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把这些故事放进冰箱吧(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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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多余的牙

1

顾客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小伙子,高我半个头,我让他坐在椅子上,帮他围上围布,又把他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他的头发已经很长,我揉了一下他的头发,不是很软也不是很硬,顾客的样子也挺英俊,我打算称赞他发质不错,并建议他烫发,但是我要先礼貌的问他:请问你想怎么剪头发?

“理光头。”

“为什么要理光头?失恋了?”我有点被挫败,何苦要理光头,我可没兴趣理光头。

“觉得留头发太麻烦了,想免去打理头发的时间。”

“到学校会被笑话的哟,你们这种年纪的孩子。”我想蛊惑他,露出一个与我冷酷外表极不相称的甜甜笑容,顺便说一下,我是一名男发型师。

“高三党,无所谓。”

“你的脸倒让我想起一个发型,一定会让你显得男子气十足。”我说。

“什么发型?”他翻了一下暗淡无神的眼珠子,眼睛虽然动了一下,但依然是没有任何生活乐趣的眼神,失恋的男生还有一点悲伤的神色,高三的男生,简直就是活死人。

“要不这样,我照着我的意思去剪,剪完之后你不满意我再帮你理光头……时间来得及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我,他戴着一副书呆子十足的眼镜。

见他没什么反应,我又诚恳的说:“我的意思是能不能用你的头发练习,你的头发又长,足够我发挥。你有时间吗?”

“那你就试试吧。”

“把你的眼镜摘下来吧。”我说。

我是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发型师,目前来说,发型师是我唯一的饭碗,我没有其他骄傲的技能,我要尽快让自己成为一个成熟发型师,然后……跳槽到Q发型屋,那边工资比较高。

除此之外,我喜欢和客人套近乎,夸赞一下对方的衣服啊,鞋子啊,包包啊,头发啊,顺便见缝插针建议客人烫染头发啊,做发膜啊,办理会员啊,加我微信啊,诸如此类的事情。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也必须,了解顾客的苦恼,让他觉得我像是一个“好朋友”嘛。

“高三的话……作业应该很重吧?”我开始对他套近乎,根据他前面提供的线索。

“恩。”他闭上了眼睛。

“你的样子看起来挺帅的。”

他睁开了眼睛,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应该有很多女孩子追吧?”我对他露出一个很会泡妞的坏笑。

“没有啦。”他的僵尸脸出现了一丝人的迹象,不过很快就消失,似乎是在伪装。

“那应该有你喜欢的女孩子吧?高中生的生活真是惬意啊……”

他的脸上正在复杂的变换着,就像正在处理数据的机器人一样,终于,他打算对我展开人性的一面。

“我确实喜欢一个女生。”

“噢,她一定很漂亮吧?”情人眼里出西施,普通老百姓喜欢的女生都是漂亮的吧。我在心里盘算着。

他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隐忍着害羞,他有两个虎牙,笑起来的时候挺好看的,看来我已经打开了他的心扉。

我继续和他聊了起来,他表达了他对那个女生的喜欢,虽然同班,但是由于课桌位置太远,似乎没有机会和她说话。

“鼓起勇气和她说话不就行了嘛,你需要的是鼓起勇气。”

“她坐在第一排,而我坐在最后一排,从最后一排走去第一排和她说话,不是很奇怪吗?”他对着镜子和我说话,我的视力极佳,似乎发现他说话的时候牙齿有点奇怪,不过又好像是错觉。

“那你总认识她周围的同学吧?”我漫不经心的问他,正在剪他头顶的头发。

“她周围都是女生,我和女生并不是很熟。”

“那这些女生之中有没有班干部?”

“恩,好像有一个是语文课代表。”

“那你可以拿一些题目去问她。”

“语文能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啊?没有人问语文吧。”

“生字总可以问吧,成语的意思呢?如果语文课代表也不知道的话,你就可以顺便问她啊。”

他露出幸福的笑容,看来我已经成功打动了他,老实我还从来没有遇到会和我分享感情问题的男顾客,而且他竟然还乖乖的听从了我的建议,我从来没有这么成就感过。

不过嘛……剪完头发之后,我问他剪得还满意吗?

“恩,挺好的。”

“如果你烫个头发的话会显得更加完美,头发会比较蓬松,不会塌下来。会给她留下更好的印象。”我说着抓了抓他的头发。

“我没有烫过发。”他带着羞涩而跃跃欲试的表情回答,看来他就要上钩了。

“很多学生都烫发了啊,烫完看起来会比较精神。”

“那要多少钱呢?”

我告诉了他几种不同价格的药水,又友好的推荐了大多数人使用的价格,他的表情看起来可以接受,答应让我操控他的头发。

“记住噢,我是20号。”临走时我递给他一张名片,让他下次来记得叫我帮他做发型,他昂首挺胸的离开,非常满意,回去之后加了我的微信。

2

他的昵称叫做五厘米,我实在是困惑不解,就问他为什么?

“因为我差五厘米就一米八三了。”

我算了算他的身高,一米七八,名字有够牵强,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叫两厘米或七厘米,这样就刚好凑成一米八或一米八五,为什么偏偏是五厘米?而且……

“如果你长高了一厘米的话,你是不是要改名叫四厘米了?”

“如果我长高一厘米,那我就差五厘米一米八四啦。”

“是不是你的鞋子有五厘米厚?”

“总而言之我就叫做五厘米。”

除此之外,五厘米称呼她喜欢的对象为小手,我问他为什么,他坦言她的手很小。

五厘米回去教室之后,成为了班上一道亮丽的风景,据说人缘变好,大家也很开心,而且他发现小手有一本《现代汉语词典》放在桌子上,他以那本词典为切入点顺利和她说话,一点也不紧张,没想到小手还对他笑了。

“一般的人都会面带笑容,她对你笑只是极其平常的笑。”我看他自信心十足,就说一些不让他冲昏头脑的话。

“应该不是。我总觉得她看我的时候和看别人时不同。”

“那你和她表白啊。”

“还是先维持朋友关系吧。”五厘米给我发过来一个害羞的表情,一想到一个一米八七的人害羞的样子,我就觉得受不来,又感慨年轻就是好啊,可以随随便便发害羞的表情,这个表情我已经很久没用了。

五厘米又和我聊起了他压抑的高三生活,对我很信任,是少数会和我聊心事聊困惑的顾客,又问起我的来历,但我从来不告诉他我的经历,我羡慕正在读书的他,因为我高二的时候就辍学了,度过了一段灰暗但还不至于悲惨的打工经历,活到现在。每次五厘米和小手有了最新动态,他都会告诉我。

有一天他发过来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五厘米和小手的合影,两个人肩并肩地站着,五厘米人高马大,小手娇小玲珑,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大学生和小学生在谈恋爱,作为学历只到中学程度的我来说,看到他们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心里总觉得别扭,原来小手体型也如此之小啊,样子嘛,看起来是挺可爱的,不过我已经过了学生时代,她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吸引力。

他告诉我小手接受了他的表白,还想请我吃饭,要谢谢我。

“不用麻烦了,你还是学生,用的是父母的钱吧。”

“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就不会和她表白,我们也不会在一起。我是真的很感谢你。”

在他的三番两次的请求下,我答应让他请我吃牛肉面。

“不过啊,你和小手还是不要太耽搁了学习噢,听说你们高三的功课挺紧张的吧?”我开始扮起来传统大人的形象。

“恩,我知道。”他看起来并不愿意听到此类的教训。

“你的牙齿是不是多了一颗?”吃牛肉面的时候我冒出了这句话。

“你看出来?”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有点窘迫,大概是不想让人发现那颗牙吧。

“恩,上次你说话的时候就好像看见了,不过并不确定。看起来蛮特别的嘛,挺可爱的。”我爽朗的笑了起来,他也不像先前那么窘迫。

“确实在牙齿内侧多长了一颗牙。”他解释起来。

“张开嘴巴看看?”我好奇他那颗牙。

“还是别看了,难看。”他紧闭着嘴巴,不让我看到。

“还不至于被说难看的程度吧。有人说过?”

“没有。你是第一个发现的。”

“噢。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会多长了一颗牙呢?”我好奇的看着他的嘴巴,想看他的牙齿。

“小的时候换牙时,前排的那颗牙齿一直没有勇气拔掉,新牙就在那颗牙的后面冒了出来,后来去看牙医,让医生把旧牙拔掉,医生说那颗新牙会慢慢长到正常的位置,就把那颗牙留了下来,但是不久后拔过牙的地方又长出另一颗新牙,当时父母不在身边,就一直没有管那颗牙齿。后来就拖到了现在……其实我很想拔掉它。”

“我觉得挺有个性的。”我安慰道。

“这不是个性不个性的问题,有时候说话时,发音会不准,舌头顶在上颚时总是会碰到那颗突兀的牙。”

“那就找个时间把那颗牙拔掉嘛。”

他又问起我住的地方,我告诉他我和那美发店里的发型师住在一起。我不想和他聊太多关于我的事情,但是他似乎已经把我当成了朋友,他问了我的居住情况,我告诉他我和三个人住在一起时,他羡慕的说他在学校住,一个宿舍八个人。

而我却想着跳槽,听说Q发型屋的发型师可以安排到两个人住在一起的宿舍。

后来聊着聊着,他竟然问我能不能去参观参观我住的地方,我说好啊,就带着他去了,参观完之后又非常热心的问我要不要去他的学校,我说我一个成年人去他的学校未免太奇怪了,他说没有关系的,他还真是热情的孩子。由于我是外地人,我也挺好奇当地人的学校是怎么样的,便去了他的学校,四处参观,羡慕正在上学的高中生。

后来在他的宿舍里看到了一个魔方,我拿起来玩了一会儿,只会转一面,记忆中的魔方也只存在于高中宿舍里,不过从那个时候就没有学会,现在也没有学会。

3

五厘米发来信息问我有没有接吻的经历。

“当然有啊。”

“初吻是什么时候啊?”

“保密,保密。”

“不说就不说,那接吻是什么感觉呢?”

“你是要我形容吗?我怎么知道该怎么说。你打算和她接吻?”

“想问你接吻的技巧。”

“你还是专心念书吧,想这些有的没的。”其实呢,之前和他聊起来的时候,只是把他当成顾客,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有时候连我也怀疑其他究竟有没有读书啊,怎么脑袋里总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呢?我也不是反对早恋的人,但是觉得高三的人还是踏踏实实读书比较好吧,而且当初我接吻的时候也并没有请教别人,接吻还需要教吗?如果需要教,是打算我示范吗?那示范……一想到这些问题,就不想继续这个谈话。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封建了……”

“我并不封建吧。”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他似乎没有再问我,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不久之后,他来到我工作的地方找我,进来就说是来找20号,当时我正在给一位妇女烫头发,他站在我旁边告诉我他已经成功和小手接吻了。

那个妇女看了看穿着校服的五厘米,又可疑的盯着我看,似乎是在猜测我为什么会和一个学生这么亲密,我也觉得很尴尬,因为处于兴奋状态的五厘米,在和我分享他的喜悦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说话的音量比平时还要高,柜台里数钱的老板娘也在远远的看着我,眼神里在询问我五厘米到底是顾客还是私人朋友。

“噢……恭喜。”我小声敷衍着他。

他似乎看出了我在忙,接下来他又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

“这个给你。”

“给我?”我又看了看老板娘,严格来说呢,好像也并没有规定不能接受顾客的东西。

“刚好走到附近,就顺便给你买瓶水。”

“谢谢啊。”倒是少见这么热心的人,他随即离开,并没有给我添麻烦,我倒是有点后悔一开始对他冷淡。

又过了不久,他发信息问我能不能和我借钱,说他没有钱吃饭了。当时我并没有看见信息,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他发了四五条信息给我,看起来很着急。

我问他要和我借多少钱。

“200元就够了。”我想200元也不算多,他又是学生,饿了肚子未免太凄凉了。就问他怎么把钱给他。

“我现在去找你吧。”

“还是去正和广场吧。”我觉得还是不要在工作的场所见面比较好,而且刚好手头没什么工作,暂时没有客人,就和老板娘说先出去吃饭。

“半个钟啊。”老板娘指了指时钟,我没有理她,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他倒是没有迟到,我来到广场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等着我,是他先看到我的,朝我挥手,那一天他没有穿校服,穿着皮衣,牛仔裤,长得又高,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成年人。

我走过去之后他转头走向另一个地方,我疑惑不解跟了上去,最后他走进一个公共洗手间。

厕所里没有人,进去之后他问我钱带来了没有,我从钱包里拿出200元给他,他接过钱之后迅速的放进口袋里,准备离开厕所。

我看着镜子里27岁身高1米7身形瘦弱的自己,我不明白为什么借200元要躲到厕所里,弄得好像黑手交易一样,就像在经历一场讽刺,见不得人吗?

一个星期之后他就把钱还给我,还带了他家乡的特产给我,还钱给我时亲自来我的宿舍。

往后又向我借了两次钱,一次200元,另一次300元,有借必还,还是选择在公共厕所“交易”,这让我不舒服,五厘米是不是刻意把自己打扮成成年人呢?是不是觉得和我一个社会人员借钱是件丢脸的事情呢?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这种“交易”行为让我心理上不舒服,毕竟这也只是件小事罢了。

最后一次他还钱的给我的那一天我正好休假,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睡得比较晚,他说要还钱给我,问我方不方便。我就让他到我的宿舍里来。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头发乱糟糟的,门外站着五厘米和他的小手,他们手拉着手。

我有点反感他没有提前告诉我小手也会来,头发乱糟糟的实在是有损我身为发型师的形象,当时我已经穿着短裤和背心,只好让他们进来。

“我告诉你噢,上次我们去海边了。”

“噢,上次?什么时候。”

“星期三。”

“星期三不用上课吗?”

“我和小手逃课了。”小手和五厘米窝在一起,小手看起来有点害羞。

“你们干嘛要逃课?”

“因为星期三海边人比较少啊。”他得意的一笑。

“你们以后不要逃课了。高三的功课不紧张吗?”

“你不用那么担心啦。现在又还没有高考。而且我们都玩得很开心。”他轻松的说。

“玩得很开心?到时候也会哭得很痛快吧。”我看了看小手,她露出担心的神色,她并不是不在乎高考。本来如果我和他是顾客关系,那么我也会轻轻松松说出一大堆海的美妙啊。恋爱是件多么快乐的事情啊。但是……

“你为什么也开始反对我们了呢?”五厘米开始抵御我。

“我并没有反对你们。”

“当初不是你鼓励我的吗?为什么到了高三,除了学习,什么都可以不重要?你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吧。”

“我并没有反对你们。”我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发脾气,他觉得没什么好说,就和小手离开了。走了之后又想到忘了还钱给我,又跑回来敲门,他把钱还给我后又对我说谢谢,眼神很诚恳,似乎想清楚了,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4

他在信息里告诉我,之前和我借钱都是为了和小手约会,他只是觉得学习压力太大了,想去玩,还说不会再和我借钱了。

此后他就很少发信息给我,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忙着学习,还是不再信任我。不过他剪头发弄发型还是来找我。我不再问他小手的事情,剪头发的时候也变得沉默,他的神情很茫然无神。

“什么时候放假呢?”我询问他。

“还有一个月。”

“噢,春节可以放松一下了。”

“不过春节只有12天。”

我不评论他放假的天数,因为对于打工赚钱的我来说,并不稀罕春节有多长,春节对于我来说不过是没有收入,花钱的日子,我早已过了期待春节的年纪,但我想那一定是他学生生涯中最短的一次寒假吧。

我安安静静的工作着,冬天手指总是冷得哆嗦,拿着剪刀总打颤,但也没有办法。那天我们也并没有怎么聊到他的恋情,至于学习,我压根就不敢提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五厘米不再和我说话,我有点失望,但一想到他也许是在专心学习,我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他,我总觉得他如果需要我的话,会和我联系的。日子依旧平淡的继续,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刚放假,后天能不能住在我的宿舍。

“怎么?不急着回家?”

“我打算和小手呆两天。”

“噢,这样吗?”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处于什么样的立场。

“可以吗?学校宿舍只允许学生留宿一天。”

“小手是内宿生吗?”

“她不是,她的家就在学校附近。”

“我问问我的舍友吧。”

挂断电话之后,我的心里非常忐忑,宿舍里有一个人提前请假回家了。我确实可以安排五厘米住,只是……我也可以撒谎,告诉他没有地方住,让他乖乖回家。

但是最后我还是发信息告诉他可以过来住,我并没有清晰的立场,就像他所说的,我是个矛盾的人,我无法作决定,所以就让他自己做决定,他怎么处理他们的感情我不想参与自己意见,尤其是在这特殊的时期。

他在学校过了一夜,第二天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把行李搬了过来,我让宿舍里的一个哥们给他开门,当天晚上他就住在我的宿舍里。

“我请你吃饭吧。怪不好意思的。”

“好啊。”我不想推辞,他也不是穷学生。

我们又去吃了牛肉面,虽然可以接受他请我吃饭,但还是不想让他太花钱。

“今天和小手去哪里玩了?”

“就在学校附近,只是呆在一起而已。下午帮她把行李搬回家。”

他拿起手机给小手打电话,我坐在一边吃着牛肉面,听着他说着情意绵绵的话,青春就是好啊,那些情话恐怕我再也说不出了,说起来,我也单身很久了,春节回家,也不知道父母会不会给我安排相亲,真烦恼。

打到一半时,他的电话中断,电话费用光了。

“能借你的手机用一用吗?”

“噢,可以。”我把手机递给他,他又开始情意绵绵,我知道他说的都是空洞,没有内容,没有实际意义的大情话,换言之,就是浪费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前是一场我已经不感兴趣的泡沫爱情。

15分钟后他把电话还给我,又和我说谢谢。我想和他说些什么,但又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沉默了。

第二天出门之前他又问我借了宿舍钥匙,我就把钥匙给他了。结果中午的时候就接到陌生的固定电话,对方是个成熟女性,她开始用当地的方言和我说话,我听不清楚,她才换成普通话,她说了一个名字,问我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认识这个人。”

“可是昨天傍晚她和你通过电话。”我醒悟到对方说的人是小手,对方应该是小手的家人。

“可是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我装傻。

“那你的电话有没有借给别人?”

“我……没印象,应该没有吧。”

“真的没有吗?你想清楚点。”

“她怎么了吗?”

“她今天上午就不见踪影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对方的声音显得非常担心。

“你看看你有没有打错电话了,我真的不认识她。”

“好吧。如果你的电话曾借给别人,能麻烦你告诉我吗?”

“可以。”

她挂掉电话之后我就给五厘米打电话,我问他是不是和小手呆着。

他说是。

“小手的家人打电话给我了。”

“你没说什么吧?”

“没有。但是他们非常担心,正在找她。”

“他们不让小手出门。小手偷偷出来的。”

“你们去哪里了?”

“没有走远,就在学校附近。”

“玩一会儿就送小手吧,别让他们太担心了。”

“好吧。”

我把手机关机了,没有再打电话回去给小手的家人。傍晚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五厘米把钥匙还给我,打开电话,有几个未接电话,我给五厘米打电话,也是关机,于是就和舍友拿了钥匙回去宿舍,我只能回去宿舍确认他在不在。

非常幸运,五厘米和小手都在我的宿舍,当时的他们站在里面接吻,我开门时浑然不觉,我的内心里突然有一股火。

“你还没有送她回去?”

“恩。我打算现在就送她回去。”小手躲在五厘米的身边,显得非常娇小。

“马上。”

“好吧。”他低着头,看起来有点驼背。

“把钥匙给我。”

“待会……我还要回来。”他说话的声音变得小声。

“送她回去之后再来和我拿钥匙!”

他觉得没有拒绝的余地,就把钥匙给了我,我也回去继续上班。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他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我工作的地方的门外。

当时我正在给一个女人焗油,就让一个学徒工接手,去见五厘米。他说他要去宿舍拿行李回家,我便和他一起回去宿舍。

“你刚才没有对她做什么吧?”

“没有。除了接吻就没有什么了。”

“她回家了吗?”

“回家了。”

“那我就不送你了。”帮他把行李拿下楼之后,我们由于不顺路,我便赶回工作的地方。

5

五厘米给我发了感谢的短信,春节时又发了春节短信给我。而我回去老家后果然被安排了相亲,相亲的对象是我的小学同学,长得……总之我对她没有任何感觉。

还遇到了我的初恋女友,看到她突然让我想起五厘米和小手,不过她已经结婚了,毕竟当初是我离开了她,辍学了。

我发了一条信息给五厘米,告诉他,不要放弃你们之间的爱情。加油,给你祝福。

只是不久之后,五厘米发来短信告诉我,他和小手分手了。

“这样啊。”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其实并不想知道,但是既然他问了,那礼貌上,我就应该回复他:“为什么呀?”

“她说我把牙齿拔掉了。”

“什么意思?”

“我之前不是说我要把嘴上的那颗多余的牙拔掉吗?春节的时候我找了个时间拔掉了。她说他不习惯拔掉牙的我。”

“外表看起来不是没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接吻的时候,她喜欢用她的舌头去触碰我那颗牙。我好后悔我拔了那颗牙啊。”

“这样也成理由?”

“总之她就是这么说的。”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并不是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多余的牙,她和你分手,也不容易找到新的人啊。”

“可是我还喜欢他。”他的声音里有哭腔,第一次为情哭泣的男孩子,会哭得很惨吧。

“这种负心的人想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他没有再回复我了。

新年过后,我顺利到了Q发型屋工作,离五厘米所在的学校实在是太远了,不知不觉断了联系,但是每次想到五厘米和小手,我都会无比心酸的叹一口气。

谁会无言无故因为一颗多余的牙而不爱一个人呢?何况还是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