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时节,是蓝诗颖最常发病的时日。
蓝诗颖望着下着蒙蒙细雨的天空,秀气的眉毛微微拢起,看起来心情不大好。
“小颖,妈妈想你咯,今天有没时间回家吃饭呢?!”
听到妈妈的声音,蓝诗颖觉得心头暖暖的,不知为何忽然觉得鼻头一酸。
“哎呀,你就别打扰他们小两口过两人世界了。”依然是一贯的口吻,却不难听出宠爱的成份。
即使蓝诗颖有多想立即、马上回家见见爸爸妈妈,可她不能,在自己面容憔悴、一脸病态的状况下,她不能让爸妈操心,况且,今天还是她的生日。
那个陪她度过无数个生日、今天理所当然也该陪在她身边的人,却因为跟她大吵一架后不知身在何处。
已经是第七天了。
望着在甜品店随意挑选的小蛋糕,忽然有种想哭的快感,以前不管她怎么闹怎么生气,他都愿意包容她,就算她伤他伤得那么痛,他还是不会忘记她的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的,这一次,他却一走就是七天,而且音讯全无。
说真的,她想他,这是全所未有的事情。而细细地回想起两个人吵架的原因,她竟然觉得自己过分得有些可恨。
今晚是马韦豫的母校举办的一场盛宴,基于恩师的邀请,马韦豫带着蓝诗颖专程飞往洛杉矶。
在那里,她不但见到他的恩师,还见到了另一个人——索菲亚,一个性感热情的西方女孩,当她抱着马韦豫高兴地大喊“daring”时,蓝诗颖脸都绿了,更是气得当晚就收拾包袱独自回国,第二日马韦豫搭乘最早的班机追回,却被某女狠心拒于门外。
这还不止,真正让马韦豫离家出走的原因是这样的——
“小颖,可以吃饭咯。”待一切都准备办妥好,马韦豫敲开了卧室的门,却发现蓝诗颖还躲在被窝里睡得香甜。
婚后两人已搬至市中心的一套复式套房,本来马韦豫是不爱住闹区,可蓝诗颖喜欢住得离父母近些,所以才挑选了这套房子。
“小颖……”他跑到床边,附耳在她轻声唤着,生怕吓着了她。
蓝诗颖皱了皱眉,突然感觉胃部翻滚着有些不舒服,她张开眼睛,本不想起身,却在触及男人关切的目光后掀开被子。
冷,突然接触到空气让她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小心着凉。”
“不要碰我。”
蓝诗颖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出自自己的口。
她到底怎么了?!这几天她整个人像发病一般变得好奇怪,莫名的暴躁,莫名的失落,连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这样的她了。
“豫,对不起,我……我……”
她紧张地抓着他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无从解释自己的莫名其妙。
马韦豫反握住她的手,笑着安抚道,“没事的,别在意。”
就像所有时候一样,他从未真正生过她的气,反倒是她,总是在让他难过,让他操心,想到这,蓝诗颖忍不住酸了鼻子。
“老公……”她伸手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脸深深地埋入他的怀抱中,汲取着专属于他身上的味道。
她爱他,这是当然的事情。
“乖,快下去吃饭吧!”马韦豫在她光洁的额头亲了下,牵着她的手往楼下走去,两个人都没将这一小小插曲摆在心里。
待蓝诗颖落座后,马韦豫舀了一小碗汤,小心的端起来。
“这些天你的胃口不大好,怕你油腻,我特地煮了螺子汤,尝一下味道如何?!”
蓝诗颖接了过来,才一闻到海鲜的腥味就受不了地往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小颖,你怎么了?!还好吧?!”门外响起了男人焦虑的声音。
这几天总是这样,只要碰上吃的她就反胃,这样的难受让她忍不住烦躁起来,门外传来马韦豫不断的询问和紧张,她莫名有些厌烦。
“没事。”她厉声答道。起身撩起温水,洗去满面的狼狈。镜子里面有张憔悴的脸——她皱眉,觉得讨厌。
拉开洗手间的门,男人就矗在门口等她。
“怎么那么久?!小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马韦豫紧张的一声声追问,没有忽略女人发白的脸。
她没有看他,径直往楼上卧室的方向走着。
“小颖……”
蓝诗颖眼神蒙蒙的,脸上是疲惫的神情。
“怎么了?!”
“你到底怎么了?!跟你讲话总是心不在焉的。”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
“我不舒服,你自己吃吧,不用等我。”蓝诗颖说完这句话又要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睡一下就没事了。”
听到她说不舒服,他也不多劝。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他才折回身子往饭桌走去。
端起她刚刚喝过的汤,尝了一口,又神经质地闻了一下,忽然觉得味道不怎么么好,难怪她不爱吃。
过一会儿,他回了房间,手中多了个托盘。
“小颖,给你熬了白粥,这里有萝卜干和榨菜,你看想吃哪样?!”
良久被窝里才传来闷闷的声音,“我不想吃。”
“好歹吃一点,要不……身体受不了。”他很担心,坚持要她吃一点。
蓝诗颖猛地掀开被子,想也没想就将他推出门外,“说了不要就不要,端出去。”她站在那里,觉得心烦意乱。
偏他还坚持,“就吃一点,好不好?!”
“你真烦,知不知道!”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看到马韦豫怔在那里受伤的模样,她恨不得一手掐死自己。
本来想说些安慰的话,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对不起,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机械的,关上了他面前的门。
……
她讨厌他了吗?!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马韦豫。
这些天蓝诗颖的情绪一直不稳定,时而暴躁,时而焦虑,时而失落,时而悲伤,望向他的目光也夹杂了些异样,她到底是怎么了?!他真的很担心她。
这天——
“小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可好?!”他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我没事。”
从小到大她就讨厌的就是医院的药水味,他怎么会不知道。“可是……”
“都说了没事。”她怎么不知道原来他这么烦人,合上本子,她早已没了看书的心情,“我好困,先去休息一会。”
困?!她才刚起床呀,甚至早餐都还没吃,又困了?!最近她好像特别嗜睡,一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睡觉了,难道?!心里急切想要求证什么,他想也没想就往楼上的方向奔去——
床上的女人睡得极不安稳,微微蹙起的秀眉让人看了好不心疼,想必她真的很难受。
迫切的想要证实心底的疑惑,即使不舍,他还是摇醒了她。
“小颖,小颖……”
“嗯?!”女人睡得迷迷蒙蒙,听到有人在叫她,马上就醒过来了,“豫,怎么了?!”
他的脸弥漫着复杂的神情,蓝诗颖有些不安,紧张地追问,“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马韦豫摇摇头,笑着安抚她,“别那么紧张,没什么事,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她抬眸,问道。
“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感到呕心、反胃,而且特别嗜睡?!”
蓝诗颖挑了挑眉,倒是意外,“你怎么知道?!”
他一直都是最关心她的人,所以她的任何一个神情一个动作他从来不会错漏。
“小颖,你自己有什么感觉吗?!”
她皱眉,“什么什么感觉?!”
他很清楚她在逃避,只好直白,“我觉得,你应该是怀孕了。”
沉默,死寂般沉默。
忽然,蓝诗颖旋风一般冲进洗手间里,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重新折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这是什么?!”声音依然平静。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
马韦豫点点头,倒也坦然。“没错,是我把药换了。”他已经老大不小了,想拥有自己和爱人的宝宝也是人之常情,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手紧紧地拽着瓶子,口吻中满是被欺骗的愤懑,“你凭什么?!”
“小颖,我想要一个完整的家。”没错,婚姻生活远比想象中来得艰难,她依然是他爱的女人,可他,总觉得生活缺少了点什么,他很清楚,是孩子。每每看到孩子天真可爱的笑脸,他就无比渴望自己也能拥有自己的小孩,他跟她谈过许多次,却总被她“嗯、好、知道了”随便两句忽悠打发,他一直没有勉强她,然而当他无意间在洗手间发现了那些装在小瓶子里的药丸,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继续等下去,因为他很清楚,她压根不想。
“你什么意思?!”他的话,无疑更是挑起了她的怒火,她怎么也不敢相信,他竟还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凭什么那么做?!你有什么权利决定我的人生。”
“小颖……”不管她想做什么或不想做什么,他都由着她性子来,就这一件事上,他决定不再退让,“我是你的丈夫。”
“我想什么时候生小孩该由我来作决定,而不是你。你明不明白?!”
“不该瞒着我吃避孕药的人是你。”语气中是他极力压抑的怒气。当他见到那一颗颗白色的小药丸时,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明明他是她的丈夫,理所当然得到她所有的坦白,然而她却在骗他,瞒着他做这样的事情。她应该清楚,他是多么渴望拥有他们的孩子。
看得出来他很生气,然而此时她也并不好受,她完全没有丝毫当母亲的准备,可他却让她面临这样的抉择。
她不想继续跟他吵下去,理也不理他,闷声不响地往床边走去。
最终,还是他先投降。
“小颖,别生气了。一会我陪你上医院检查好吗?!”
蓝诗颖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不用,因为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马韦豫的心,如同腊月寒冬被一盆冰水狠狠淋过一般,冰凉冰凉的。
“你说什么?!”
“这个孩子,我不会要。”他生气,她比他更气,也开始口不择言,“要生你找别的女人生去。”
他怒不可遏,“好,蓝诗颖,这句话是你说的。”
夜里。
闷声不语的两人各居一方,本来就大的床今晚更是大得有些离谱,银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了点光,洒在蓝诗颖的脸上,透着苍白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