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秦皇一直搂着贵妃睡。
从前每次一抱着贵妃就会有的邪火,这次一点也没冒出来。
掌心下面是丝质般的肌肤,脑海里是万马奔腾般的许多回忆,以及明日上午要做的那件事……
他越想越清醒,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层层帷幔后,夜最夜,夜渐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
“咄,咄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
很小的声音。
是裴公公提醒他该起床早朝了。
秦皇骤然睁开眼睛,怀中贵妃动了动,她嘟囔了一句“真讨厌”,双手将秦皇抓更紧。
“乖佩兰,朕要去上早朝了。”秦皇拍拍贵妃的腰。
贵妃再往他怀里挤了挤,口齿不清道:“没睡够……”
“爱妃继续睡,朕要起床了。”秦皇的声音柔和,再次拍拍贵妃的腰。
贵妃依旧不放手,不但不放手,还把两条腿也缠了上来,大有不放人的架势。
秦皇不是第一次面对贵妃如此这般,从前,在她极度没有安全感,或者秦皇对其他女人宠溺多一点时,她都会如此,仿佛是身体下意识寻找安慰。
“佩兰乖,朕早朝后再过来,朕陪你用早膳。”秦皇叫的是“佩兰”,而不是爱妃或者贵妃。
平日里,他很少这样叫她,也只有贵妃睡着或者半梦半醒,又或者那啥啥啥爽到无法控制时,他才会叫她名字。
他不光拍拍贵妃的后背,还亲亲她的额头。
秦皇这句话,这袭举动,在贵妃心里也是一种约定俗成,亲吻过后,她便乖乖“恩”了一声,松开缠绕在秦皇身上的双手双脚。
秦皇忍不住笑。
房间里,轻微的窸窣声传来,从门口的位置到帷幔外。
“皇上。”裴公公轻声喊。
秦皇用极低的声音“恩”了一声,表示他听见了。
帷幔层层挂起。
烛火的光透过最后一层帷幔,照耀进来。
秦皇已从床边坐起,他的双脚垂在地上,踩在鞋子上。
他侧头,看着大床里侧还在睡觉的贵妃,心里有许多疼痛。
多少年,这个女人除了最初几次会陪他一起起床,给他整理衣服外,之后再也没有过了。
从来都是他起床,她继续睡。
他生怕宫人吵着她,每次都会提醒宫人小声点,不要叫她。
如今,他们早已是老夫老妻,他亦舍不得将她叫醒。
她的睫毛很长,很卷,很翘,像一排小梳子,齐刷刷长在上眼睑,只要有光,就会在下眼睑形成一圈阴影。
她的眉毛不是白天看见的高高挑起,而是有着柔的弧度。
这个女人,为了凸显她在后宫高高在上的地位,她老是喜欢把她打扮得很高冷,一副“我是贵妃,你们最好敬而远之”的模样。
她的鼻子高挺,鼻尖肉肉的,可爱到爆。
他最喜欢她对他撒娇时,皱眉头耸鼻子,再不爽的“哼”一声。
她的唇形很美,唇角微微上扬,不说话的时候,都像在笑。
“皇上,时间不早了。”
静立在旁边裴公公忍不住提醒,皇上这样看着贵妃,已过了一盏茶时间。
秦皇再次“恩”一声,思绪收拢心间。
他依旧看着贵妃,想到今日要做的事情,原本近乎迷恋的眸色已变成心疼。
佩兰,原谅朕……
为了让你多活几年,朕没有其他办法……
“都别吵她,让她多睡会儿。”秦皇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从床边站起来,径直走到第一层帷幔外,这才开始穿衣。
……
这日夜,凤青翎和秦曜阳没有等到他们派人偷偷去问的答案。
不过,锦绣宫发生的事情,他们多少知道一点。
阮夫人进宫,与贵妃聊了没多久,荣王就到了。
荣王今日刚回京,回京后立即进了宫。
阮夫人先走,荣王后走。
贵妃请了御医过去,之后在锦绣宫大发雷霆,摔了个杯子,骂了句畜生,恰被秦皇听见。
“母妃在骂谁?她请御医做什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凤青翎一串疑问。
“应该问题不大,御医在她宫中呆了一炷香时间不到,之后也没有熬药。”秦曜阳琢磨着,“至于她骂的人,明日问问就知道了。”
凤青翎“恩”了一声:“我有预感,母妃骂的是荣王。”
“怎么说?”秦曜阳问。
“锦绣宫里里外外全是母妃和你的人,无论吃穿用,至少都是三层排查,外面的人想害她很难,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亲自进的锦绣宫,或者内贼。”凤青翎分析,“秦皇就不说了,下了20多年的毒,母妃纵然恨它恨得要死,也绝不会骂一句。”
“阮夫人是贵妃请进宫的,应是贵妃有事找阮夫人。唯独荣王,不请自到。”
“而那句畜生,给我最大的感觉是,失望透顶。荣王是母妃的儿子,他若做了什么对不起母妃的事,这畜生一词,便格外贴切。”
秦曜阳微微点头,却道:“只是一种可能,在没有任何证据下的推理。荣王很在意母妃,应该不至于做对不起母妃的事。”
“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别忘了,荣王的亲生母亲是敏妃。敏妃那么狭隘的人,生出的儿子能好吗?”凤青翎道,“作为一个来自未来,拥有许多未来知识的人,我相信遗传基因。”
“什么叫遗传基因?”
“……”巴拉巴拉。
……
再说秦皇。
秦皇从锦绣宫出来后,便一路往上早朝的地方走去。
途中经过一长亭。
亭中有人,似乎在等秦皇。
秦皇对身后宫人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一个人走了过去。
“微臣范元彬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
“微臣遵旨。”
这位范元彬大人,正是头一日从贵妃茶室走出的御医,秦皇当时什么也没问,却命人叫他第二日早上候在这里。
“你应该知道,朕要问什么。”秦皇开口。
“是。”范御医躬身,他上前一步,小声对秦皇道,“贵妃昨日叫微臣去验了一杯水,水里有活血化瘀的药。”
秦皇眸色一紧,声音亦跟着寒了起来:“不是堕胎药?”
“不是堕胎药,却比堕胎药更加虎狼。”范御医道,“贵妃若喝了那杯水,胎儿怕是保不住不说,贵妃的身体也会受到重创。”
“怎么说?”秦皇声音更寒。
“堕胎药里,多少有保护孕妇身体的药分,而昨日贵妃那杯水中,却只有活血化瘀的成分。孕妇服用后会大出血,无论胎儿有没有打下,孕妇都很危险。”
范御医顿了下:“微臣琢磨着,那应该是民间一些医馆开出的方子。”
秦皇眸色中的寒,已多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站在原地平息了一会儿,这才道:“朕今日找你之事,别让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