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调到地震局以来,李卓感觉自己提前过上了退休后的生活,每天早上醒来后到自己分管的几个办公室转一圈,有事说事,没事就各忙各的的,他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打电话给王若琳汇报今天的行程,通常是说一下早餐吃了什么,再听听王若琳有什么要求,如果要看电影、吃饭什么的就提前打电话预定好,然后就在电脑上打游戏,生活滋润的像是在养老,但也犹豫太无聊,李卓都快闲出病来了。
倒是汪星最近忙的很,汪大同的案子已提起公诉,很快就要开庭审理了,汪星整天带着律师四处奔波,看守所、检察院、法院等单位来回跑,极力寻找对汪大同有利的证据,有时候实在忙不开了,还会喊上李卓一起帮忙,李卓也落得有事儿干,为汪星帮了不少忙。
但是,一些问题始终让李卓感到疑惑,齐帆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刘长江要对汪星下手的呢?既然刘长江已经对王重九下了命令,为什么迟迟不见动静,难道是刘长江就此罢休了?还是他的能力干扰不到司法了?抑或是他另有所谋?自从离开市政府办公室,这段时间关于刘长江的消息也是少得可怜,难道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这些问题始终让李卓放心不下,一边叮嘱汪星要倍加小心,一边还通过自己以前认识的一些关系尽力打探着消息。
不仅李卓心里装着事儿,王若琳也被心事塞的满满的,她始终放心不下李卓,她深知李卓过于重情,汪大同的事他绝不会甩手不管,虽然刘长江以调离他作为教训,但这根本对李卓起不到作用,相反,还会刺激李卓更加设身处地的为朋友帮忙,刘长江的手腕越狠,就越是激起李卓对兄弟的义气。这样的结果是,刘长江对李卓会越来越嫉恨,李卓对刘长江的抗争也越来越激烈,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从目前的实力上看,李卓受伤害的几率要大的多。
王若琳曾考虑过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叔叔王振南,单凭包养情人的这一项就够刘长江喝一壶的了,但她念在他曾经帮过齐帆份上,也顾忌着齐帆的名声,所以始终没有跟叔叔开口。可现在不同了,刘长江要报复汪家,必须先除掉横亘在中间的李卓,刘长江对李卓下手是早晚的事,调动他只是第一步动作而已,说不定以后还有更狠的招数呢。王若琳下定了决心,只要刘长江敢再动李卓,她就顾不上那么堕落,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叔叔,让他严惩刘长江,虽然有点公报私仇的味道,但也只能怪刘长江太狠毒了。王若琳觉得很有必要约着齐帆谈一谈,劝她早点离开刘长江,免得将来刘长江垮台时殃及鱼池。
在李卓的帮助下,汪星和来自北京的裴律师也完成了前期的宿迁调查,还被允许见了在看守所候审的汪大同,也许是汪大同已经面对了事实,在汪星、李卓和裴律师面前表现的十分平静,除了因血糖升高造成脸色略有些浮肿之外,别的并无异常。汪大同也挺配合律师,把自己经营企业时的一些关键决策和机要记录提供给了律师,对案情的进展有了很大帮助。所以,当收到法院的开庭通知书的时候,汪星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等着开庭日期的到来。
李卓对汪大同的案子开庭审理的日子记得非常深刻,因为这一天是中秋节。
中秋节这天,李卓早上起床后下了办公楼,在楼下等候王若琳和吴大勇等人,正碰见自己分管的几个人挤在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地方都响的执法车来上班,几个下属纷纷给他打了招呼,简要的汇报了今天的工作,李卓看了看人,除了那个颇有傲气的少妇,其他人都来了,他照例交代了四个字:自行安排。
虽然说地震局管的不怎么严格,来了之后也没多少事,但有事儿至少得请个假吧,这个少妇想来就来,不想来也不打招呼,太自由主义了,李卓对她有些不满意,特别是她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的表情,让人想拽着她揍一顿。
李卓皱了皱眉头,犹豫着要不要通知她来上班,刚掏出手机,却见一辆红色的奥迪A4停在了他面前,玻璃徐徐落下以后,他的这个女下属正带着一枚墨镜坐在驾驶座上。
少妇把眼睛摘下来冲李卓挥了挥,张开尊口向李卓喊道:“李局长,去哪?我送你”,说话的口气仿佛她根本不是在这儿上班的,而是无意间从这里路过的似的。
李卓本来还有些温怒,但看到少妇还卖了他几分面子,没有视他为无物,看他在路边站着还停下来打个招呼,要是不给他面子早就踩油门过去了,再说也没必要为这点事得罪人,单位里有的是榜样,还有常年不上班的副局长呢,何必太计较呢。
想到这些,李卓也弯下了腰,脸上也挤出些笑容,回了少妇的话:“少……邵科长,今天挺漂亮哈,我去办点事,待会有人来接我,在这儿等车。”
“哦,既然李局长有司机了,我也不巴结了,黄市长约着出去拍风景,我跟着出去凑凑热闹,”少妇扬了扬放在副座上的相机,嘴上随意的说道。
李卓当然听得懂其中的意思,少妇不过是在变相告诉他,她跟主管科教文卫的黄副市长的交情很深,已经到了私下活动的程度了。李卓扫了一眼少妇的着装,上身是件低胸紧身T恤,下身是一条包臀短裙,心里暗想:“你这装束不太适合拍风景,倒更适合搞自拍,说不定你拍风景的时候,拍风景的人拍了你。”想归想,李卓还是礼貌的扬了扬手跟少妇道了别,刚巧王若琳和吴大勇也分别赶到了。
少妇是名副其实的少妇,姓邵名芙,大概她爸妈给她起名字的时候是希望她像出水芙蓉那样高贵,但完全没有考虑到她长大后被人叫来叫去的后果,得益于此名,人人都可以公开叫她少妇。
李卓也曾听人说起过她的一些故事,好像她没结婚的时候还是在市委机关工作,后来跟某个领导搞到一块儿了,有一天两人在外面约会时正巧被领导的老婆碰见,这可惹翻了母老虎,不仅将她痛打了一顿,还把弄到了这猫不叼狗不肯的地震局,好在后来又嫁了个在银行工作的老公,日子倒也过得舒坦,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逍遥的很。
“莫不成,邵芙当年的旧情人就是黄副市长?”不容李卓细想,吴大勇跟王玉婷从出租车上下来了,伸出手跟李卓碰了碰拳头,刚好王若琳也到了。
邵芙虽然驶入了快车道,但她并没有开的太快,她有意无意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还站在路边的李卓,却见看见一个年龄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伸出拳头跟他碰拳,邵芙觉得这人好眼熟,于是脚下放满了车速,瞪大了眼睛看着后视镜里的吴大勇,不由得惊出声来:怎么是他!
李卓和吴大勇、王玉婷上了王若琳的车朝法院驶去。由于王若琳的车是辆Mincooper,空间比较小,李卓几乎伸不开腿,后面的座位上还坐着吴大勇和王玉婷,李卓想调调座位都不行,蜷缩坐在副座上,委屈的不得了,正调整着姿势,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李卓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是杨静打来的,李卓随手接通:“喂,静……”
“小卓!小卓!你在哪?你在哪?小星和裴律师出事了!”一接通电话,杨静急切的呼喊声传了过来。
“你在哪?阿星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闻听汪星出事了,李卓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上,这段时间以来的隐忧终于应验了,王若琳等人听说汪星出事了,也都屏住了呼吸,焦急的等待着杨静的消息。
“我……我和宁宁在法院,详细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刚才小星把我和宁宁送到这儿以后,又开着车去酒店接裴律师了,结果我刚才接到了警察的电话,说小星出了事故,被送到市一院急救中心了”,杨静颤抖着话音将事情经过告诉了李卓,多年的大集团工作经验让她在慌乱中还保持着相对的冷静。
“裴律师呢?”李卓关切的问道,心头泛起了疑云,汪星的事故也出的太巧了些,不早不晚,刚好是汪大同要开庭的时候出了事。
“裴律师也受伤了,被一同送往医院了,你赶快过去吧,我也正在赶过去”,杨静说着,声音里已有哭声。
“市一院,汪星和裴律师出了车祸”!形势严峻,李卓也顾不上坐的舒服与否,眉头拧的跟道锁似的。
王若琳听了李卓的话,心里也感到非常意外,脚下将油门踩到底,一路风驰电掣的赶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
李卓等人下车时,杨静也抱着小宁宁下了出租车,李卓跟杨静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将小宁宁接过来抱在怀里,带着众人迅速跑到了急救中心的门外。王若琳一路小跑跟在李卓的身后,怎耐她穿着高跟鞋,无论如何也撵不上大步奔跑的李卓,恰好,她利用这个机会认真的打量着李卓坚实的背影,这是个高大、威猛、结实、可靠的背影,有他在,总让人觉得有主心骨在。
李卓顾不上王若琳的心思,赶到急救中心门口后,焦急的透过门缝往里面探望着,若不是门上亮着红灯,他肯定会破门而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卓等人焦急的在门外等候着,每一分钟都过的极其缓慢,当急救室的绿灯亮起来的时候,不过是李卓赶到后的半个小时,可在李卓的感觉里,比过了半年还要久。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汪星面无表情的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了出来,身上盖着毯子,下身的情况不明。杨静见状,腿下一软,竟然瘫坐在了地上,王若琳和王玉婷赶忙扶住了她。
护士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景,心知怎么回事,于是对杨静喊道:“放心吧,他没事,就是撞晕了而已,截肢的那个还在里面呢……”
与此同时,瘫坐在地上的还有汪星的父亲汪大同,当他被带到被告席的时候,旁听席和辩护席上竟然空空如也,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产生,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不会一个人也没有来!
法官和控方的检察官也是感到意外,一切都准备就绪了,被告的辩护律师和家属竟然一个都没到场,这在他们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头一次遇到,没见过这么不勤快的辩方律师和家属。
辩方律师和家属没有到场,连被告人本人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让主审法官犯了难,跟两名陪审法官略做商议以后,决定推迟一会儿再开庭,倘若待会辩方律师还未到场,那就要延期开庭了。
二十分钟后,主审法官接到了法院办公室的通知,被告人汪大同的儿子和辩护律师在赶来开庭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被送往医院进行抢救,主审法官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宣布择日开庭了。
当主审法官把消息告诉汪大同的时候,汪大同勉强撑着的身体再也坚持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被告席上。
病房里,李卓把手伸到汪星的眼前晃了晃,汪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从出了急救室到现在,汪星始终保持着这样一个愤恨的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如果他眼前有人的话,早就被他眼睛里喷出的怒火给点着了。
早上,汪星将杨静和宁宁送到法院大门口,他又开着车驶向了一家宾馆,从北京请来的裴律师正在酒店里等着他来接,二人见面后握了握手就上了车,朝法院驶去。
没想到刚离开宾馆没多久,一辆箱货车快速的从对面驶了过来,车速快的让汪星感到非常意外,他一边鸣着喇叭,一边迅速躲闪着,可对面那辆厢货车好像是有意冲他而来的,他朝哪那边躲,那辆车就朝哪边开,由于对方车速过快,汪星来不及思考,在即将撞上的那一刻猛踩油门朝路边的绿化带冲了过去,即便如此,他和裴律师还是未能幸免于难,右前方的车头被那辆厢货车狠狠的撞上,汪星只听得副座上的裴律师惨叫了一声,接着自己也被甩出了车厢摔昏了过去。
得亏热心的路人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又捡起了汪星的手机查询他家人的号码。等汪星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急救室里了,周围是忙忙碌碌的医生和护士,鼻子里闻到的是浓浓的消毒水味,他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脚,还好,四肢都还在,身体好像也都长在一起,除了脑袋还嗡嗡作响之外,其他的还算正常。
“这是有人故意而为的,是的,一定是有人故意冲我而来的!”汪星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个想法,而且他越想越怒,越想越恨,心里那股怒火在不断的升腾,将她的全身上下涨的通红。由于长时间没有眨眼睛,眼泪顺着眼眶滑落下来了,但汪星丝毫没有察觉——他已经被怒火燃烧的失去了理智,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只牙齿硬是被他生生的咬碎了,他的双手紧紧的抓着轮椅上的扶手,以至扶手上的皮革都被他抓破了。
杨静看着双目尽赤的汪星,一时也顾那么多忌讳了,一把将汪星紧紧的抱在怀里嚎啕大哭起来。看到妈妈哭了,抱在王若琳怀里的小宁宁也吓的哭了起来,在王若琳怀里挣扎着,要去寻她的妈妈,王若琳抱不住她,只好将她放在了地上,小宁宁一路小跑过去,抱住了杨静的腿,一边哭一边大声的喊着妈妈。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李卓也已经猜了个七八成,他意识到刘长江的会下狠手,但没想到刘长江会这么狠,竟然要对汪家赶尽杀绝,不仅要置王大同于死地,组织律师替他辩护,而且还对汪星用了这么野蛮的手法,幸亏汪星命大,侥幸躲过了这一劫。非要置汪氏父子于死地不可。李卓愤怒之极,狠狠的将拳头砸在了墙上,将一块儿墙角给砸烂了。
王若琳同情的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汪星,又心疼的看了看李卓,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她必须尽快把这件事告诉叔叔,否则再任由刘长江胡作非为下去,不仅汪星会出大事,就连李卓也会遭到他的毒手。她决定这边的事情一结束就立即去找齐帆,让她马上跟刘长江断了关系。只要齐帆离开刘长江,王若琳到叔叔那里去告刘长江的状就没有丝毫顾虑了。
愤怒归愤怒,李卓并未失去理智,刘长江此举的目的是不是为了撞死小星尚不能断定,但阻止裴律师为汪大同辩护的意图很明显,出了此案以后,估计以后没有哪个律师敢再接汪大同的案子了,那样的话,就得按照规定给汪大同指派律师了。
指派律师与被告人聘请的律师有着本质区别,指派律师多数是处于应付来完成个任务,愿不愿意贴心为被告人辩护就要看他的职业道德了,如果刘长江让人从中干预一下,那不仅不利于汪大同,反而还对他更有害处。
今天发生的事证实了李卓的一个猜测,刘长江并未就此收手,而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张元警觉的提醒让刘长江一时找不到汪星,这才平静了这么一段时间。
下面该怎么办?如何同他进行角逐?如何保护汪大同和汪星?如何保护自己?这些都成了李卓必须考虑的问题,每个问题都让他感到十分的头疼。
李卓看了看汪星,在杨静的劝说下已经舒缓了一些,心里略轻松了些,于是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他要给张元打个电话,他需要张元的帮助,意外的是张元的电话暂无法接通。
李卓满腹心思的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火热的太阳丝毫不顾及世人的感受,将它身上的火热发挥的淋漓尽致,天空连朵云、连阵风都没有,都被太阳给烤化了。阳光毫无保留的照在地面上,快把地面上的土给烤焦了,李卓的心里被愤怒堵的满满的,他恨不得学着后羿拿把箭把剩下的这个太阳当成刘长江给射下来。
李卓正恼火着,他的腰突然被人从后背抱住了,李卓也不回头,轻轻的抓住了抱在腰间的柔荑,不消说,来人肯定是王若琳。
“卓,我怕”,王若琳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没事,有我呢”,虽然自己心里也没谱,但李卓仍是坚强的撑着。
“我不想你出事”,即便汪星是李卓的朋友,可到了这个时候,王若琳不想李卓再插手了,以免遭了刘长江的毒手。爱情,其实是很自私的。
“可是我不能不管汪星……”李卓懂王若琳的意思,但要他在这个时候退缩,他绝对做不到。
“我懂,可是,我就是很担心你”,王若琳说着,已是泪眼婆娑了。
李卓抚摸着王若琳的手,轻轻的说道:“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特别谨慎的处理这件事的”。
在李卓来探视前,汪大同的血糖含量已经达到了生理极限,但他仍是拒绝医生为他注射胰岛素,让两个送他来医院的警官急的手足无措,眼看着汪大同的身体出现了大面积的浮肿,再不医治就会出现生命危险,警官不得不拨打了家属的电话。李卓正要给各人分活儿,警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从杨静手里接过电话后稍作询问,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汪大同要自杀!他叮嘱杨静照顾好汪星,又叮嘱吴大勇照看好裴律师,然后带着王若琳匆匆赶到了公安医院。
在公安医院门口下了车后,李卓一路飞奔到了汪大同所在的病房,看到已经浑身出着虚汗的汪大同正拒绝医生给他打针,连忙快步走到汪大同跟前,拉住了汪大同的手,眼泪已夺眶而出,喊了声“汪叔叔”之后就再说不出话来了。
由于血糖含量急剧升高,汪大同的双眼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来人了,只能从声音上判断是李卓赶了过来,赶忙张嘴问道:“星……小星……小星呢?他怎么样了?”可怜天下父母心,自己的命都快没了,汪大同却仍旧放心不下儿子。
“汪星没事,放心吧叔叔,他只是被撞晕了,有点轻微脑震荡而已”,这倒是实情,李卓也没什么隐瞒的。
“哦”,听到儿子没事,汪大同松了口气,趁着这个间隙,李卓的两手紧紧的攥住了汪大同的手,眼睛向医生示意。医生也不含糊,迅速将针头扎进了汪大同的小腹,汪大同吃痛想用手去挡,却被李卓牵住了。
“小卓啊,你……你……我……我……”汪大同心知李卓用心良苦,但他也确实动了死心,嘴上支支吾吾的说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卓情知汪大同寻死的原因,他不过是想以自己的死求得仇家对儿子的宽容,更是为了让汪星不要再为他而舍身犯险,自己死了,汪星也就无所牵挂,躲的远远的,也不至于被仇家找到。
汪大同寻死未果,抓着李卓的手失声痛哭起来,抓着李卓的手却时紧时松,见李卓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李卓的掌心。
李卓起初没有明白汪大同时紧时松的抓他手的意思,直到汪大同用手指挠他的掌心的时候,他才觉察到异样,略加思索,他很快明白了汪大同的意思,估计是汪大同有话想跟他说。李卓手上也用了些力回握了汪大同,告诉他自己已经明白了,然后松开了汪大同的手。
李卓转过身对两位警官客气的说道:“二位同志,我在市地震局工作,这位是我叔叔,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我也是代表他儿子过来的,你们叔叔这情况,儿子还出了车祸,如果方便的话,让我们单独聊聊,我也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两位警官互相对视了一眼,勉强点了点头,按规定,汪大同是不能脱离他们的视线的,可如果不让李卓劝劝他,万一他还是想不开,待会一个不留神撞死了跳楼了什么的,自己也是难逃干系,不如让李卓给他做做工作,免得等会砸手里了。其中一个警官叮嘱了李卓两句,又看了看拧着防盗网的病房窗户,二人才放心的走出病房,站在了门口。
汪大同见警察出了病房,迅速揩了揩眼泪,看了一眼站在李卓身后的王若琳。李卓明白他的意思,汪大同对王若琳的身份不明了,有点不放心,于是赶忙解释道:“我女朋友,若琳。”
汪大同看了看王若琳,点了点头,然后急切的想李卓问道:“小卓,你跟叔叔说句实话,小星到底有事儿没有?”
“真的没有,不过从北京请来的律师要戒指了”。
“哎,作孽啊。小星他太倔了,不该不听我的话,我也应该早点了断,否则就不会让人家律师搭上两条腿了。”
“叔叔,话不能这么说,别说是小星了,就是我和大元、大勇,我们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在里面受委屈的。”
“都是我拖累了你们,都怪我”,一颗浊泪顺着汪大同的脸颊滚落了下来。
“叔叔,这跟您无关,都怪刘长江太狠毒,为了当年那点宿怨而对您和小星痛下杀手”,李卓对汪大同安慰道。
“谁?你说谁?刘长江?为了当年的恩怨?”汪大同从李卓的话里发现了些信息。
听到汪大同的问话,李卓这才想起来,汪大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遂将马杰告诉他的话转告给了汪大同。
汪大同听完李卓的话后呆住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任由眼泪从脸上滑落,仿佛是被一件往事勾起了回忆。
过了好一会儿,汪大同才慢慢反应过来,嘶哑着嗓子对李卓说道:“小卓,你带纸笔了吗?”
李卓没有背包,但王若琳有随身带纸笔的习惯,听了汪大同的话后,从包里拿出了纸和笔,又拿出一包湿巾纸,一同递给了汪大同。
汪大同接过后,抽出湿巾纸擦了擦眼睛,然后摊开纸,奋笔疾书起来。只一会儿功夫,汪大同就写好了一封信,折好后递给了李卓,对李卓交代道:“小卓,请你把这封信转交到刘长江手中,记住,要亲自交给他,这封信能保小星的命。”
“汪叔叔,李卓他现在已经被调……”
“我现在已经调动所有的关系跟刘长江交涉这件事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王若琳见汪大同交代李卓去给刘长江送信,不由得张口就要说出李卓现在的处境,却被李卓意识到并抢先打断了她的话。
“哦,难为你了小卓,叔叔给你们添麻烦了,你们都是好孩子,我现在挺后悔当初对你们太严厉了,特别是小星,没少挨我的骂,还有你,骂小星的时候还连累到了你跟着挨训”,一提起汪星,汪大同的脸上布满了愧疚。
“叔叔您见外了,我从小都把您当成我的亲叔叔,逢年过节,您给我的礼物和压岁钱从来是跟汪星一模一样的,您把我当成了儿子一般,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置身事外呢?”李卓想起小时候的事,眼眶也跟着红了。
“好孩子,有你这番话叔叔就知足了”汪大同拍了拍李卓的肩膀,再次叮嘱道:“去吧,记住叔叔说的话,要亲自把这封信交给刘长江,只要这封信一交给他,他就不会再为难汪星和你了。”
“那您怎么办?我们正打算再帮您请一个律师”。
“算了,不用了,只要这封信一到刘长江的手里,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回去后告诉小星,让他心里不要装着仇恨,往后平平淡淡的生活,照顾好杨静和宁宁就行了”。
“那……这封信什么时候交给刘长江比较合适?”
“明……后天吧,后天是小星的生日”,汪大同身陷囹圄,却还将儿子的生日牢牢记在心里。
“好的,我记下了叔叔”,李卓接下了汪大同交给他的任务。
“去吧,回去吧,叔叔会好好的,会没事的”,汪大同交代完事情,心里也轻松了许多。
李卓将信小心的装进了口袋里,又给汪大同略一鞠躬,然后牵着王若琳的手走出了病房。
王若琳出病房前回望了一眼汪大同,她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汪大同刚才的举动似乎是在向李卓交代自己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