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看了一眼坐在父亲身边,一言不发的李依莉。李依莉一脸的风平浪静,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母亲和父亲在斗。母亲忽然发起狠来,恶狠狠地说:“顾明远你这样做,不怕我去告你重婚和偷税漏税?”母亲没想到父亲竟笑了起来,说:“我现在又没和李依莉领结婚证,算什么重婚?至于偷税的事,你想怎么告,就怎么告去吧。反正我们夫妻情分已尽。不过,我相信,谁也不会从我的帐上查出什么来。要不然我怎么会舍得花重金聘的那些财务人员?”
母亲恨恨地说:“你如果坚持不把那些财产吐出来,等着瞧1”父亲依然满脸微笑,说:“要不从现在开始,我的账本就摆在茶厂的大门口,随你找什么样的人来查。去查的时候,我还可以安排他们住宿什么的,反正保证会好好招待他们。”
母亲看着父亲,想看看一个月的时间,父亲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无耻了。还是他一直就是这么无耻,只是自己以前没有发现。
母亲看着父亲和李依莉的神色,知道自己已经败下阵来了。但母亲心里实在不甘,自己总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了吧。母亲想她应该去讨回自己的尊严和属于她的一切。但怎么个讨法,她一时半会儿却想不出来。母亲感觉心里像堵了一块铅,沉甸甸的。
从父亲的新家出来,母亲在县城的大街上漫无目的走着,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要不是遇到李裕玲阿姨,我想她可能会自杀,这是我从她后来跟我讲的时候了解到的。
那天在我们小镇任妇联主席的李阿姨正好到县里办事,走在大街上突然发现我母亲在前面走着。据后来李阿姨跟我讲,当时母亲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走着,魂魄都没有似的。
李阿姨怕她出事,连忙上去叫住我的母亲,仔细地对她打量了半天,关切地问:“黎晶,你怎么了?是去瘦身了,还是身体哪儿不舒服,几天不见,眼袋都吊下来了。”
母亲看见好友,一个激灵,魂魄仿佛重新归位,整个人渐渐恢复如常,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说:“裕玲,你要是不忙的话,我们先找个清净的地方坐坐。有一些事,我憋在心里好久了,正好想找个人说说话,顺便帮我出出主意,不曾想遇到你了。”
李裕玲放下手中的一包卫生巾,拉起母亲的手说:“我们走吧,等一下我再买。自从你们承包茶园之后,好像我们还没有好好的在一起聊天过,总是那么忙。”
母亲开车带着李裕玲,找了个小茶馆,两人找到一处幽静的地方坐下来。
服务员上来给两人斟上茶,母亲看着杯子里的茶水慢慢溢出香气,但她没心思享受这种“乐趣”,对服务员说:“麻烦你帮我拿点白糖来。”
当糖端上来的时候,母亲也不管服务员惊愕的表情,拿起加糖的勺子,胡乱在杯子里搅了几下,才说:“裕玲,我和顾明远离婚了。”
李裕玲说:“不会吧?你们这对夫妻可是让我们这几对姐妹羡慕死了。怎么就……”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已经闹得飞上法庭不可了。”
李裕玲说:“唉,既然这样了,你早就应该来找我。妇联是我们女人的知心人,有些事,妇联也能够帮上忙的。你看你都熬成什么样子了?”母亲说:“这事可能妇联也帮不上忙。顾明远在外边找了小三,孩子都六岁了。他提出离婚前,还把财产全都做了手脚,不给我和佳佳留下一点钱。”
李裕玲气愤地说:“这个顾明远,真******是个混球,专找软的女人欺负。他怎么能这样。都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可也不能把人往绝路上推啊。”
李裕玲对母亲说:“明天我就陪你去找县妇联。让妇联出面干涉,帮你打这场官司,不能让顾明远这种男人太猖獗了。”
我的爷爷不顾年老体衰已经去砸了两次李依莉的家。第二次去的时候,甚至把我的奶奶也带上,手里还拿了一瓶百草枯,说父亲,如果不把这只狐狸精撵走,他就喝下去。奶奶骂父亲,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安守本分的农民,到了你这代好不容易才不愁吃不愁穿,没想到你还去拈花惹草!一个土包子,你不怕遭雷劈,我们还怕没了脸见人呢。
父亲说你们有了我当然不怕别人说绝后,可我呢?辛辛苦苦攒下这么大的家业,将来你们叫我怎么办?
爷爷听了,一扬头,就喝下了半瓶百草枯,他被这个不肖之子气疯了。
母亲知道爷爷喝了百草枯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被抢救了过来。母亲坐在爷爷的病床前,一句话也没说。
“晶晶啊,我们家明远对不起你啊!”奶奶说完这句话已经老泪纵横了。
母亲知道自己和父亲是已经射出的箭,再也没有回头的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么从父亲的手里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财产。
李裕玲来找母亲时,母亲刚从医院里回来。李裕玲说:“没想顾明远竟然那么难对付。县妇联的谢主席知道你的事后都想亲自出马,但一听说是顾明远,就显得有些为难了,他说顾明远是县政协委员,蒙山的茶王,还多次受到县长市长的接见等,也觉得这事不好办。”
“那这样就算了?”母亲皱起了眉头。
“主要是现在的顾明远用钱活动,现在的社会,手里有钱就什么也能解决了。所以,谢主席让我转告你,她建议你还是到市里去找找市妇联。谢主席还说,如果市妇联也解决不了,只有通过媒体,她认识市里的一位记者,到时候真的不行,谢主席让你去找那位记者,通过媒体呼吁保护妇女权益,给顾明远造成一定的压力,事情或许会有一线转机。即使有法官被他买通了,他们看了报道,也会多少不敢胡来,毕竟现在中央对腐败采取高压态势。”
母亲陷入了沉思,看着眼前的茶杯,这是几只青花瓷,泛着复古的光泽。
李裕玲看着不说话的母亲,以为她是害怕了,所以觉得自己有义务给母亲打打气,不能让她因为县妇联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同样的无能为力,就感到失望。
李裕玲说:“如果你不敢去,我陪你去也行。利用市里媒体有力的舆论氛围,即使不能起到十分好的效果,至少能迫使顾明远拿出一些财产来,或者把那一千多亩的茶园的一半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