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这个城市不再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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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夜枫,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把孩子拿掉吗?”进手术室前,SALLY最后一次问她。

“对。”她撇过脸,不让自己看到SALLY的脸庞。

“你知道,进了手术室之后你就永远不能再回头了。”SALLY面色凝重。她也不想夜枫后悔。“不必再说了,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动手吧。”故作轻松地吐出几个字,她刻意地忽略心中如刀割般的疼痛。

手术室的门被关上了,知觉渐渐地失去,不知名的手术器械“嗡嗡”地转动,肉体被撕裂的痛苦渐渐地趋于灭亡,而心,仿佛也缓缓走向坟墓。

列车慢慢地拉开了距离

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你阳光开始照进车里

当你身影渐渐依稀心像沉入谷底

也许这会是最好的结局

就让梦碎得如此无声无息

就算身旁陌生人都在看我

泪水忍不住开始决堤

我想你并不懂我的逃离

虽然你挥手时也有泪滴

你不会懂这样放弃我需要多少勇气

这一次就让我痛个彻底

不给自己留下挽回余地

让我把伤心带到远方让爱留在原地

所有过去都不愿再想起

要把所有伤心带到远方让爱留在原地

让一切都过去

(作词:科尔沁夫)

“小姐,上海电视台到了。”出租车司机转过头对夜枫说道。

夜枫茫然地从车厢里的音乐中回过神来,这司机还真是挑对了时间播放歌曲,金海心的《过去》,仿佛是她的真实写照:“让我把伤心带到远方让爱留在原地,所有一切都过去”。她苦笑,如果真的能过去的话,她也不用把自己放逐到南斯拉夫这个战乱的国家,去做战地记者了。

“哦,谢谢你。”她付了钱,看着司机帮她把行李从后背箱中拿出来。

因为这次是去战乱的国家做一系列的报道,第一站是在南斯拉夫的科索沃,在欧洲一些国家稍做停留后,在中东转道,然后经过埃及,去非洲一些比较贫穷的国家做实地访问。

可以说行程相当危险,很多保险公司甚至不愿意为他们提供人身保险。

电视台的同事和市政府的有关负责人员都来为他们一行七个人送行,同行人中,五个男士,两个女的。送行的仪式有点奇怪,主办单位居然在电视台大楼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支起了那种古老的蜡烛台与一串串的吉祥符,铺着红色厚厚绒布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只烤得金黄色的乳猪。

焚香告祖,祈求老天庇佑,采访的队伍能够平安归来。电视台的负责人虔诚地拿着香烛,对着苍天祈祷的时候,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夜枫看到这种场景,心中也不免升起了敬仰之意。

烟花爆竹声劈里啪啦的,弥漫着火药气味,离别的钟声敲响了,思绪始终逗留在这三天惊天动地的变化中,想起老总听到她自告奋勇地去南斯拉夫那个战乱地带的时候,他的嘴巴张得足够塞下一个鸵鸟蛋,惊愕得连语调都变了,那个样子真是好笑。能把向来处变不惊的老总吓成这副德行,她是不是应该觉得很有成就感?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突然决定去南斯拉夫了吗?不会是真的和韩衍默那件采访案子有关吧。”老总仿佛看到ET入侵地球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夜枫。他是曾经威胁过夜枫,采访韩衍默和去南斯拉夫做战地记者让她任选一个,但是并不当真啊,他可不想手下去那种地方送死。

“你不觉得去当战地记者很有挑战性吗?”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坐到老总的跟前。

“挑战性?”老总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用手敲着光鉴照人的书桌,一声盖过一声,“你知道去南斯拉夫意味着什么吗?如果有一个闪失,你就永远不用回中国来了,砰的一声全都炸掉了,现在那边的情况多紧张你知道吗?你又不想升迁,家里又还有一个妹妹,又不是那种没有人要的女人,非得去那边送死吗?”

“别激动,我只是觉得生活过得太没有挑战性了,想出去探探险而已。”她依旧凉凉地说道,仿佛看透生死一般的豁达。

她现在是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告诉她到了癌症晚期,她也不会很吃惊了,或许还会庆幸自己不用再呆在这个世界上,忍受无止境的煎熬呢。爱情让她变得脆弱,变得会逃避,女人始终是女人,真心的世界里面始终容不下欺骗与背叛。

“你下定决心了?”老总察觉到她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再劝也只是浪费口水而已。

“是啊。”她突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说不定我会到南斯拉夫吊个金龟婿过来呢。”

“****!”老总火大地骂出脏话,“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有男人啊。你给我记住,千万要给我平平安安地回来。”

“知道了,”看着老总的样子,她的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走是真的万不得已的选择啊,“我会平安回来的,放心好了。”她过去抱了一下老总,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好人。真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有你的话我就放心了。”老总用劲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似乎要将满心的离愁别绪都放在手掌上。

“我知道。”末了,她能说的也只有这样一句话。

“你真的要走?”SALLY看着夜枫忙碌地收拾行李。

“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呢?”她故作潇洒地耸耸肩。

“真的打算放下一切了?”

“还能不放下吗?”她苦笑,对于一个刚刚经历过沉重心理创伤的人来说,她复原得出乎意料的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拿掉孩子之后,总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这是你的心理作用啦。”SALLY心头一震,故作无所谓地说道。

“可能吧。”她把最后一本笔记本扔进皮箱里,“砰”的一声盖上盖子,脚跟一转,走出卧室。

“我觉得你是在自我虐待,居然跑到南斯拉夫那种战乱的地方。你不知道现在情势多紧急吗?”她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搞不懂这女人的脑细胞是不是比别人少了些什么。

“就是那种地方才好玩啊。”她笑了笑。

“你知道你这一走意味着什么吗?”SALLY竭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后果。

“我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呢?”夜枫走过去,“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嘛,我知道。”

“傻瓜,男人没有了可以再找啊,你用得着这么自我虐待吗?”她骂她的痴傻。

“这种事情你比我还明白。”夜枫斜觑了她一眼,收到SALLY警告的眼神后闭口。算了,她也无意再在SALLY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夜琳呢?”SALLY急急追问,“你打算怎么跟她交代?”

夜琳?她愣住了,无力的感觉漫过心房。

“她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再照顾她了。”她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文件袋,“这份文件交给夜琳。”

SALLY挑眉询问,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保险单啊。”她拆开活页夹上旋着的线,看着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受益人是唐夜琳,也总算有点欣慰。如果她真的出了事,还能保证夜琳的生活不成问题。

“她会原谅我的。”她的声音有点哽咽,“SALLY,还有事情叫你帮忙呢。”

“说吧,只要我能做的。”SALLY的眼圈也开始泛红。

夜枫自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走之后把这个东西寄给韩衍默,我不想瞒你,不论他对我怎么样,我还是爱他的,可是我必须要离开。”她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些什么,“这些年来,我经历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心也麻木了,我知道爱情不是人生的全部,但是这辈子让我最受伤的却是爱情,我真的无法再待在上海,这个地方有太多的回忆,好的也有,坏的居多。曾经我以为可以完全忘记自己以前做过的一切,没想到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为自己很成熟,可是到昨天我才发现我幼稚得可怜,以为不去想、不去看,一切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话到这里她的泪水已经忍不住往下流了,接过SALLY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红肿的眼圈,“去南斯拉夫只能说成是一种变相的逃避吧,如果几年后,我能平安地回来,那么你们看到的将会是一个全新的唐夜枫,一个不再有仇恨、哀伤与忧郁的人,如果……如果我再也没有回来……”说到这里,她已经是泣不成声了,“那么也不要太悲伤,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就像我爱上了韩衍默,就注定着要心碎一样,只要偶尔记起我的时候,到坟前祭拜一下就好了。”

“夜枫!”SALLY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真的不能想象夜枫离开她的情景。

“SALLY,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夜枫强忍住哭泣,反手拥住这个最好的朋友,“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却没有正正式式地好好道声谢。”她拉开SALLY的手,定定地看着好友的眼眶,“不要再为我哭了,眼泪这东西太廉价了,保护不了自己。有些话虽然大家都知道,但是我总觉得还欠你一声谢谢。”她的手胡乱地擦了擦眼角,郑重地向她道谢:“芷苑,谢谢你,谢谢你!”

“今天后,你可以少一个人挂心了。”她强迫自己露出笑脸,“记得你以前总是对我说,要替自己好好打算打算,那么今天我也要对你说,要放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看得出来TOMAS还是很爱你的。错过了彼此,你们都会后悔的。”

“我知道我知道。”SALLY不住地点头,“我真的不想你走啊,夜枫,我真的不想你走!”

可是我却不得不走。惟有离开,才能让这一切的爱与恨都划上一个句号。她无意伤害谁,真的。

离别的爆竹响得更欢了。

停放在一边的两辆印着《中国报道》四个醒目大字的越野车和采访车已经候命多时,是该走的时候了,人们正在一一挥别。

心中默默地念叨着:

上海再见了!

韩衍默再见了!

“砰!”办公室的门被人硬生生地撞开,来人挟着雷霆万钧的怒气冲了进来:“韩衍默,你给我滚出来。”

身后响起了另一个诚惶诚恐的声音:“韩先生,我实在是拦不住这位小姐,对不起。”

“你先走吧。”韩衍默捻熄了香烟,猛然回过神来。自从一个星期前夜枫和他大吵了一架离去后,他的心情就一直处于低谷之中,他承认他的话很伤人,但他也是无心的。吵架的时候是什么难听的话都会讲出来的,他也只是一个平常人啊。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不会是夜枫出什么事了吧。

SALLY拿着一个信封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去:“夜枫走了,你高兴了?”她瞪着眼睛大吼,胸口剧烈地起伏。

夜枫叫她把这封信交给韩衍默,但是得在她离开后,可是她实在忍不住了,在家里转了两个小时,还是决定来找韩衍默,如果这个男人对夜枫的离开始终是无动于衷的话,那么她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走?”他一怔,“去哪里?”

“你还会关心她吗?”SALLY冷笑,“你管她去哪里?”

“不要再让我说一次!夜枫去哪里了?”他激动地从皮椅上跳了起来,“她到底去哪里了?”夜枫不会是想永远地离开他吧。

这个男人眼底流露的惊惶与失措镇住了SALLY,她的语调不自觉地放缓:“她给你留了一封信,你自己看吧。”她无力地叹气。

眼熟的银灰色名片从白色的信封中掉了出来,他从前给夜枫的,记得他给她这件世界上找不出第四张同样的名片时说过,无论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他。那么现在夜枫将这东西交还给他,代表着她永远都不需要他了吗?他的眼皮跳得厉害。

去别的地方考察?从头到尾,印入脑海中最深刻的几个字,她要去战地当记者?天!

“她现在人呢?”韩衍默失控地抓住SALLY的肩膀,“她现在人在哪里?”

“那不重要,我只是来把信交给你,她也没有跟我说她要去哪里,只是短期内不会回来罢了。”SALLY挣脱开他的钳制,抚平呼吸,淡淡地说道。

“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他爆出大吼,“砰”的一拳砸在办公桌上,震得桌上玻璃杯里的水四处飞溅。

“我不知道。”她不能这么冒失地说,她必须确定韩衍默的心意,“你问我也没有用,她不回来又怎么样呢?你不是更开心?”

是吗?她不回来他会更开心?

不是吗?这不是你要的结局吗?你根本就不爱她,放她走不是更好吗?少一个人牵绊的日子不是更加消遥自在?

“你又不爱她,留着她做什么?”SALLY咄咄逼人地问他。

是啊,我又不爱她,我留着她做什么?

“我不爱她?我真的不爱她吗?”他的脑袋完全胡涂掉了,不住地重复着同一句话。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夜枫的音容笑貌——她的美、她的痴、她的固执与哀伤、她的聪慧与坚强、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他真的不爱她吗?

“不——我爱她,SALLY,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告诉我。”他的手拽得SALLY的手生疼,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男人眼中竟然闪烁着泪光。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如果不是对一个极其在乎的女人,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怎么会有如此失态的表现?

“你真的爱她?”SALLY看了看手表,距离车队离开还有一个小时,不知道夜枫现在怎么样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过之后再回答我,你是不是真的爱她。“

“你说!”

“夜枫曾经怀过你的孩子。”

“你说什么?”又一个晴天霹雳朝他砸了过来,震得他喘不过气来。

SALLY被他狂乱的表情吓住了:“五天前,夜枫要求我帮她把孩子拿掉了。她说她不是不爱这个孩子,拿掉孩子,她比任何人都心痛,但是她不要孩子一出生就不受父亲的欢迎,成为一个私生子,说这孩子如果出世的话,甚至连一个人格健全的母亲都没有,那对孩子太不公平了,所以她拿掉了。”

五天前,难道是那次他们两个人大吵了一架之后的事情吗?他究竟做了什么?这么去伤害一个爱他的女人的心。

“为什么?”死命锤着墙壁的手皮开肉绽,鲜血顺着雪白的墙壁淌了下来,触目惊心,“我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爱不爱她。”SALLY的悲伤已经麻木,她瞪着一双无力的大眼,一字一句地问着韩衍默,“不是同情,不是怜悯?没有鄙视,不会再有放弃?而且会爱她、珍惜她一生?"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女性特有的温柔与对好友的殷切的希望。

他的鼻子发酸得厉害:“对,不是同情,更不是怜悯,我从来就没有鄙视过她,我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伤害她最深的人是我。对她,从今以后不会再有放弃,我会爱她,珍惜她一生的。SALLY,我只是想知道,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告诉我好吗?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吗?”

韩衍默的眼睛里面滚着某种水样的液体,一颗,两颗,顺着脸流了下来。

她叹了一口气,幽幽地:“三点正,她坐上海电视台的采访车离境。”

话音未落,她看到韩衍默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飞奔而去,橡木厚门被关上的惊天动地的响声震荡了整座大楼。

两点三十分,火红色的跑车飞奔在上海人来人往的闹市中,他心急如焚,不住地看着手表。该死的街道,该死的红灯!

脑海中翻来覆去的是夜枫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熟悉的黑色字体写在白纸上,构成了他这一辈子永恒的伤悲。

衍默:

我想,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中国了。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也离开了这一片伤心地。或许,这才是对你、对我最好的结局。

很多时候,我都会想,遇到你究竟是我的幸福还是劫数呢?直到现在,我的心中还是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你帮我报了父母的血海深仇,给了我一个为人子女尽孝心的机会,结束了我长达七年的梦魇,但却使我的人生陷入了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你知道吗,衍默?从我第一天开始认识你,我就隐约地觉察到灵魂中一些早已死去的细胞渐渐地苏醒、复活。在一起的生活总是美好,至今我仍然可以清楚地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或者你早就已经忘记了。

贺伯曾经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你的成长、你的父母,那时候我明白了你曾经对我说的你的成长过程太苦与太吃力是什么意思。背叛与痛苦伴随着的前半生扭曲了你善良的性格,塑造了今天不近人情的你。可是我应该感到庆幸的是,从来没有一个女人真正走进过你的内心世界;而我,就权且充当那半个曾经走进过你心里,却半途出局的女人吧。比起很多人,我算是幸运的了。

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我爱你。爱到如同身体里的血液,无法抽离,失去了你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爱会给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现在,我走了,情况应该会好转吧,毕竟人们总是在说,眼不见为净,就让我的离开,为所有的混乱都划上一个句号吧。

或许多年后,你还会记得,有一个叫唐夜枫的女人曾经在你的生命中驻足过。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如果几年后,我还能平平安安地回来的话,如果你还允许我在你面前出现得话,那么那个我一定是一个全新的、健康的、有活力的唐夜枫。

祝我旅途平安吧,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心中的真正的最爱。

下面的落款是唐夜枫,日期是三天前的晚上。

心仿佛被人狠狠掏空,他的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留住夜枫,一定要留住夜枫。

原来人就是这样,总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去珍惜,千百年来不变的劣根性,在他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等到他明白了她对他的重要性时,却太迟了。

他将车速提高,飞也似的冲出了马路。

拐角处,突然冲出一辆运沙石的货车。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踩刹车。

却始终没有躲过。

“砰!”的一声巨响,然后便是一连串的车子撞上了他的跑车,发出令人心慌的巨大撞击声。

跑车被货车撞得整个变了形,他的人被狠狠地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路边的木棉树上。意识渐渐地抽离身体,他看到了红色的一片,自己的身体下全都是红色的液体,车辆渐渐往他这个方向靠来,然后行人的尖叫声,救护车扩音器刺耳的轰鸣声交织成一团的混乱。

脑海中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次又要错过夜枫了。

汽车渐渐地驶出国境线,她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

放眼处除了黄沙环绕的高原外,什么都没有。

他始终是无情的。

就如同流星,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最后的一道残酷的美丽。

“你在哭!”坐在摇摇晃晃的汽车上,同行七人中的惟一的女性陈丽明对着她说道,口吻却是淡淡的。没有惊奇,没有故作的关心,只是纯粹地陈述一件事实而已。

她反手摸了一下脸,擦去了满脸的水渍,始终保持着缄默。

陈丽明从大大的衣服中掏出一包香烟,点燃了一根,递了一支给她:“抽烟吗?”看着她摇了摇头。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叼着根烟,含糊不清地说道,“看你这个样子也不会是想家才哭的吧。”她的嘴角绽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看着旁边的美女。

夜枫始终不搭话。

“想开点啦。这世界没有男人又死不了,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整一片森林呢?”陈丽明声音吊儿郎当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参加采访?”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突然冒出一句话。

“啊哦。”陈丽明皱了皱眉头,笑笑,“你说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你看我会是为了什么,才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她坦白地承认:“我看不出来。”

“哈哈,这是正常。”陈丽明大笑地拍着她的肩膀,随便地将烟头抛出车窗外,却引来夜枫的轻声提醒,“小心,会弄出森林大火的。”

“这地方连株草都没有,哪里来的树给我烧?”她挑眉,“小妹妹,别老是杞人忧天!我看你大多是因为想逃避什么东西才跟着我们的吧。”

逃避,她讲得真是好。

“我都不知道你有探听人隐私的癖好。”她略微感觉到不悦。仿佛整个人赤裸裸的,毫无躲藏的空间。

“别紧张。”陈丽明探出头来看了看窗外的一片荒凉,“这次来的人大多都有点问题,我还算是其中最正常的一个了。”她看着夜枫的脸色有点变化,补充道,“不是说他们有什么毛病,反正他们都是和你一样的,或多或少有点想不开。你看开车的小王,”陈丽明指着坐在前面座位的小王,“他就是因为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被仇家逼得无路可退才到这种蛮荒地带考察的,喏,还有那边的老赵,”她指着在一旁打盹的胖胖的中年人,“他前几天刚刚和他的老婆离婚,大概想不开吧。结婚多年的老婆居然一句话都没说,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另外一辆车子上的小钱、JACK、文华,一个是刚刚跟他的女朋友分手,要死要活地说自己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留恋了,干脆到那里被打死算了。悄悄告诉你吧,JACK是个同性恋,爱人要结婚了,新娘却不是他,哈哈。”陈丽明又抽起了烟,夸张地笑道,“你不知道JACK多恶心啦,以后小心点不要和他有任何的接触,小心被传染了爱滋。”她被烟呛了一口,“咳,咳!”脸被呛得通红。夜枫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小心点。”

“知道,知道。”陈丽明不在乎地挥挥手,“文华呢,就算他正常点,不过也不是太正常,他是真正来做考察的人,你想想看,这种年代还会有谁为了所谓的科学研究,抛弃大好的青春岁月不享受,而蹲在这种地方?哈,打死我也不相信!”

“是吗?可能吧。”她礼貌地笑着,始终不接口。她读书的时候没有修过说人是非这门功课。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跟着来呢!”陈丽明突然想起来了刚刚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通,却始终没有切换到正题。

“想出来见见世面啊,总比老是呆在笼子里成井底之蛙要强啊。”她随口掰了个借口。

“少来,你骗谁啊!”陈丽明抖落长长的烟灰,满脸的不相信,“该不会是和男朋友闹别扭吧,想气气他吧。”

夜枫实在是想象不出一个比她还大五岁的女人居然鸡婆到这种程度,却也不好意思拉下脸来不理她:“真的,我没有男朋友。又何来吵架呢?”

“没趣!”陈丽明没劲地看着夜枫,不愠不火的女人,太没有个性了,受不了!

“明丽,每个人都有不愿说起的故事,你又何必一再地挖人隐私呢?”夜枫幽幽的叹气声传入了陈明丽的耳中。

陈明丽不说话了。看了看旁边衣着素雅的女人,一阵迷茫,却也更掩不住好奇心,这个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里的呢?

窗外八级的大风卷起满地的黄沙,像是老天对她的问题的回答。

加护病房外挤满了人。

“怎么会搞成这样?”严若谦一收到好友出车祸的消息,就抛下手中的一切,带着芷洁从新加坡赶到上海,看到的却是在病房中包扎得像木乃伊的韩衍默。

“在宝山路上被一辆运沙石的货车撞到的,医生刚刚替他动完手术。”老管家贺伯的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担心。

“他是要去把夜枫追回来的,我想可能是车速过快,所以才发生的意外。”芷苑的心情是五味夹杂,说不出来的感受。

走廊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若谦!”止轩急急赶到,“衍默现在怎么了?医院外面挤满了记者,到底出什么事情了?”止轩一头雾水,领带斜斜地挂在脖子上,西装早就被他脱下,挂在手臂上,脸上说不出的担心。

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若谦身后的芷洁,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依旧美丽,依旧优雅,对于这个妹妹,他始终有着最深的歉意,幸好芷洁和严若谦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止轩隔着玻璃窗看着全身插满了管子的韩衍默,面无血色,实在是很难想象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男人是他往日意气风发的好友。

“贺伯,医生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哥,韩先生还没有渡过危险期。”SALLY看着风尘仆仆的兄长,轻声向他解释道。

“真是很难想象。”严若谦叹气道,“两个月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现在居然成这样了。”

“他什么时候会醒?”止轩问道。

“不知道,如果今天晚上会醒的话,那么就脱离危险期了。”贺伯摇摇头。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不要太过担心。”芷洁安慰着若谦和止轩。

“姐姐说的是,我看你们还是先回去吧。”SALLY揉了揉发痛的额头,“我来照顾他吧。有什么事情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

“商先生,严先生,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和SALLY留下来照顾少爷。”贺伯拿出手绢擦了擦雾气迷蒙的老花眼镜,对严若谦他们说道。

“也好,止轩。我们先回去帮他把消息封锁下来,龙头老大出事了,先回去把公司稳住。”严若谦冷静地交代。

“好的。”止轩也不含糊,立刻点头同意。

一行人带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医院。

希望韩衍默能够撑过这一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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