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已经收拾停当,剩下的就是道别,王若琳自不必说,其他人,最让她念怀的就剩下刘长江和李卓了。
尽管刘长江对其他人下手狠毒,但对齐帆是无话可说的,这几年来,他即像个情人又像个父亲,对齐帆照顾的无微不至,齐帆打心底感谢这个人,倘若不是他提出了那个傀儡丈夫的计划,齐帆还不会下定决心离开他。
齐帆曾经在一份报纸上看过这样一个案子,说是有个人警察夜里出门抢劫,手上有好几起血案,所有人都恨不得将这个人扒皮抽筋,但他的女朋友始终觉得他好,不管他犯下了什么案子,她都愿意不离不弃的跟着他,因为他对她好,哪怕他在别人的眼里十恶不赦。
看了看时间,上午十一点,刘长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要来接她,约着一起吃饭。虽然时间还早,但齐帆还是决定下楼去,到小区门口的公园里散散心。人很奇怪,如果你想留在某个地方的时候,这个地方再破旧,你都会恋恋不舍,如果你去意已决,这个地方再繁花锦绣,也没什么值得你牵挂的。齐帆提起包,打开了房间的门,回望了一眼房间里的一切,吃完这顿饭,就要和这里说再见了。
时至重阳,天气已不像前段时间那样火烧火燎了,齐帆也没有撑伞,顺着树荫走到了小区大门口的花园里,在一处亭子里坐下,一边等候着刘长江的电话,一边留恋的看了一圈周围的景致,住在这里几年了,一草一木都那样的熟悉,现在突然要离开了,心里五味俱全。
齐帆打开手机,找出了李卓的号码,想给他打个电话,可翻出号码后,她又停了下来。对于李卓,齐帆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滋味,从那天上了床开始,齐帆就知道早晚会有分离的这一天,她想过很多次关于两人分开的场景,比如刘长江发现了两人的关系而强力干预,比如李卓因跟王若琳定婚而主动断了跟自己的联系,再比如自己不想影响李卓的仕途而咬牙掐断了这段情分等等,但她始终没有想到最终会是以自己的离开而结束的。
齐帆很不舍,十分不舍,跟李卓这种类似于偷情的关系让她很着迷。心里装着这么一个人,平常两个人根本不联系,没有电话,没有短信,也不上网聊天,就以一个很普通的电话号码的方式存在于对方的手机里,以一个魂牵梦绕的影子存在于对方的心里,两人也从来不约时间,不留暗号,不定地点,就以邂逅的方式来倾诉对对方的思念,或如暴风骤雨,或如春风化雨,珍惜好跟对方相见的每一分钟,淋漓尽致的宣泄对对方的渴望。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除了恋人、朋友、情人等之外,还有诸如一夜情、红颜知己等,但齐帆和李卓的关系,始终难以定位,两人的关系不算是红颜知己,因为,除了身体之外,他们对对方的了解很少,也不算是一夜情,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要比一夜情浓厚的多。后来,网上有人创造了一个词:第四者。从数字的距离上看,四要比三离一和二的距离远一些,也不像五六七八那么远,就是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保证了足够的安全,又不至于远的摸不着气息,恰到好处,妙至人心。
齐帆正胡思乱想着,不经意间看见马路对面的金樽贵府小区门口停下了一辆车,齐帆也未在意,正要将视线转往别处,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下了车,刘长江!
齐帆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藏身在一片花丛后,偷偷的探出头去观察刘长江,平时他很少出现在这里的,就是来了也是坐在车里不现身,今天怎么突然在这儿亮了相,难道是他察觉到自己要走了吗?要是他发现了会怎么对我?齐帆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然而,刘长江并没有朝这边走来,而是径直进了对面的金樽贵府小区。齐帆一愣,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看到的这个人确实是刘长江。她心生好奇,咬咬牙,决定跟在刘长江的身后去探个究竟。
由于经常去王若琳家,齐帆对金樽贵府的格局还是比较熟悉的,她为了防止被刘长江发现,她绕到了小区的另一条路上,远远的与刘长江保持着平行。
刘长江并未意识到有人跟踪着他,手里抱着一束艾草,脸上蒙着层忧伤,不徐不疾的朝一栋多层洋房走去。齐帆远远的看着刘长江在一栋单元楼下的防盗门前熟练的输着密码,她心里泛起了疑云,刘长江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难道他在这儿还养了一个女人?心里不由的有些嫉妒和酸楚。
看到刘长江进了楼道之后,齐帆也赶忙跑了过去,试了试王若琳家楼下的防盗门密码,“啪”的一声,这道门也开了,看来这个小区的防盗门的密码都一样。这是栋六层高的退台洋房,里面的户型全是复式结构,每两层为一家,这个单元里总共住了三家。即便如此,开发商为了体现住户的尊贵,还是在楼道里装了部电梯。齐帆进来后,头顶上还响着脚步声,看来刘长江没有坐电梯。齐帆站在下面静听着,通过声音判断刘长江上了几楼。
脚步声在三楼停了下来,悉悉索索的一阵开门声之后,刘长江这才打开了三楼的防盗门走了进去。
听到关门声后,齐帆才蹑手蹑脚的上了楼,在二楼半的拐角处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三楼的防盗门,跟其他住户的并无二致,只是门上新插了两支艾草,齐帆这才明白刘长江手里所抱何物。今天是重阳节,刘长江抱着一束艾草来到这里,应该是来缅怀一个人。这人真奇怪,人家都是登高怀思或者去公墓悼念,他怎么来了这儿。
艾草,爱巢。齐帆冷笑了一下,主观推定了刘长江又在这边养了一个女人,认真记下门牌号后,齐帆悄悄的下了楼。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玉城地处中原腹地,并没有插茱萸的习惯,多数是在门楣上插上艾草或柏枝,即便如此,这样的习俗在玉城也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别说插艾草了,连九月九日这一天是什么节日都记不住了。
刘长江年轻时候在乡下小学当老师,深受农村习俗的影响,对这些传统节日重视的很。时至重阳,刘长江专门让司机弄了一束艾草,然后专程来到了金樽贵府小区,他要来这里怀念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不像是诗上说的兄弟,而是一个恋人。
刘长江要怀念的这个人,正是当年的恋人、汪星的母亲安澜。刘长江的这套房子布置的不算奢华,却非常有家居生活的气息,倘若不是客厅正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黑白照片,一般人根本不会想到这里会是一座纪念堂——刘长江为了怀念安澜而依据她的性格爱好装修出来的房子,是刘长江专门怀思安澜的地方。
刘长江将艾草放到安澜的像前,顺手拿起了摆在一旁的小提琴,轻轻的抚了抚琴弦,拿起弦弓,也不用试音,直接把弦弓架在了琴上,将一曲梁祝从他的手指尖流淌了出来,乐声如泣如诉,把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思念挥洒的淋漓尽致。在乐声中,刘长江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玉大校园,他牵着安澜的手奔跑在高大的法桐树下,徜徉在碧绿的玉水河边。
尚未走远的齐帆听到房间里飘出的琴声后,也被琴声吸引住了,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感受着一个男人对他心爱的女人的缠绵情愫。
有人说,爱情是个好东西,可以叫你神魂颠倒,可以叫你幸福的如海浪一样拍打在心扉,可以让你激情澎湃的忘乎所以,可以让你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还有人说,爱情不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你空茫一场,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可以让你只恨自己瞎了眼伤了神,可以让你的世界从此没了色彩。
爱情有毒,多了很痛苦,少了又拼命想。
跟刘长江的离别宴在醉意湖畔的醉太白会馆进行着,当然,这个定义是齐帆下的,对刘长江来说,是一场怀念逝去的爱情的午宴。
“这是刚才那辆车的钥匙,送给你了,车本上写的也是你的名字”,刘长江边喝酒,边递给齐帆一把钥匙。刚才刘长江接她的时候,开着一辆崭新的白色奥迪,车子尚未挂牌,应该是刚提出来的新车,而且应该是提前就放在金樽贵府小区的,刘长江拉完琴后,直接开着这辆车出来接的她。
齐帆接过钥匙,对刘长江道了声谢,然后打开了一瓶五粮液,将刘长江面前的杯子斟满。由于没有其他人,又在自己的地盘上,刘长江今天放开了些,齐帆倒过酒后,他顺手接过了瓶子,将剩下的包圆了。
刘长江的心情很复杂,只能用五味俱全来形容,有喜悦有忧伤,有怀念有憎恨,虽然尽量克制着,但也无法完全控制,尤其是酒喝多了以后,比往日的话也多了许多,嘴里念叨着安澜的名字,诅咒着汪大同,追思着当年的风花雪月,林林总总,说了许多齐帆不曾听过的话。虽然酒话说的不成体系,但齐帆还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也豁然明白了刘长江非要对汪家赶尽杀绝的原因。
齐帆暗暗心惊,按照刘长江的醉话判断,他跟汪大同之间的矛盾是二十多年前就埋下的,刘长江与汪大同之间有着夺妻之恨,也就是说汪星的妈妈本来是刘长江的女朋友,后来却意外的嫁给了汪大同,再后来,汪大同又将汪星的妈妈给逼死了,刘长江如此对待汪大同,不仅是报夺妻之仇,更是替汪星的妈妈伸冤。那自己呢?刘长江在醉话里多次指着自己喊安澜,自己跟这个安澜有什么关系?
这一切都跟刘长江刚才去的那个房子有关,里面应该能找到答案。想到这些,齐帆的眼睛一亮,想起了前一段时间注意到的刘长江腰上挂的钥匙,那枚钥匙,就应该是刚才刘长江所去的那间房子上的钥匙。
将喝醉了的刘长江扶到床上后,齐帆摸了摸他的腰,腰上空空如也,她又翻了翻刘长江的手包,在里面找到了那串钥匙。齐帆将那枚比较独特的钥匙取下来,然后走出了房间,快步朝奥迪车走去,她要对那个房间探个究竟。
经过再三斟酌,李卓拨通了刘长江的电话,他手里捏着汪大同写给刘长江的信,汪大同死了,无论二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仇怨,都该以汪大同的死划伤句号了,刘长江不能逼人太甚,继续对汪星痛下杀手。
意外的是刘长江没有接电话,李卓皱着眉头思索着,难道是因为我曾经开罪过他,他懒得接我的电话吗?李卓看看时间,中午一点,这才想起刘长江有午睡的习惯,暗自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确实已经从秘书的角色中转变过来了,来到地震局以后,很少把事情再考虑的那么细了。
掐了刘长江的号以后,他又拿起了电话,正要播出齐帆的号码,手机却率先响了起来,李卓看了一眼上面的号,正是齐帆打来的,李卓心里一跳,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虽然接通了,可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同时说出了一声“喂”,僵局打破之后,二人都轻松了下来。
“你还好吗?”齐帆率先问道。
“还好,你呢?”
“也挺好的”,齐帆已经从汪大同在金樽贵府的房子里出来了,看到客厅正墙上挂的照片后,又结合着刘长江的醉话,齐帆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自己不过是个替身而已,是那个叫安澜的人的替身,刘长江对自己的好,不过是对安澜的思念的一种转嫁而已,他替爸爸伸冤昭雪,替自己垫付学费,又给自己买房子安排工作等等,不过是以一种假想的方式表达着对那个安澜的思念而已。弄清了这些之后,齐帆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她对刘长江所有的一切情愫都在这一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听说你要走了?”李卓从齐帆的话里也感受到了一种轻松,跟她以前说话的感觉完全不同。
“嗯,是的,很快就要启程了”。
“我……我去送你”,李卓犹豫了一下,齐帆离开,王若琳肯定会去送的,自己去送行,两人之间的留恋可能会表现出来,说不定会被王若琳发现的。
“呵,不用了,若琳会送我的,我会好好的”。
“那你……”
“你也要好好的,好吗?”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
“李卓”。
“嗯?”
“我想你,我会一直想着你”,齐帆本来想表现的坚强些,可她还是忍不住,一句我想你之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也想你,一直想你”,李卓的眼眶也红了,他咬紧了牙关,腮帮高高的凸起……
挂上电话后,李卓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撑的满满的,他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番,想找一个人打一架,更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想把堵在心里的那些东西给掏出来。
然而,他没有机会去发泄心里的不畅,因为杨静的电话打了过来。李卓看了看号码,赶忙收了收情绪,接通了杨静的电话。
“小卓,汪氏集团的拍卖会要在三点钟开始,你和若琳有时间过来吗?”杨静的声音很紧张很伤心。
“嗯,我过去,若琳可能过不去了,我打给大勇,然后我们过去接你”,李卓满口应承了下来。
“那好,我在家里等你”。
李卓抬头看看时间,已经快两点钟了,洗了把脸之后,随手拿过了王若琳的车钥匙下了楼。
玉城拍卖行。
汪氏集团的拍卖如期举行了,由于拍卖的是在玉城颇负盛名的汪氏集团,前来参加竞拍和旁观的人竟将偌大的拍卖大厅挤得满满的。
李卓、杨静和吴大勇走进拍卖大厅时,一些媒体还专门跑到三人面前拍起了照片,甚至还有人将话筒伸到了杨静的面前做起了采访,李卓和吴大勇只好当起了临时保镖,将那些记者挡在了一边,也有几个记者认出了李卓,纷纷又对他拍起了照片。李卓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连第二天的新闻标题都能想的到:《汪氏千金现身拍卖会,副局长贴身当保镖》。
汪氏集团经过专家评估之后,得出的结论是汪氏资不抵债,负债三千一百万,但这个评估只针对的是汪氏的有形资产,实际上,汪氏集团还有一笔可观的无形资产,比如汪氏集团的品牌、施工资质、专业团队等,再加上楼市反弹,玉满天下一期的现房接手即可盈利,这笔无形资产和一期房产升值后的价值叠加在一起后是相当大的一笔利润,这也是众多地产商争相前来竞拍的原因。
看到杨静等人坐定后,主持人宣读了拍卖的相关规则,然后,拍卖正式开始了。当主持人宣布开拍时,杨静的咬着牙吐出了两个字:“强盗!”
李卓也是非常赞成杨静的说法,这么多开发商云集到这里,充分说明了一件事,汪氏根本就不是什么金融诈骗,账面上的三千万,对庞大的汪氏来说,根本不能算是亏损,现在蜂拥而至了这么多开发商就能充分证明汪氏是有势力偿还那些钱的,否则开发商们绝对不会傻到亏钱的程度来这里竞拍。可惜,汪大同去了,汪氏也轰然倒塌了,而这个压垮了汪氏的最后一根稻草,正是他曾经的领导、现在的敌人刘长江放上去的。
竞拍的递增幅度是五百万,每当有人竟拍一次,杨静的心里就会猛跳一下,她手里攥着的相关资料就抓的更紧,这是汪大同毕生的心血,杨静万般不舍将它转手易人。
竞拍正进行着,李卓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号码,是齐帆发来的短信,李卓拿起手机走出了拍卖大厅。
打开短信,里面只有简短的四个字:别了,吾爱。
李卓如同被人当胸捶了一拳,一时痛的喘不过气来。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墙上,勉强抬起头,朝机场的方向看去,隐约有一架飞机正腾空而起,载着那个第一次向他张口言爱的人飞向了远方。
大学毕业后的第四年,又一个人以同样的方式在他已经愈合的伤口上重新划了一刀……
直到飞机消失在天际,找不到任何痕迹了,李卓才慢慢的缓过气来,缓缓的将堵在胸口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整个人也靠着墙瘫软在了地上,如同被人抽了魂魄一般,提不起一点劲来。
直到杨静和吴大勇找到他时,李卓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嘶哑着嗓子向杨静问道:“办完手续了?”
“嗯。你怎么了小卓?”杨静关切的向李卓问道。
“没事,刚才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已经好多了。谁赢得了竞拍?”李卓不想让杨静担心,伸出手让吴大勇搀扶着他。
“王重九”,吴大勇接过了话。
“谁?”李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重九”,吴大勇再次回答道。
“王重九?怎么可能?他……他有竞拍资格吗?”虽然竞拍者是谁对李卓等人来说并不重要,但李卓对王重九赢得了竞拍还是感到非常意外,自从那次王重九殴打张元的事以后,李卓也留意起了这个罗汉堂昔日的老末,对他有了一些了解,知道他搞了个家电卖场,好像还在醉意湖边开了家会所,虽然有些钱,但还不至于到了能够搞房地产的程度,现在突然跳出来收购了汪氏,让李卓大感意外。
“别说你吃惊了,很多房地产商都吃惊呢,拍卖结果一出来,许多人都感到很意外,有人要求审查王重九的资格,主持人当场公布了王重九那家企业的资质,一切都是合法合规的”,吴大勇将看到和听到的一些消息告诉了李卓。
“他怎么会有房地产公司的资质,他手下根本就没有这项业务”,李卓继续保持着怀疑。
“他在前不久收购了的一家房地产公司,这家公司在玉城也做过几个中小型的项目,手续什么的都是有登记的”。
“收购?哼!阴谋!”李卓想起了上次王重九殴打张元时接的那个电话——当时自己还给刘长江当秘书,那个打给王重九的电话,肯定是刘长江听了李卓的话后打给王重九,让王重九收手的。那件事充分证明了刘长江就是王重九的后台老板,否则不会他一个电话就让王重九就乖乖的收手。
李卓的脑海里迅速理出一条思路来:刘长江为了达到报复汪大同的目的,不仅将汪大同弄进了监狱,还让王重九出面收购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汪氏倒台后,刘长江在幕后操纵拍卖,王重九从明面上竞拍,二人里应外合,顺利实现了侵汪氏集团的目的。真是杀人不见血,刘长江的心机竟然练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程度。
杨静见李卓的脸都气的发白了,忍不住向李卓问起了原因,李卓将自己的推理告诉了杨静和吴大勇,二人听了以后,同样愤恨不已,特别是杨静,气的浑身直哆嗦,一向温婉的她竟然张嘴骂起了刘长江。
可是,骂归骂,恨归恨,他们却对刘长江无可奈何。
张元跟络腮胡约的地点还是上次救他的那座沙丘,通过话以后,张元和汪星往车里备了些食物和水等东西,然后打开了导航,结合着羊皮地图,朝着目标驶去。
幸好这次开着李卓的车,不仅路上有空调吹,而且在沙地上的通过能力也比摩托车要强一些,感觉路途没那么遥远了,几个多小时后,张元和汪星到达了跟络腮胡约好的地方。
赶到地点后,张元将车停在了沙丘的背阴处,拿出水和食物跟汪星分享,然后又和汪星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沙丘,邀请他感受沙漠奇景。
幸好这个季节不是风季,沙漠里的景致比起上次并无多大变化,依然是晴空万里,“波澜”壮阔,沙丘如同麦浪一般,在太阳下映射出金色的光芒,一直绵延到天际,让人看了之后豪气顿生,忍不住想喊上几嗓子。
难怪边陲的人多豪迈,见惯了无边无际的沙漠,看惯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心胸都非常开阔,豪爽的能装下大漠和草原,即使是死了,也会像巴尔登一样,以地为床,薄沙为被,魂归于天地之间。相比起来,都市里的人就狭隘的多,从家里到车里,再从车里到办公室里,总是被封在格子里,即便是将来死了,被烧成了灰,仍旧被装在小格子里埋了,一辈子都没像大漠的人那样辽阔过。
直到两道黄烟朝他们飞驰而来的时候,他们才从陶醉中恢复过来。张元和汪星被那两道黄烟给惊呆了,眼前的景象就如同《西游记》里的黄风怪来袭时的情景,怪物们在前面飞驰,后面荡起滚滚黄烟,速度快的让人惊叹。
黄烟由远及近,二人这才看清是两辆高速飞驰的越野车造成的景象,由于越野车喷涂了跟沙子颜色十分相近的伪装色,不走到跟前根本看不出来,由于车轮做了改装,换成了三角形的履带,所以在沙地上的通过性能十分良好,车速非常快的时候,看上去真是跟怪物来袭一般。
车子在沙丘前停了下来,络腮胡跳下了车,冲着仍旧发呆的张元和汪星挥了挥手,喊了一声张元的名字,二人这才缓过神来,张元半躺在斜坡上,然后叮嘱汪星,让他学着自己的样子,顺着沙丘滑了下去。
虽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丝毫没有影响张元跟络腮胡的关系,两人见面后,络腮胡和张元来了个熊抱,然后张元又将汪星介绍给络腮胡,络腮胡同样跟汪星来了个熊抱。
由于刚刚看了沙漠奇景,又遇到了络腮胡这样豪迈的朋友,汪星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跟络腮胡来了个熊抱之后,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跟络腮胡打了招呼后,张元看了看络腮胡身后站着的几个人,虽然没有穿军装,但一看就是军旅出来的,而且身手还是非常厉害的那种,张元更加相信络腮胡的话了。
张元指了指络腮胡身后的几个人向络腮胡问道:“你的人?”
络腮胡回头看了看几个下属,笑了笑说道:“都是自己弟兄,一块儿出来打拼的,混口饭吃”。
“你倒谦虚起来了”,络腮胡有此势力,倒让张元放下心来,他来保护汪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张元又好奇的绕着两台车转了一圈,然后拍了拍机顶盖对络腮胡说道:“这玩意不错,在沙地上跑起来跟飞机似的,我刚才在沙丘上看着,还以为《西游记》里的黄风怪出现了似呢”。
“黄风怪?”络腮胡被张元的话逗笑了,随手指了指身旁的车的对张元说道:“喜欢的话送你了。”
络腮胡的话没让张元感到意外,因为张元本身就不懂车,只感觉这车挺大,跟一栋移动的房子似的,应该不会便宜,听了络腮胡的话后,第一感觉是这个大胡子还挺大方的。倒是汪星猛的一惊,汪星家里条件好,所以对车有特别的爱好,以前没少买车,对车也颇有一番研究。大胡子的车是最新款的进口悍马,连同四个履带轮,总价要超过二百万,说要送给张元时眉头都没皱一下,不由得也被络腮胡的豪迈给折服了。
张元拍了拍车,嘴里啧啧称赞着,男人对车的爱好好像是与生俱来的,虽然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车,但依然不能泯灭张元对车的爱好。他摩挲着悍马的机顶盖,好像摩挲着一匹汗血宝马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的对大胡子说道:“车是好车,也知道你诚心送,但我要这车没用,油都加不起,送给我也遭罪它了,我还是觉得我哥们这小破车不错,省油,保养的成本也低。”
“呵呵,大元兄弟,还真愿意继续在那矿上迁就啊?”络腮胡仍对张元念念不忘,极力想劝说他的入伙儿。
看了络腮胡的阵势,张元已经相信了他是搞军火的话,但这里毕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怎么可能容忍非政府军事武装在版图内出现呢?退一步说,即便络腮胡是搞这一行的,张元的兴趣也不大,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固然好,但难得有安生的日子过,自己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贵在安逸,不用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听了络腮胡的话以后,张元没有表态,笑了笑算是掩饰过去了。
络腮胡见张元不作答,本不想再提了,但实在是求贤若渴,他太喜欢张元这种放荡不羁的个性了,如果放在城市里,张元的个性可能是一种过错,因为都市里需要的是那种中规中矩、安分守己的人,可在江湖上,这种性格就做大事所必备的先天条件。
“大元兄弟,借一步说话”,络腮胡向张元发出了邀请,然后率先走出了一段距离。
张元情知络腮胡是想再次说服自己,虽然有些拒绝,但他不忍看到络腮胡失望,就跟着络腮胡走了过去。
络腮胡随意的坐在了沙地上,指了指身边示意张元也坐下,然后对张元说道:“实话跟你讲,我确实是做军火生意的,而且还不仅限于做军火,还做一些保护政要、暗杀目标之类的事。但我在中国没有案子,而且跟中国政府有合作关系”,络腮胡开门见山的撂开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中国人,还曾是一名中国军人,在塔克拉玛干沙漠服役了十几年,由于在沙漠里习惯了,退伍以后就离不开沙漠了”。
络腮胡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给张元,张元接过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打着,递到络腮胡嘴边。络腮胡吸着烟后继续对张元说道:“退伍后,我也去城市混过,但是,没用的,自己所学的这身本事到了城市里除了跟人当保安看大门,其他的什么都不会,于是,我就跟几个朋友去了阿富汗,在那边做了雇佣军。”
“哦,雇佣军,在小说里看过,都是很厉害的,能劈手抓住子弹什么的”,张元敬佩的冲络腮胡抱了抱拳表示自己的敬仰。
“呵呵,你小子在哪看的野书?要是能抓住子弹,上次我能被人打中?”络腮胡也是个性情中人。
“嘿嘿,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我也不知道”。
“书上的话也能信?那些写小说的人都特别能扯,大门都不用出,就能把天上地下过去未来全都进去,能把死的给写活了,还能把活的给写死了,往往读者以为作者会是个帅的掉渣的年轻人,说不定真实的作者会是个糟老头子,这事儿啊,不能信书,尽信书不如无书”,络腮胡倒是对写书人很是了解。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嘛”,张元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呵呵,扯远了,还是说我们的事儿。我跟几个兄弟到了阿富汗,做了不少事儿,这也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暂时先不说这个。由于阿富汗离中国太近了,做到后来我们中国人的身份是不能用了,因为时间长了,很多人会以为我们是中国政府派出去的特种部队,影响中国的外交。所以,我和弟兄们就入了阿富汗的国籍,所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应该是阿富汗华人”。
“是这样啊,我说你怎么敢随便对我说你是军火商呢,原来你已经不归中国法律管辖了”,张元这才明白过来络腮胡为什么敢明目张胆的告诉自己他的身份。在阿富汗,卖军火跟卖白菜似的,新闻里经常可以看到穿着长袍的商人拿着枪在大街上放枪的镜头。
“也不是不归中国法律管辖了,而是只要不触犯中国法律,在中国境内遵章守法就行了”。
“那你们来到这儿的目的是什么?要是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很简单,回来休整”,络腮胡倒不忌讳,既然诚心要邀张元入伙,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何况张元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休整?”
“嗯,是的,我们虽然加入了阿富汗国籍,但人还是中国人,心仍旧是中国心。我们在这边注册了个企业,当然,你们来说已经是外企了。这个企业主要具备两种功能,一个功能是作为我们团队的训练基地,在阿富汗执行完任务以后,我们就回到境内的基地里做休整,由于我们国家的国防力量很强大,回到这里休整,我们不用担心被对手报复。另一个功能是购买武器,跟军工企业做生意,一部分武器自用,一部分卖给其他武装力量赚取利润”,络腮胡一口气将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张元。
“哦,是这样啊,那政府也不会允许你们带着大批量武器在国内活动吧?”
“当然,要不我上次怎么会被人打了一枪,要是手头上有武器,早就把他给解决了。我们所有的武器都在入境之前交给关口了,等出境的时候才能领取,所以,从法律上讲,我们是合法的商人,在国境内严格遵守国家法律的”。
“那……那上次怎么会有人拿枪追杀你?”
“那次是个意外,对手买通了国内的杀手,出高价要取我项上人头。那个杀手瞅准了我落了单,就对我下了手,好在那天刚好穿了件防弹衣,又刚好遇见你,否则我这会儿已经命丧大漠了”,络腮胡说着,对张元的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哪里,那是你命大,也是咱们有缘,否则沙漠这么大,怎么会刚巧让我遇到你呢”,被络腮胡夸了之后,张元反倒谦虚了起来。
“跟着我做吧,我很需要你”,络腮胡再次向张元发起了邀请。
“可是……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我到你那儿能做什么呢?”听完络腮胡的所有解释,张元心动了。
络腮胡眼前一亮,张元嘴里“可是”着,但言语之间已经透露出了愿意加盟的意思。
“你到我们那里有大用处”,络腮胡指着站在悍马车前的几个人说道:“他们都是军人,这是个优点,但也是个缺点。优点在于,他们都是执行任务的好手,可缺点在于,他们只能是军人了,他们的性格在进入部队的那一刻就被铸就了,他们只会杀人,只会服从命令,严格来说,他们就是机器,而机器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思维,缺乏创造力。我们的队伍不像军队,有作战序列,有参谋序列,有军事院校,有军事医院,甚至还有军队文工团,而我们只有几十个人,不可能将所有的功能都涵盖了,再加上我们要深居简出保护自己,时间长了,我们跟外界就脱节了。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你们平常上网用的QQ、微博、论坛等等,我们的兄弟有三分之二都不会,长久下去,我们就会被淘汰的,成为只能生活在大漠深处的一小撮人,最终的结果,将是走向没落。”
由于求贤若渴,络腮胡的话一开口就收不住了,滔滔不绝的讲了自己的心事,给张元的感觉是他根本不像是雇佣军组织的大佬,更像纺织厂家属院里算命的老拐。
闻琴声而知雅意,张元能在女人堆里混的风生水起,说明其智商和情商都是非常之高的,络腮胡的话未说完,张元就明白其意思了,络腮胡极力的邀请自己,不过是想改变队伍的结构,发展一些非军事人员融入到队伍中来,融入新的血液,从而提升队伍的造血功能,这跟军队从普通高校毕业生中招收军官的目的是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选择了我呢?你可以选的人很多啊”,张元弄懂了络腮胡的意思之后,只剩下这最后一个问题了。
“三个原因,你救过我,你是孤儿,还有你的性格”,络腮胡也爽快的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第一个和第三个理由张元还能接受,一提到自己是孤儿,张元心里也有些酸楚了,妈的,孤儿就该干这不要命的活儿?
络腮胡似乎很能体会张元的心情,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那几名随从,对张元说道:“我是,他们也是,所以,我们天生就应该在一起,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兄弟,才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家。”
张元闻言,眼睛一热,眼眶红了起来,如果先前还有拒绝的话,络腮胡最后的这番话,将他那点犹豫给全部打消了,咬了咬牙,坚定的向络腮胡点了点头。
络腮胡喜出望外,用力拍了拍张元的肩膀,双手兴奋的对搓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张元下定决心后,也感到了一种解脱的喜悦,如同一只雀儿从笼子里飞了出来,尽力的挥动着自己的翅膀,在辽阔的天空飞翔着。
过了好久,张元转过头,看了看朝这边探望的汪星,然后对络腮胡说道:“汪星也是我的兄弟,我们一起长大的,他现在出了事,我不能撇下他不管”。
“他是什么情况,你说说看”,络腮胡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张元简单的将汪星的遭遇跟络腮胡说了说,一提到刘长江,张元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恨恨的说道:“如果我加入了组织,我首先拿着把枪去把刘长江给干了!”
络腮胡笑了笑,表情轻松但口气严肃的对张元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只要进了国境,我们必须遵守国家的法律。我们加入阿富汗国籍是迫不得已,但是,我们绝对不能因为脱离了中国国籍就可以在国内为所欲为,首先是国家不会给你这样做的机会,中国不是阿富汗,中国有着强大的武装力量和国防力量,她不会让人在自己的版图上撒野。其次是我们的情况不允许那样做,如果想在国内得到庇护,就必须遵守好国内的法律,否则,一旦我们被驱逐出境,就再没有睡安稳觉的机会了,这里是我们安全的大后方,有了这里,我们才能活下去”。
“嗯,我记住了,可是汪星……”张元情知自己说的话过激了,被络腮胡教训了一番之后,口气上软了些,但对汪星被搞的家破人亡的事仍横亘在心里。
“我最欣赏的就是你这股义气。不过,在这件事上,我所能帮到你的就是暂时保护汪星的安全,就这已经是我所能做的最大限度了,一旦让警察知道我们包庇犯罪嫌疑人,后果就可能是被驱逐出境。其他的事情,还要走法律途径,靠法律手段来解决。不过,我可以出钱,相信这样的事情钱能办的到”。
“成!就这样也成!暂时保护汪星和出钱,这两项任务归你了,这也是我卖身的条件”,解决了眼下的问题,这让张元轻松了不少,心情好了,嘴上也耍起了嘴皮子。
络腮胡倒也喜欢张元的真性情,伸出手对张元说道:“拿来吧?”
“什么啊?”
“羊皮地图啊”。
“怎么?你想打劫啊?”
“得了吧,你有什么可打劫的啊,你以为那地图是巴尔登平白给你的啊?”
“你认识巴尔登?”
“这地图本来就是我给的巴尔登”。
“为什么啊?”
“还不明白?你什么智商!是我委托的巴尔登,让他帮忙物色合适的人选到我阵营里的呀,你以为什么人都能随便到我那儿去的?先拿着这卷地图通过了考验再说”。
“靠!我鄙视你!”
“哈哈……”
回到悍马车前,张元跟汪星拥抱了一下道了别,又叮嘱了络腮胡一番,然后目送着车子驶向了大漠,直到看不见那两道黄烟了,张元才返回到车上,按照导航上的提示回了矿区。然后跟矿上请了假,开车载着琳娜,驶向了回玉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