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不眨的盯着眼前这场春宫秀。
何雪沛抿着唇,清透的眸中有些恍然,又有些愕然。
透过眼前这面空雕的带座屏风,彩漆勾勒的鹤影松枝的架子床上,一双脱得光溜溜的年轻的男女摇动棕绳竹锲编成的床板——
吱嘎吱嘎。
正在做那等事情。
绯粉薄帷下,女子娇媚的叫声,嗲的几乎能滴下水来。
男子半闭透着汗珠的长睫,一层薄汗覆在雪白的皮子,在日光下,耀眼得让人挪不开眼。
……
眼前是布置精细的雅阁。
燃着熏香。立着屏风。紫檀木制的案桌上,搁着一对火红色的龙凤蜡烛,描绘金丝银边。架子床上,绯幔层叠,铺满花瓣。
何雪沛回忆了下。
半个时辰之前,她应该是在洛阳的行馆中,一边吃着当季的甜樱桃,一边听着望江班的小曲儿。
可听着听着,小曲儿就变成了娇声。
睁开眼睛。
就看见这两个完全陌生、容貌却夺目地让人过目不忘的年轻男女光滑溜溜的,在鲜艳富丽的堆锦上乱滚。
何雪沛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闭上眼睛。
这一闭眼,恍恍惚惚,许多的记忆片段,疯狂的掠入脑海里。
南烛,司徒府上的嫡长女,十三岁,才貌双全。
生性重情,清高且自负。
在表哥鸿雁传书的追逐下,不由的对表哥心生好感。表哥长得好看,温柔,体贴,又是西京最有名的才子。
两情相悦,天作之合。
她本以为,嫁给表哥,是一件很美的事儿。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南烛永远也想不到,最信任也是最亲密的好姐姐司徒茉草,竟然爬上了表哥的床。
接下来,就是现在了。
正牌南烛被刺激了一通,三魂出窍,直接嗝屁。
取而代之的,便是某娘娘——何雪沛。
……
脑子里嗡了一下,何雪沛懵逼了。
她要是没想错……
这就是她哥在来信中说的“重生”吧。
“高丘峥嵘,凄风丛棘。雪沛,你要记住,我何氏一族,自先祖承陵王屠城七日,渊默雷动,埋下祸根。是故,男不可受厚福,女不能享高寿。斗转百年,要破此咒,男远疆场,女入宫廷……”
从何雪沛还是个刚刚长奶牙,流口水的小奶娃时,何老头儿就三不五时地给她洗脑。
大抵的意思是说:
——你要不嫁给皇帝,你死定了。
等何雪沛大一点,扎着个羊角小鞭,粉妆玉琢,雪白可爱的时候,何老头三令五申地再次加重洗脑威力。
——嫁给皇帝,也别急着安心。皇帝不一定喜欢你,你还是死定了。
何雪沛鼓足了尽儿,为了保住一条小命,决定好好攻克后宫一关的时候,何老头摇着鹅毛扇,气定神闲地吓唬她。
——就算你运气好,嫁给皇帝,皇帝也喜欢你,先别忙着开心,逢年避暑你要不在京都皇宫里住着,你还是得死。
吓唬完小孩,老头儿犹嫌不足,拼命往她脑海里灌输:
——这事说来尴尬,主要是老祖宗造孽。咱们为人子孙的,除了淡定点,想开点,没别的法儿。
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后来的惊惧恐怖,又到最后的破罐子破摔……
何雪沛早就完成了“听麻木了,爱咋咋地”的深刻转变。
……
何雪沛十二岁的时候,祖父何老头儿仗着家世雄厚权倾朝野,二话不说把她打包到宫里去了。
还耳提面命,让何雪沛千万要勾住圣上的心。
雪沛当年多么的冰雪聪明,雪团儿的模样惹人怜爱,点头应了何老头儿的话,真真是端淑稳重,小脸绷得格外严肃,看不出丁点儿“作妖”的苗头。
等进了宫!
好家伙。
这才是泼猴儿翻出了五指山,拿着金箍棒便能大闹天宫。
祖父说什么“勾住圣上的心,千万莫要犯倔,惹恼了圣颜”,统统被咱们娘娘丢到了九霄云外。
圣上?那是什么鬼?
进宫第一天,雪沛便偷了长公主的八宝锦鲤做鱼汤;第二天,打碎了坤宁宫的三彩狮子;第三天,拽散了太后忘在佛堂里的鸡油黄蜜蜡的一串佛珠。皇帝的面儿还没见过,祸倒是闯了一堆。
得亏何家六代世家!
是纯臣。
何老头儿也是当今圣上的亚父,官拜太师,颇得圣上器重。
别个宫的娘娘,要是惹了这么一连串的祸事,不说打入冷宫吧,至少这辈子您别想再见天颜了。
可何雪沛家世雄厚。
她亲爷爷,是深得皇帝器重的太傅。
亲爹,是二十年前名满天下的探花郎,官拜翰林。
亲哥哥,也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男子,是五百年来第一个年纪轻轻,却掌控着锦衣堂的绝世公子。
连美貌盛名天下的映秋公主,都对她哥怀着一份倾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