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傲世孀后
27398900000263

第263章 故人

正是三月天青时,暖风拂柳十里花香,瞿良邪换过一身男装同同样做男装的珍珠策马而行,不过半个时辰便至古宅,二人下了马上前,只将那柄戒尺拿过去给守门的小厮递进去。

不多时里头便有管家出来,上下将瞿良邪二人打量一番,问道:“阁下可是姓瞿?”

瞿良邪点点头,那人便道:“我家主人请你进去。”说着侧身一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瞿良邪倒也大方,手上折扇一拢,负手而入,在小丫头的带领下,一路至厅上。

却见墨宁一身制服,正端坐在下厅用茶,见她来,亦是十分惊讶,愣了片刻,方才想着起身见礼,“微臣见过皇贵妃。”

瞿良邪略定定神,道:“我既着便服,便用不着那诸多的规矩。”又抬首望去,见上厅主位正有一身穿素色袄子的白发老者,正细细磨砂着自己递进来的那柄戒尺,料想他必定就是古知卑了,便弯腰行了个后辈礼,朗声道:“晚辈瞿良邪,见过古老爷子。”

那古知卑虽然同李守义师承同门,可自同朝为官后私下便不曾有过来往,也堪堪能辨认出那把戒尺,是故人之物。因听过殷都大大小小的传言,也得知李守义最后将这柄戒尺交给了他这一生最得意的门生,瞿家的才女。

他闻声抬首,只见眼前的男装女子身形消瘦,面容算不得艳丽,那一双眼却格外有神。

打量半晌,他将戒尺重重搁在桌上,端起案上那只青色花盏,揭开盖子将里头的浮抹荡开,浅浅啄了一口后又放下,再不多看瞿良邪一眼,只同墨宁说道:“查案就是在查人心,心静则平,心平则公,倘或先入为主,势必酿成冤案。这一点老夫相信你必不至教我失望,不过欠缺些经验,这是日积月累的,不急在一时。”

墨宁起身弯腰作揖,“多谢老爷子指点。”他又看了看一旁还揖着礼的瞿良邪,正要告辞去,古老爷子却叫住他。

“老夫许久不曾与人对弈,你且留下,手谈一局如何?”

那古知卑说着就叫人取了棋盘来,就在案上摆开,也不管墨宁愿意与否,先占了四个角去。

“老爷子,皇贵妃远来,想必是有事请教。”墨宁到底曾经同瞿少尘共事过,也听说朝中大臣参她的事,料想她是为此事而来,少不得替她说句话。

古知卑却似未曾听到他的话一般,指了指对面的青竹椅子,示意他先坐下。

他明显是要无视自己,瞿良邪倒也不急,朝墨宁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多话。

墨宁无奈,只得坐下对弈。

二人棋盘上厮杀将近连个时辰,墨宁终是以一字之差落败,见日头已经有西沉的趋势,起身辞道:“还要入宫向皇上述职,请老爷子宽恕,待得了空闲,晚辈再来同老爷子讨教。”

古知卑只是盯着棋盘看,头也不抬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离去了。

墨宁看了看瞿良邪,见她仍旧揖着礼,脸上的表情也是不卑不亢,满腔的话也就没了由头,只也参了礼便辞去。

那厢古知卑慢条斯理收了棋盘,方才又将视线闲闲地落在瞿良邪身上,只道:“你未着盛装,未带仪仗,便非我大钊的皇贵妃。他临终既然将这柄戒尺交给你,想来你也该清楚我的性格,今日你来不会有任何结果,回去吧。”

瞿良邪抬首瞧去,见他又开始在棋盘上摆棋局,笑道:“老爷子知道我要问什么?”

古知卑又转头看了她一眼,随手将手边的戒尺扔到她脚下,“若非这柄戒尺,今日你连我古府的大门都进不了。”

“是吗?”瞿良邪弯腰将戒尺捡起,闲闲地行了过去,在古知卑对面坐下,一扫棋局,暗暗道妙,自己也算是从小玩棋,眼前这局棋,却未必能破。又看古知卑脸色变得有几分怪异,她神情更柔了三分,“老爷子当年为梦崇两家证婚,又是当年武科考试的监考员,对于梦崇两家的恩怨应该相当熟悉吧。”

那古知卑一生断案识人无数,从不曾出过岔子,瞧了瞿良邪半晌,却终究看不出到底哪一个传言是她。“陈年旧事,不记也罢。”

瞿良邪笑道:“老爷子若是不记得,又怎么可能胁迫梦、崇、秦三人联合参我,就连朝中过半的官员都附议,他们若非与我有深仇大恨,就是不想要头上乌纱了。”

“从没有人敢这样同老夫说话。”古知卑脸色沉了下来,就是当今天子对他都礼让三分,这个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竟然敢当面给他扣上这么大的罪名,“实在是太久没出门,不知这世道都变成这样了。”

瞿良邪笑道:“世道虽然在变,但老爷子耳聪目明,想必许多事情无需良邪提醒,今时今日的皇上,可不是初登大宝的黄口小儿,谁若想动摇大钊的基业,即便是两朝元老,他也不会手软。”

古知卑盯着瞿良邪看了一会儿,方才一叹,“不愧是李守义的学生,令师一张嘴在朝中已经是少有敌手,到了你这里恐怕也尽了。”

瞿良邪将手上的戒尺收起来,垂眉,低声说道:“老爷子该知道,自我入宫门那一日起,我与老师便已经是恩断义绝了。”

至今想起,那日满地厮杀她不曾恐惧后退,唯有在老人说出那句话时,心痛到几乎不能站立。

关于瞿良邪的传言,古知卑听说的很多, 每一个都叫他觉得格外的有趣,又格外的疑惑。千百人口中有千百个瞿良邪,一个女子,究竟有什么能耐,在这片只属于男人的天地中,博取了众人的眼球。

他与李守义私交虽不厚,好歹同门之谊在,有最是了解他的为人,虽然前有恩断义绝之言,但能将自己的戒尺相授,便是认定了这个学生的。

他盯着眼前的人瞧了半晌,愣是没能从她脸上瞧出什么情绪,那笑容太诚挚,诚挚的不似真的。

“既然已经恩断义绝,你又为何拿了他的遗物来?”

“没有老师的遗物,大人又怎会放我进门?处在这样一个身份,做人做事都需要一点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小小戒尺,算得了什么?”她故意将话说的那样风淡云轻,好似传言中那个手段狠辣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