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守卿接到花老白派人送来的一封信,信里说:明日上午在淮阳城外,请方大当家的带队归顺皇军,过时不到,父命堪忧。
次日,方守卿一早就赶到了约定的地点,花老白也带着几个皇协军走上了旷野,花老白选的地点够绝的,四周连个隐蔽的地方都没有。
见方守卿来了,花老白一挥手,几个皇协军押着方修珍走了过来。方守卿远远看见父亲全身上下都被捆满了炸药,强忍着没让自己落下眼泪来。方守丰忍不住了,冲上前去就要去救父亲,被方守卿死死抱住。
看到方家兄弟那着急的样子,花老白更加得意了,他走上前,对方守卿说:“方师长,您也看见了,只要我们一拉引线,你爹可就完了。”
马新勇看着方修珍受罪的样子,一阵心疼,他赶紧往前走了几步,瞪着双眼对花老白说:“花老白,你把老爷子放了,我当你人质。”
花老白“呸”了一声说:“你当人质,你配吗?我手里的是方师长的亲爹,你是方师长什么人啊,别说你,就是方师长的兄弟来了我也不换!”
王彦民说:“花老白,有什么事情,照着兄弟我们身上来,别折腾老爷子!”
花老白没有理会王彦民,而是对方守卿说:“方守卿,我数三下,你要不答应,我就动手了。”说完,花老白就开始数起来:“一,二。”突然听到了一声“八嘎!”花老白愣住了。
随着声音,走过来一位日本军官,身边还带着两个日本兵,只见这军官中等身材,白净面皮,鼻梁上面架着一副眼镜,身穿一身略显肥大的军装,肩膀上的军衔显示是个中佐,腰里别着手枪,还挎着一柄长长的日本刀。这个日本军官,不是别人,正是周明的哥哥周聪。周聪来延安联络国共两党合作的事情,为了行动方便,才穿了这么一身衣服。刚到淮阳就得到皇协军里内线传来的情报,说花老白劫持了方守卿的父亲,紧赶慢赶,才勉强赶上。
周聪走到花老白的面前,正反给了花老白两个大嘴巴子,用生硬的带着日本腔调的中国话说:“混帐的东西,怎么能这样对待我们的朋友?”
花老白赶紧点头哈腰的说:“太君,您别生气,这个人不肯效忠皇军。”
“那也不能这样!”军官抬手就要打,花老白赶紧躲避。突然,花老白眼睛一瞪,指着周聪说:“我说,你是哪个部门的,淮阳城里的皇军我差不多都认识,就是没见过你!”
“啪!”一声,花老白又挨了一巴掌:“混帐的东西,我是大日本帝国驻河南特高课的,我们是高级的情报机构,你才见过几个皇军,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花老白赶紧点头哈腰的说:“太君恕罪,太君恕罪!”只听见周聪说:“方桑(‘桑’是日语的音译,先生的意思)跟我早已经成为好朋友,前天我们还在讨论共建大东亚共荣圈的事情,我们好好的事情,都让你弄糟糕了!”说完,对那两个日本兵说:“你们两个,把他给我的绑起来,作为抗日分子,押送到宪兵队去!”
一听要进日本宪兵队,花老白真的慌了神。他知道,如果被当成抗日分子给押送到宪兵队里,十有八九有去无回,最好的结果是直接枪毙,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活活地折磨死。
花老白赶紧作揖如同兔捣蒜,继而趴在地上磕头如同鸡啄米,一个劲儿地恳求“太君”放了他,周聪说:“先把老先生放了!”
花老白急忙给方修珍松绑,并把方修珍身上的炸药全部解下来。周聪过去,搀扶着方修珍往方守卿身边走。没走出几步,赵老五突然冲出来,指着周聪说:“白局长,他是假的,我认识他!”
花老白一听这个,拔出枪来对方修珍开了一枪。周聪和那两个假扮日本兵的同志拼命护着方修珍,身上都挨了枪,幸好没击中要害。
王彦民大喊:“兄弟们,给我上!”带着兄弟们冲了上去,花老白领着皇协军拼命跑,左摇右摆躲躲藏藏,王彦民几次开枪都没打中,眼睁睁地看他跑到了淮阳城下。王彦民知道,守城的都是皇协军,自己带的人少,再追下去要吃大亏,只好返回了来。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忘记了罪魁祸首——赵老五。方守卿、马新勇和方守丰看见有人追花老白,连忙过去搀扶方修珍,尤其是方守卿,后背恰好对着赵老五。
赵老五一想,反正祸也惹下了,不如把方守卿毙了自己也算够本,于是拔出枪来,照着方守卿的后背就开了一枪。
枪响的那一瞬间,周聪拼了死命跳起来,扑到方守卿的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子弹。
马新勇拔枪冲着赵老五连开数枪,将其撂倒。大家连忙过来查看周聪的伤势。
周聪在搀扶方修珍的时候,已经挨了两枪,流了很多的血,幸好没有击中要害才没倒下,赵老五这枪正好打在他后心上,周聪已经奄奄一息了。
方守卿抱着浑身是血的周聪,热泪盈眶,说:“兄弟,兄弟,我的好兄弟,你不能死啊!”
周聪艰难地说着话,每说一个字,嘴角都有鲜血流出来。周聪艰难地对方守卿说:“方大哥,一定要抗日,誓死不当亡国奴!”方守卿连连点头,他哭着对周聪说:“兄弟,兄弟,你到底是谁?”周聪回答:“跟共产党走!别祸害老百姓!”接着,周聪用尽全身的力气说:“打到日本帝国主义!”说完之后,就停止了呼吸。
马新勇抱着周聪,大声哭着说:“小日本儿,****你姥姥!”方守卿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周聪的尸体默默落泪,他只是觉得怀里的这个人眼熟,却忘了这个人就是当年他救过的兄妹中的那个哥哥——周聪。
正在方守卿和马新勇痛哭之际,方守丰已经把赵老五捆成了粽子押了过来。方守卿大喝:“把这个王八蛋给我押回去,我要亲自杀了他给这位兄弟报仇。”
正当这时,突然听见一阵清脆的车铃声,循声望去,一位身穿黑色中山装,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子,风驰电掣般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车上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明。周明是特意来淮阳城外迎接哥哥的,路上听说花老白约了方守卿会面,就赶来。
周明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跟哥哥一起来的同志,再低头看方守卿怀里抱着的戴眼镜的男人,立刻明白了一切。她几乎是从车上摔下来的,踉踉跄跄跑过来,一把抓住哥哥冰凉的手,大喊了一声“哥哥。”见哥哥已经气绝身亡,趴在哥哥身上晕了过去。
方守卿赶紧让人七手八脚把周明抬起来搭在王彦民的马上,自己抱着周聪上了大车,方守丰押着赵老五奔回了寨子。
莲花正在寨口焦急地张望,见了方守卿一行人,连忙上前问:“爹呢?”同时帮王彦民把周明抱下了马。王彦民说:“老爹没事儿,在后面车上。”莲花见周明痴痴呆呆的,浑身瘫软,转身背上周明就往自己的卧室走,一边走一边问王彦民:“这是怎么了?周明妹子这是怎么了?”王彦民说:“别问那么多,先把周明妹子放床上再说。”
到了卧室,莲花把周明平放到了床上,周明大睁着眼睛,一句话不说。莲花一看这情形,连忙让王彦民出去,自己给周明脱了鞋袜,解开衣领的扣子。她怕周明憋气,又赶紧给周明盖了一床薄被子,关上门出了卧室。
莲花一出门,王彦民就跟她说了发生的事情,莲花眼泪掉下来了,叹了口气对王彦民说:“兄弟,你去厨房,弄点热茶来。前两年我带着兄弟们下山抢过一个药店,药材都挂在厨房里,你在热茶里加两粒乌梅,再加点蜂蜜拿来。”王彦民答应了一声就去了。
莲花打了盆水进了屋子,给周明擦了擦脸,正给周明梳头的功夫,王彦民端着热茶进来了。莲花接过碗,闻了闻,觉得温度合适,就把送到周明的嘴边,周明只是两眼直直地呆坐着,不张嘴。莲花硬是把茶水灌进了她的嘴里。周明喝了几口终于缓过气来,“哇”的一声扑到莲花怀里哭了起来。
莲花什么话都没说,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