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弟,这么热的天,穿着这么件斗篷不会热吗?要不要解了扣子?搁在如意楼,丢不了你的斗篷。”
“这是楼中招牌的牡丹鳜鱼,要不,你尝一尝?”
“吃鱼之前,先品品这百草酒,啜饮过后定是口齿留香……”
“我弟弟与你一般年岁,闲来无事最爱嚼几颗雪白玲珑的新鲜菱角,鲜甜得很,你试试……”
一双双玉筷送了过来,男人们直勾勾地盯着南烛,眼神格外灼热火辣。
周遭尽是孟浪的话语,费尽心思地讨好着。
——肖天炀熟稔的这帮人,不用看,都知道尽是狐朋狗友。
翻来覆去,总哄着南烛去了斗篷,一睹玉容。都是不学无术的京都纨绔,哄人的伎俩迭出,口中抹了蜜似的甜。
要搁一般的孩子在这儿,甭管男女,指不定早就臣服就范。
唯南烛。
不疾不徐,不动声色。
笑眯眯的。
听之。
任之。
由之。
并不信之。
她不生气,也不在乎。只是拨弄着指尖的古藤杯,藏在帽下那双鲜丽慧霞的黑瞳,并不看那些费心讨好的公子哥们。
只落在酒桌角落的某人的身上。
那是个神色卑微、低贱如草、没入尘埃的黑衣少年。
打从进门起,南烛便见着他跟在锦琏的后面,阿谀谄媚,点头哈腰,全无半点骨气。
若不是重生之前,南烛曾在归雁书院,和这黑衣少年酣畅淋漓的斗过一场棋,竟与之打成平手。南烛都想不到河阳神童——韩楚,竟成了锦王爷的走狗。啧。这真是白云苍狗,世事无常。
若不是何雪衍带她来这儿,她恐怕削尖脑袋也看不到这一幕。
卿本佳人。
奈何……
小姑娘慧霞的目光落在韩楚的身上,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的神色。
就在她在扼腕不已的时候——
“啪!”
酒桌上汹涌澎湃的暗流终于破水而出。
象牙筷拍在桌上的声音脆得人心里发颤,一道火红丽影倏然站起,怒气冲冲地盯着南烛,骄纵地叫了起来。
“又是夹鱼,又是奉果。你们够了没?‘他’是没有手,还是没有嘴,用得着你们一股脑地挤过去夹菜!?”
说话这人是映秋公主。
映秋是这宴上除却南烛,唯一的女客。在何雪衍带着南烛来之前,这些纨绔们口中抹了蜜似的夸赞着映秋公主的美貌和智慧。然。当何雪衍带着南烛甫一进门。刷刷刷!风向全改了。
何雪衍素来独来独往,你什么时候见他带过人来——
别说个娈童了。
便是书童小厮都没有。
能让何雪衍倾心的,能是个普通娈童?指不定生得怎样的绝色。
男人们纷纷挤到南烛的身边夹菜送酒,削尖了脑袋想要除掉南烛身上的斗篷,一睹真容。
马屁噼里啪啦地往外拍。
瞬间把南烛供上了宝座,众星捧月地护着。
映秋公主哪经得起这般落差,气得脸都白了。一开口,便是不客气的讽刺。
她生性泼辣,可在场的却没有省油的灯。
听她口不饶人,立马笑道。
“公主此言差矣,谁家没有这般大小的弟弟,咱们在家中爱护幼弟,习惯性地照顾一下,您又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这孩子初来如意楼,羞涩得紧,照顾一二又有何妨。毕竟是雪衍带来的人。”
“哎哟,你们可别提雪衍了。我当公主好端端的,冲咱们哥几个发什么火气。原来是吃了个飞醋。正是因为这孩子是雪衍带来的哟……”
“啧啧啧,公主呐,您这醋性可了不得,连个孩子的飞醋都吃得津津有味……难怪雪衍不敢做你的驸马。”
此起彼伏的取笑声中,映秋气得小脸煞白。
“你……你们别胡说。”
“公主,这样可不行啊。这还没下嫁,便飞醋漫天,连个小弟弟的醋都吃。驸马爷吓跑了,往后您可就嫁不出去了……”
映秋公主怒骂:“你会用这样露骨的眼神看着你家的小弟弟?你母亲不打断你的腿,那才是怪事!”
“都是来游湖赏景的,公主你又何苦这么大的火气。这小弟弟安安静静地,又没招您惹您,对不对?”
“瞧瞧,把人吓得都不敢说话了。”其中一个,口中怜惜地说着,伸手就想去揽南烛的肩。
可手指还没碰上南烛,一道又厉又冷的眸光倏然针尖似的狠狠刺了过去。
南烛还没反应过来,拨弄着古藤杯的那一双雪白柔软的小手,便被何雪衍不动声色地捏在掌心,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