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内,有别于其他宫殿清淡规矩的格局,这里五块草木区域被划分开,每个区域都有品种繁多的群花争艳。
还有三座清池,宫外到宫内的过廊恰好在三做清池中央穿过,可沿途看到清池内深夜仍好动的鲫鱼鲤鱼群,接着皎洁月光依稀能见到清池底有甲龟缓慢游动。
重华宫内有巡逻侍卫,但都是女儿身出身,穿着贴身劲装,头发束在脑后,不带头盔却更显英武疯子。
人皇陛下赵无极身旁没有平日里还未踏足重华宫便车上鸡鸭嗓子吼上一句‘陛下驾到’的太监公公,也没有出行仪仗相随。
约莫是觉得大概半年多没再看望荣贵妃的爱女,心中多少存些愧疚,便只身前来。
重华宫内的巡逻侍卫起先见有人穿过清池过廊,直奔公主寝宫而去,当即是严阵以待,手按刀柄冷眼看着这个闯入重华宫的男人。
“陛下!”
噗!噗!噗!刹那间,认出来人正是当今齐夏帝国人皇陛下,这些个劲装侍卫纷纷单膝跪地请安。
人皇挥手示意她们暂且退下去,便站立在太平公主寝宫门外,两个身穿白色宫女装的侍女垂首立于房门两侧,随后轻声道:“敏儿,要是没歇息的话就开门,父皇有些话要跟你说。”
灯火通明的房内传来窸窣窸窣的声响,很快门户打开,身穿粉红宫廷晚宴装,面容清丽脱俗,柳眉黛月,怕要是那天下胭脂榜上能概括皇室宗亲的话,怕这被赐封天平公主称号的赵敏公主,绝对有能耐稳定前十,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绝代佳丽。
气质柔弱的赵敏曲膝施福请安:“参见父皇!”
人皇赵无极经历前不久的紫禁城一战,脸色直到如今仍然有些苍白,但天子之威仍旧不曾有过丝毫减弱。
只是他那不怒自威的容颜,此刻却在面对气质柔弱的太平公主面前,眼神柔和了下来。进入寝宫厅堂,人皇赵无极负手看着厅堂中央上悬挂的那副眉心点朱砂的美人图,怔怔失神。
“朕已经很多年没去看荣儿了。”人皇赵无极负手而立,轻微转动左手拇指上的那枚与安定王赵楷颜色相近的碧玉扳指,神色怅然。
太平公主赵敏双手置于腹间,抬头透过人皇宽阔的背影,看着悬挂的那副美人图,轻声道:“母妃被父皇打入冷宫十年,除了每年例行的探望时间,儿臣也很少再见道母妃了……”
人皇赵无极说道:“你恨朕么?”
太平公主赵敏微微抬头,不知道人皇陛下为何刚才自称父皇如今却改成朕,似乎是察觉到赵无极话语中的深意,她微微低头,轻声道:“这世上哪有怪责父母的子女,儿臣从未恨过父皇,因为……”
“因为什么?”人皇赵无极转过身,盯着比他爱上一个头的齐夏唯一拥有封号的公主。
太平公主抬头,正视人皇,说道:“因为母妃呆在深宫十年,却经常念叨父皇的好,母妃说父皇好,那在儿臣心中,父皇是真的好,所以不曾有过丝毫怨恨。”
人皇赵无极叹了口气道:“朕微服私访时与你母妃相识在定州明湖,荣儿她是当地颇有盛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朕当时也想见见这名扬定州的奇女子,谁只这一见便是情定三生,朕与荣儿踏遍定州山水,以景作画,以诗抒情,谈论当今天下大势,是武安邦文定国,更谈论修炼界的各大宗门之事。朕当时颇为震惊,荣儿他对天下时局的把握,以及对于天下修炼界宗门势力的了解,简直达到超然入圣的地步,朕惊叹于她的才华与涉猎之广,甚至某些时候朕都甘败下风。”
“后来我回京之时像你母妃道出身份。”
人皇赵无极苦笑一声道:“谁只荣儿居然早就知道朕的身份,至于那些时间为何她知道朕的身份,仍然跟平常出游世家子弟一样,从不忌讳什么。后来才知道,朕就是看中了你母亲这一点。你母后本不喜好宫里的生活,以你母妃的性子要她在这深宫六院中生活,怕是间接剥夺了她对自然的追求,但在朕的请求下她才同意随朕回宫,当年本有意册封你母妃为后,只是很多宫中事情就是无奈,太上皇钦定常淑为后,并要求朕将才华横溢的你母妃送入冷宫,朕本不想如此,但你母妃却甘愿搬进冷宫,这一搬就是十年……”
太平公主赵敏站在人皇面前,认真聆听她从未听到过的事情,只是她很困惑父皇深夜到重华宫讲述这些,总不能是兴致来了便回忆这段算不上甜蜜的过去。
“先坐下吧!”
人皇赵无极看到了太平公主的眉间的困惑,示意她坐下,而人皇自己也坐在太平公主的旁边。
他伸出手,摊开有些宽大的手掌,太平公主起先很是诧异,但看到人皇神色中的爱溺,将右手亲亲放在了人皇的手掌心。
有些粗糙,不大像是执政的人皇陛下,反而像是个勤炼战技的武夫。
人皇握着太平公主的纤手,说道:“你是父皇最疼爱的掌上明珠,也是众多公主中唯一让父皇牵挂念叨的人,虽说当中多少有对你母妃的愧疚,但事实上父皇是亲眼看着你一日一日的长大成人,很多时候父皇都喜欢躲在这重华宫的某个角落,担心你体质弱,委屈了想见父皇却见不到。好在看着跟宫女太监们嬉闹的你一直是平平安安的,这过去的十六年啊,朕是相当开心,后来那赤脚医师霍去病将你病根祛除,朕这些年最大的遗憾没了。觉着敏儿也长大了,再也不需要父皇在身后默默守护了……”
人皇陛下脸上浮现欣慰之色,握着太平公主的纤手也微微用力了些,但太平公主却感受到深深的暖意与感动。
她一下子听了这么多她所不知道的往事,心中感动于操劳国事的这位父皇居然在重华宫守护了她这么多年,却对自己浑然不知情而感到愧疚。
都说世间女子是女做的,哪怕是身为太平公主身份的她自然也不能例外,相反身处宫中的她更难以遏制压抑多年的情感,眼泪夺眶而出,但很快又用手绢轻拭掉。
人皇陛下带着浅笑,慈父般的模样看着太平公主,说道:“今年敏儿你就十七岁了,按常理来说父皇应当是给你找个驸马的时候了,只是这么多年因为你的病情,父皇从未与人谈及,哪怕无数早朝听那些朝中大臣进言说给你挑选驸马,都被朕给回绝,但如今你病根褪去,父皇便想着介绍这齐夏年轻才俊给你认识认识,若你能看中的话最好,父皇便做主赐婚,并借此劝你母亲搬出冷宫……敏儿可否同意父皇这般安排?”
太平公主怔怔擦拭掉泪痕,怔怔地看着人皇陛下,嘴唇轻咬,脸色绯红。不谙世事的她哪里知道男女之事,许多事情也只是从宫中侍女以及那些太监口中得知,但她却并不是很向往宫外的生活,只是想将来的哪天重华宫内是否会进入个身骑骏马的王子,仅此而已。
初次从人皇口中听到这有些让她难以启齿的话题,太平公主没来由手心紧张到冒汗。人皇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湿润感,苦笑道:“也罢,敏儿常年呆在这重华宫内,也极少出过宫,明日恰逢九九重阳佳节,父皇便带你在紫禁城中好好观赏这明月,顺便也见识下这天下俊彦的风采,如何?”
“嗯!”
太平公主微微点头道:“以前都是宫内的小顺子跟彩红明月他们赏月,这次敏儿只想陪父皇身边赏月,吃重阳糕。”
人皇赵无极站起身,轻抚着太平公主的脑袋,为她理顺乱下来的发丝,轻声道:“好,明天重阳宴开席,父皇会亲自过来接你。”
太平公主当即也起身,知道父皇也该回去休憩了,便再次施福道:“敏儿会等着父皇。”
人皇赵无极点了点头,最后看了眼厅堂中央悬挂的那副美人图后,便离开寝宫,留下看着他背影出神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轻声道:“儿臣只想陪在父皇身边,不想嫁人。”
……
九九重阳节终究还是随时光匆匆而来,对于上京城来说,今年的九九重阳节不同与往年那般多是出城秋游人多如牛毛,反倒是进城的人格外多。
更至关重要的是,这进城的人并不是普通的世俗人,而是那向来与世俗界泾渭分明的修炼界武者。
有知道风声的人则很清楚,人皇陛下与九九重阳节设百桌宴席,宴请修炼界宗门势力的年轻俊彦,在紫禁城中与他们共同赏花赏月。
虽说这重阳之月没有中秋那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更圆,但因时节恰好碰到二九相重,为重九,且九字一数在齐夏大陆为阳,六为阴,便至此有了重阳佳节,届时饮酒吃糕且赏月,同样别有一番滋味。
这重阳佳节自古以来便是王朝宫中的盛大节日,宫中都会在这一天食重阳糕,吟菊花酒,以求长寿。
有与宫中关系不菲的达官显贵,更是知道随着当今齐夏圣人出世,为求个好的彩头,修炼界各大名门的天下行走也都在今天齐聚上京城,这对于人族来说,则是更为盛大的要事。
于是对于整个上京城的人来说,这一天将会变得相当不一般,甚至也能够凭借着盛大节日,见证下修炼界天才俊彦的绝代风姿,看与世俗顶尖武者有何察觉。并且无论如何,这些年轻俊彦只要不死,那将来铁定便是天下武榜中榜上有名的世间顶尖强者。
毕竟,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