又吐了一口鲜血,看着血水染红了谢燕娘的衣裙,无声地咧了咧嘴角。
他想过很多自己的下场,唯独没猜到会死在一个丫头的怀里。
即便孟铭祺明白,这个丫头的心里,只有一个阮景昕,根本没有他的位置。
但是身体比他的思绪还要快,等孟铭祺回过神来,已经抱着谢燕娘挡住了惊天雷的威力。
或许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这个丫头,只可惜两人是有缘无分,这辈子根本不可能有焦急,反而是不死不休。
孟铭祺想过带着这个丫头一起死,就算他得不到,也不让阮景昕如愿。
可惜事到临头,他却是舍不得了。
“秋娘——”阮景昕闯了进来,看到孟铭祺缓缓闭上眼,后背血肉模糊,都是致命伤。
他伸手扶起谢燕娘,孟铭祺从她身上滚落,嘴角还含着浅笑,早就断了气。
其他几个戎族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大部分都炸死了,唯独有两个还活着。
一个带着长公主站得远,没伤着,另一个却炸飞了半边身子。
他们明白大势已去,又见孟铭祺死了,当机立断用弯刀了断自己。
谢燕娘还心有余悸,却第一时间摩挲着阮景昕的胸膛,低声问道:“你没受伤吧?”
回答她的,是阮景昕紧紧的拥抱,几乎用尽了力气,叫自己险些呼吸不上来。
但是谢燕娘明白,若果刚才在这里的是阮景昕,她只会更加担惊受怕。
似乎这样紧紧的拥抱,几乎要嵌入身体里,才能确认她还好好的活着。
“该死的,明知道王妃也在,你居然投了惊天雷!”庞禹狄抓住想溜走的幼帝,恨恨地喝道。
“放开朕,再如此无礼,朕诛你九族!”幼帝捂着左眼,他也受到了惊天雷的波及,这么近的距离,小石头被炸飞,几乎要毁了他半边脸。
可是能把对他无礼的戎族人通通炸死,他咧着嘴笑了。
报了一箭之仇,接下来要对付的便是眼前这些绊脚石了。
幼帝阴测测的眼神叫庞禹狄看着发毛,只是康云章的动作比他更快,捡起戎族人身上带着的黑色暗器,对着幼帝的心口狠狠刺了进去。
庞禹狄目瞪口呆,康云章很用力,飞镖有一半都没入了幼帝的心口。
幼帝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似乎不明白康云章居然敢杀了自己:“你、你……”
“皇上又想诛我的九族吗?”康云章笑笑,答道:“只可惜,我的九族,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皇上怕是要去九泉之下,找我九族来算账了。”
“真是大逆不道,弑君之罪,朕要你和摄政王生不如死!”幼帝双眼赤红,心口的疼痛让他一张脸变得刷白。
康云章丝毫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目光盯着幼帝,像是看着一个已死之人:“皇上口气不小,只是戎族人残忍凶悍,就算临死前也不忘发出暗器伤了皇上,造成两败俱伤。很可惜,皇上因此伤重不治,是庆国不幸。”
庞禹狄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他从来不知道康云章居然能如此果断地重伤幼帝。
怎么说,他到底是受着忠君的训诫长大的,就算皇帝再混蛋,自己也不可能亲手杀了对方。
可是康云章却毫不犹豫地做到了,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幼帝也没想到,康云章早就想好了理由。
确实戎族人临死前爆发,说什么都要把自己拖下水,谁也不会怀疑。
白虎将军素来莽撞冲动,若是他说的,大家表面不说,心里会犯嘀咕。
但是青龙将军就不一定了,这个人沉稳谨慎,从来都是温和儒雅的表率,谁都不会料到他竟然敢刺杀皇上!
幼帝盯着康云章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阴沉地问道:“是摄政王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朕早就知道,他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似是不屑一顾,实际上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
康云章轻笑一声,打断了幼帝的臆测:“皇上错了,这是我一个人的决定。大人总是太过心软了,他总是想着别人的好,所以没有痛下杀手。在我看来,大人的仁义,却没有人领情,比如皇上,不就一直觉得他对皇位觊觎,所以处处跟大人作对?”
他低下头,浓烟已经渐渐散去,很多脚步声往这边赶来,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凑到幼帝的耳边嘲笑道:“别以为皇上执着的,就是别人想要的。大人对皇位不屑一顾,即便他是先帝遗留在外的血脉,这些年来过得很苦,最后甚至被先帝猜忌,却依旧谨守自己的诺言,为庆国抛颅洒血。可惜到头来,大人又得到了什么?刺杀、猜忌、逼迫,这对大人来说太不公平了。”
“既然大人下不了手,那么就让我来代劳吧。永别了,皇上。”
话音刚落,康云章抓住幼帝的手,放在飞镖上,没让他挣扎,立刻把飞镖拔了出来。
鲜血兜头喷洒出来,染红了幼帝的脸颊和衣襟,还有那一双不甘的眼眸,瞪大着,怎么也没闭上。
烟雾散去,赶来的离家军看着一片狼藉,发疯一样冲了过去。
阮景昕被波及,也不知道是否受牵连。
看见庞禹狄难看的面色,众人不由慌了:“大人怎么了,受伤了吗?”
还有人小声嘀咕:“该死的,居然胡乱投惊天雷,不是害人吗?”
谁都看清楚了,刚才投掷惊天雷的是杀红眼的幼帝,顿时没人接话。
对这个年幼的皇帝,他们真是受够了。
康云章适时出现,提醒他们道:“快把火势浇灭,再把受伤的百姓都送到附近的医馆。大人和王妃也伤着,一刻不能缓,分开三队。”
他点了两个人来负责救活和救人的事,两人立刻带着士兵领命而去。
康云章则是带着庞禹狄走向另一边,阮景昕正搂着晕倒的谢燕娘,面无表情地看向两人。
“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御医就在府里等着。”
阮景昕对康云章点了点头,站起身走上马车。
庞禹狄被康云章拽上马夫的位置,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挥了挥马鞭。
马车直奔摄政王府,大夫已经候着了,阮景昕抱着谢燕娘回到寝室。
大夫这才看见阮景昕身后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他怔了怔,先两指搭在谢燕娘的手腕上把脉:“王妃只是被震晕了,并无大碍,反倒是大人后背的伤势严重,需要立刻上药才是。”
阮景昕听说谢燕娘只是晕了,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点点头,坐在了榻前的贵妃椅上。
大夫明白,他这是担心谢燕娘,不愿离开,便默默叫来药童,把伤药送来,他亲自给阮景昕上了药,又叮嘱道:“大人这几天好好歇着,伤口不能碰水,伤药早晚要换一次。”
说罢,他低头便见谢燕娘睁开眼,慌乱地坐起身,听见了大夫最后的两句话,眼圈都红了,便立刻退了出去,没打扰两口子。
谢燕娘看见阮景昕的伤口,只觉得感同身受,眼泪都落下来了。
阮景昕却安抚她道:“我们都没事,这就足够了。”
“嗯,”谢燕娘避开他的伤口,依偎在阮景昕的怀里,轻轻点头。
他们两人都没事,的确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她明白阮景昕为了救自己,不管不顾就冲进了惊天雷爆炸的范围,这才会受伤。
谢燕娘又想到把自己护在身下的孟铭祺,目光黯然。
到头来,她还是欠了孟铭祺一份人情。
阮景昕抚着她的发梢,双唇紧抿。
最后救了谢燕娘的,竟然是孟铭祺,想要把她一起炸死的却是幼帝,不免有些讽刺。
他一退再退,可惜幼帝根本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还连谢燕娘的性命都没放在眼内。
谢燕娘好歹是幼帝的堂姐,有着血脉关系,也这般不留情。
不得不说,幼帝果真是先帝最疼爱的儿子,确实连性情都跟先帝一模一样。
只要能达到目的,多少牺牲都在所不辞,实在叫人心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