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士们,坚持到最后一刻,援军即将来了,我们必须死守城池,绝不让戎族人踏进一步。他们要进来,必须踩着本将军的尸体过去!”
“是——”浑身是血的士兵一摸脸,不管身上的伤,一个个握紧刀剑,就算拿不稳,也用腰带紧紧绑在手上,即使要为国捐躯,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要是能多杀一个戎族人,也能替死去的兄弟报仇!
将军环顾一周,眼底透着心疼。这些士兵都是跟着他好几年的,如今却被戎族杀得没剩下多少。
城池支撑不了多久,必须让援军尽快赶来,才不会让这里落入戎族手里,要不然城中的百姓只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过来!”将军点了一个少年,示意他跟上。
这是他最看好的一个士兵,有大将之风,一身武艺也是极好的,让这小子送信是最妥当的人选。
再说,将军也舍不得十几岁的少年陪着他们这些老兵葬送在城池里。
“你去送信,让援军尽快赶到这里。”将军在地图上一指,阮景昕立刻记下,却满脸犹豫。
他咬咬牙,摇头道:“将军,我不走,你另外派人去送信吧。”
阮景昕清楚,他这一走,或许再也看不见这位令人敬重的老将军了。
“放肆,这是军令!军令如山,哪是你能随随便便拒绝的!”老将军呵斥完,又伸手拍了拍他瘦削的肩头。这个孩子在军中摸爬打滚了两年,清秀的面容还带着几分稚嫩。
平日军中的老兵都喜欢的这个小孩儿,身上带着一股狼的凶性。
他隐约听说过这小子是个孤儿,独自长大不容易,叹道:“你去送信最合适,年纪小,又是生面孔,敌人也不会注意得到。你一身的武艺都是老夫传授的,老夫的儿子早就死在阵前,可不想以后连个收尸摔盆子的人都没有。”
阮景昕眼圈一红,到底还是接过老将军的信物,牢牢贴身藏好,又结结实实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将军,我走了。”
“去吧,沿着我刚给你说的小路一直走。记住,不要回头。”老将军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小子,浑身脏兮兮的,夹杂着污泥和鲜血。若是在京中,这么大的孩子还在玩耍,跟一般大的孩子念书写字。
可惜这个孩子,早就已经经历了沙场的残酷,双手沾满了鲜血。
老将军也是怜惜他,才会把阮景昕留下。
目送阮景昕离开,老将军又叫来几个心腹,安排他们从四面八方离去,好给阮景昕当掩护。
送口信的事,实在不能有任何一点差池。
阮景昕腰上挂着一天的口粮,按照老将军指明的小道一路狂奔。他知道自己如果慢了一步,很可能老将军的心血便白费了,兄弟们死守的城池也会轻易落在敌人的手里。
只要再快一点,更快一点,才能让援军即使到达,接手城池,保住百姓的性命。
他抹了把脸,足足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远远看见火光,阮景昕连忙躲起来。
没想到这个地方竟然有戎族人,他们究竟是从哪里绕路到此处?
阮景昕躲在树后一动不动,仔细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若是拼一把,指不定能过去。
他想到自己身上只有一把匕首,胜算不到五成,便按兵不动。
却没料到戎族人居然带着猎犬,阮景昕趴在草地上冷不丁听见声响,狗吠声由远至近,狠狠扑了过来。
他一个翻身躲开了第一只,却又有两只扑过来。
紧握匕首,阮景昕躺在地上,狠狠刺向扑过来的猎犬,开膛破肚。
猎犬惨叫一声,满身的鲜血喷得阮景昕满头满脸,跌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阮景昕知道已经惊动了戎族人,他是躲不过的,只能拼着命上了。
又是应付凶残的猎犬,又有戎族人在后面虎视眈眈,双拳难敌众手,他到底还是被戎族人绑了起来。
领头的大汉阻拦了要直接杀了阮景昕泄愤的手下,示意将他绑起来:“这里离边城不远,估计是来找援军的。可惜碰上我们,算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却无能为力,不是比杀了他还痛苦吗?”
手下哄笑着赞同,把阮景昕五花大绑,直接扔上了骏马。
他趴在骏马上,以屈辱的方式被戎族人带着走。
“兄弟们,前后夹击,就不信不能把这些该死的蝼蚁都灭了!到时候,庆国的富庶和财富不都是落进我们的腰包?”
大汉“哈哈”大笑,似乎数不清的财宝和粮食已经源源不绝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阮景昕不打算坐以待毙,双手动不了,他的项链还在,戎族人不知道,这是外公送自己的杀手锏,在最后关头才能用,里面藏着一枚银针。
他低头含住吊坠,安静地等着,瞅见骏马走上了小道,不过两丈宽,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阮景昕毫不犹豫地用舌尖把吊坠的暗格挑开,银针便狠狠刺入了骏马的身躯。
骏马嘶鸣一声,疼得要把背上的人都甩下去。
马背上的戎族人没防备,被战马狠狠甩下,阮景昕也不能幸免。
他在坠落山崖的时候,看见疯马不管不顾地向前跑,撞翻了不少戎族人,他们也因为小道狭窄而一个个跌了下来,不由咧嘴笑了。
自己死了不要紧,能把这些从背后夹击的恶徒都拖下来一起死,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阮景昕醒来,没想到自己居然大难不死。
他看着头顶的树干,估计是跌落山崖的时候被层层树干挡了挡,这才没死。
只是没死,却不等于没有伤。
阮景昕稍微动了动,不由苦笑。他的双腿都断了,肋骨也断了两根,双手也折了,犹如废人一样躺着。
就算想从腰带里拿口粮,也是不行的。
如果戎族人也没死,不用做什么,直接就能要了自己的命。
阮景昕无奈地躺着,浑身的剧痛让他只能苦笑。
忽然树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眯起眼,难道是戎族人来杀自己了?
不会,如果同样摔下来,即便没死,也是重伤。
不是人,难道是野兽?
阮景昕想到崖下大片的树林,有野兽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眯起眼,想着自己没死在戎族人的刀下,反倒死在野兽的嘴里成了口粮,唇边的笑意更苦涩了。
不过自己是宁愿成为野兽的盘中餐,也不乐意死在戎族人的手里。
碧绿的双眼藏在树丛里,幽幽地望了过来。
阮景昕皱眉,这是狼?
狼是群居的动物,来了一只,很快后面就要跟着一大群。
所以他的下场是落进狼嘴里,还要被一大群的狼撕裂啃吃?
阮景昕浑身都疼,根本逃不过,他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不想死前太痛苦,也不能像娘们一样咬舌自尽。
树丛窸窣声更甚,小小的身影跳了出来,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碧绿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惊讶,缓缓走到阮景昕的跟前。
他这才看清楚,哪里是狼,分明是一只山猫。
皮毛是灰色的横斑,毛光发亮,两只小巧的耳朵竖起来,警惕地盯着自己。
阮景昕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在山崖底下没遇上野兽,居然碰到这么一只小小的山猫?
绕着他走了一圈,山猫似乎觉得他是无害的,长长的尾巴竖起来,又试探着戳了戳阮景昕的手臂。
见他一动不动的,山猫蹲坐在一旁,歪着头想了一会,转身便跑了。
没遇上吃人的野兽,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阮景昕躺在地上,渐渐因为身上的伤而昏昏欲睡。
可是一阵清凉压在手臂上,叫他一个激灵不得不醒来。只是阮景昕侧头一看,不由目瞪口呆。
山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药草,一点点在嘴里咬碎了,吐在他的伤口上。
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痛楚似乎减轻了许多。
阮景昕不得不说,他不但幸运地没遇上野兽,还碰见一只聪明得快成精的山猫。
山猫的脚边是一小把的药草,他认得出来,是专门治疗外伤止血的。
他的伤口如果不处理,不用戎族人先找到自己,就先失血过多而死了。
山猫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来来回回叼着药草咬碎,一点点敷在阮景昕全身的伤口上。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阮景昕浑身都是黏糊糊的药草,山猫这才甩甩尾巴,累得趴在他的臂弯里呼呼大睡。
他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如今就是全身绿油油的,隐藏在树丛里,估计谁都猜不出会是一个人。
药草的清香飘来,阮景昕看了眼臂弯里睡得呼噜响的山猫,也忍不住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天边已经擦亮了,肚子饿得咕咕乱叫。算算路上的时间,阮景昕足足六个多时辰没吃多一点东西了。
山猫在臂弯里挪了挪,蹭着他的胸膛慢慢爬起来。
阮景昕不知道这只聪明的山猫能不能听懂人话,还是尝试了一下:“我的腰带上挂着口粮,你要是饿了可以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