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窝子以远,还有一个甲支店小学,因为时间不够,那次就没去,后来刘春去过一次。那时候已经开阳关午餐了,周末我去县城买菜,俞老师带他去甲支店考察学校并且家访。有一家困难到俞老师和刘春叙说时,多次说不下去。
一家人父亲因病死了,母亲跟人跑了,不管孩子了。
彝族的风俗,化繁为简的说,妻子地位很低,近于附属品,在家里要尽职尽责,辛苦劳动,伺候丈夫,生养子女。但是如果丈夫死了,妻子没有照顾孩子的义务,可以另嫁他人。一般人会问,怎么能有这么狠心的妈呢?不但有,而且常见,事实如此。
且说这家,三个孩子跟着奶奶过,地也没有几亩,住的房子“哪能叫房子啊,就是棚子”刘春说。我看了他们拍的照片,确实只是一些板参差不齐的钉出个四下漏光的木墙壁,上面蒙着块布,布下面可能也有些板子。墙也不直,斜斜的歪着,比比萨斜塔还险。吃饭就连个正经的锅也没有,一个水壶煮饭、煮水都是它了。水壶让火熏得四壁乌黑,里层粘着烧糊了的一层东西。每顿就煮一点洋芋和南瓜吃,别的什么都没有。已经在小卖店赊了很多东西,要不然就饿死了。三个孩子都辍学了。那次去,俞老师和刘春又把孩子拽回学校上学,不用交费用了,一日三餐都可以免费在学校吃,三年级的哥哥才回中心校上学,妹妹也到了羊窝子读一年级,后来又做了一对一资助,每个月给他们二三百块钱。
我亲眼见到这样的孤儿,还是在支教第二学期下山以后。我到了西昌,和陈斐菲一起去四合乡中心校看那孩子——小沙。
不幸的家庭真的各有各的不幸!反过来,她的母亲死了,父亲出去打工不管孩子了,也许我对风俗的理解不够地道,所谓风俗就是穷的实在没招了,又不想挂个拖油瓶,以之为借口,让自己过得稍舒服一点,就像借着酒劲盖着脸。
我们去学校接那孩子,那是我从8月上山之后第一次回到四合乡小学。这一次,学校里还在上课,院子里跑满了孩子,先去和“索玛花班”的班主任聊了聊,她抱怨有几个孩子逃课,打家长电话也不接,实在太难教了。陈斐菲说去家访看看。
一整个“索玛花班”的孩子都是“索玛花”资助的,从山上下来,超生户,大部分没有户口,原本都是失学儿童,索玛花发现以后,学习成绩能跟得上的都到了四合乡中心校上课,有学籍,跟不上的或者小一点儿的,还在山上“索玛花”修建的索玛花小学上课,没有学籍。
小沙那天穿着校服运动上衣,牛仔裤,平底旅游鞋,乌黑的头发扎了个马尾,深色的皮肤,单眼皮大眼睛很有神,鼻子嘴都秀气,她嗓音沙哑,不爱说话,也不爱说话,问一句答一句。
我们和她一起回家,坐公交车之前,我请这两个妹子吃了冰棍,自己也吃了一根儿“雪人”,下车后拎着大包小裹吃的、用的往她家走。一路上坡,由沥青路到山间泥土路,左侧出现了一条河,河床干涸处已种起了绿油油的庄稼,一大片新绿飘到城市边缘,这里是城乡交汇处了,远处正是楼房林立的西昌城区,我简直不敢相信,离城市这么近的地方还有这么样的人家存在。小沙还有一弟一妹,都在姑姑家生活,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们原在阿姨家,一年前又到了姑姑家。姑姑家看来也不宽裕,屋里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唯一的一张沙发,海绵垫子都坏掉了。
“索玛花”找到人一对一资助他们每一个月三百元,都交给最大的小沙。正值端午节,我们带了些粽子,斐菲的意思是让他们当时煮了吃了,她看着,免得姑姑少给他们吃,他们吃不着,见他们迟迟不煮,也就罢了。姑姑一味地说着好话,自己怎么照顾孩子,洗衣做饭都是她,谢谢志愿者帮他们家。我们应承着。单独嘱咐小沙多照顾弟弟妹妹,限量他们零花钱,其实也不用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