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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临危受命

深夜,蔡虹带着战士们悄悄来到灵山,他们把牺牲的战友们的遗体收集起来,建起了一座公墓,墓前竖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着十一个大字:新四军江北支队烈士之墓。背面刻着每一个牺牲战士的姓名。做好这一切之后,蔡虹心情仍然不得平静。他让战士们先回去,他独自一人坐在墓前的石头上,他要陪一陪失去的战友们。夜幕沉沉,晚风习习,草木沙沙,好象战友在向他倾诉。蔡虹的心情十分沉重,他点上一支烟,战斗的场景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战场上硝烟弥漫,日伪军漫山遍野地向山上爬来,机枪向山上扫射。战士们的枪卡了壳,手从子弹袋里掏出来的却是木头塞子。战士们用石头向敌人砸过去。日伪军已逼近阵地。田村狂叫:****没有子弹啦,冲上去啊!战士们拨出刺刀跃出战壕,扑向敌人,与敌人搏斗在一起。一片凄厉的呐喊。蔡虹一人手刃十几个敌人,直到最后。硝烟未尽,战场上横陈着战友们的尸体。夜幕降临,蔡虹満身血污,衣衫褴褛,步履踉跄,手里拿着带血的刺刀,痛苦地注视战友们的尸体……

曾世雄政委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我们现在不仅仅是打败仗的问题,甚至是我们这支队伍能否生存下去的大问题。目前,我们不仅没有枪支弹药,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谭天木支队长的话:“打仗要有物质保障。我们有革命意志,但是没有武器不行;我们需要增加人力,但是没有物质保障增加不了。一句话,我们支队现在最缺的是后勤保障,后勤保障工作是我们支队的生命线。”

夜深人静,寒风袭来,蔡虹豪无知觉,他沉浸在痛苦的思念之中。突然,一只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蔡虹扭头一看,是政委。曾世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曾世雄是开完会议后赶过来的,在刚刚结束的支队党委会议上,中心议题是分析新四军江北支队当前所处的严峻形势,着重讨论加强支队的后勤保障工作。

曾世雄在会议上说:“当前后勤工作是我们支队的生命线。”他提议组建江北支队‘后勤保障工作部’,选调最得力的领导干部担任后勤保障工作部部长,尽快把后勤保障工作抓起来。曾世雄的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但是谁来当这个后勤部长呢?按照以往的经验,政委一旦提出一个问题,他的头脑里有了就明确的答案。这个后勤部长会是谁呢,大家等着曾世雄往下说。

谭天木是个急性子,心直口快,他说:“我完全赞成政委的意见,选一个好的后勤部长是这个问题的关键。”他问曾世雄:“你说这个后勤部长选谁?”

曾世雄深思熟虑地说:“蔡虹。”声音虽轻,但在座的人为之一震。

“什么?”谭天木大吃一惊,这太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怔怔地看着曾世雄:“让蔡虹当后勤部长,您没说错吧?”

曾世雄坚定地说:“没有说错,就是蔡虹。”

蔡虹是谭天木的爱将,军事上的得力助手。调蔡虹当后勤保障部部长,这对负责军事方面的谭天木来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右手用力一挥,象是把曾世雄的意见挡回去似的,大声说:“蔡虹,不行!”

“为什么不行?”曾世雄反问他。

“蔡虹是一团团长,是支队最优秀的指挥员,他带的可是主力团。”

“主力团团长也可以换人嘛,优秀的指挥员就不能搞后勤了?我们就是要选最优秀的干部搞后勤工作。”

谭天木问曾世雄:“政委同志,您怎么想到让蔡虹同志当后勤部长?蔡虹是打仗的好手,让他当后勤部长,是不是太屈才了?”

“我不认为蔡虹当后勤部长是屈才。”曾世雄说:“我们现在的后勤部长工作不仅特别重要,而且还特别困难,特别艰险,一般的人当不了,只有让蔡虹来当了。”

“我不赞成。”谭天木不満地使出撒手锏:“蔡虹是我的得力助手,你把他搞走,我这个支队长也干不了了。”

“你支队长干得了干不了那是你的事。”曾世雄却不为所动。“这个后勤部长,我是选定了。”

谭天木说:“你选一个军事指挥员搞后勤,至少事前应该跟我商量一下。”

“这就是在和你商量嘛。”曾世雄说:“特殊情况,也有会有意外吧?再说让大家参加共同商量,不是更好嘛!”其实这是曾世雄的小手腕,他知道,调蔡虹当后勤部长,谭天木肯定不会同意,事先同他商量准是通不过。倒不如直接拿到党委的会议上,用少数服从多数来做决定。到这个时候,谭天木就是反对,也无能为力了。这是曾世雄当党委书记多年的经验:不太重要的事情,先商量再决定;特别重要的事情,先决定再商量。

但是,这和做法引起了谭天木的强烈不满,他表现得异常激烈,他和曾世雄争了起来。俩人你来我往,各不相让。支队长和政委这样针锋相对地争吵,还是第一次,委员们都吃惊地看着他们,一时不好表态。

谭天木知道曾世雄的脾性,一旦想好了的事情他会坚持到底,军事干部斗不过政治干部,这是新四军里面的常识,况且任用干部又是政委的权力,吵了一阵,谭天木的态度明显软下来了,他想通过讲道理来打动他,他问曾世雄:“我的政委呀,你说前方与后方,哪个最重要?最得力的干部应该放在哪儿,你是搞干部工作的,你心里最清楚。为什么我们常说:‘一切为了前线?’”

曾世雄显然是有思想准备的,他回答说:“‘一切为了前线,’这话自然不错,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就是更好地为前线。前方与后方,是一个战场的两个方面,都很重要,缺一不可。就我们目前的处境而言,没有一个坚强的后勤保障,我们不仅仗打不赢,连我们的生存都有问题,我们的一切计划全都落空,队伍不仅不能发展,而且还有被消灭的危险。”

谭天木懂得这个道理,也知道当前后勤工作的重要性。曾世雄不是不懂军事的重要,不是不知道蔡虹是一员优秀的战场指挥员,如果不是被迫无奈,他也不会做出这个决定。但是谭天木舍不得蔡虹离开他。他用祈求的口吻说:“你说的我都懂,我也知道当前后勤工作特别重要,但是你把蔡虹调走了,我依靠谁去?”

曾世雄耐心地解释:“支队长同志,在我们的部队里,能打仗的指挥官有的是,比如说,让蒋锋同志当一团团长,再提拔一个当二团团长。好的干部还是在于我们培养、提拔嘛。”

谭天木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他问:“难道就不能培养一个后勤部长?”

曾世雄深切地说:“天木同志,在当前这个复杂的环境下,能搞好后勤的干部难选呀!我们的后勤工作,是在没有根据地、没有经费保障,没有供应渠道的情况下搞后勤。是要到敌占区去搞钱、搞粮、搞物资。要同社会各阶层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要冲破各种艰难险阻、刀光剑影,经受种种的生死考验。没有一个得力的人行吗?蔡虹同志革命意志坚强,社会知识丰富,懂经济工作,思维敏捷,应变能力强。他是大学生,懂英语、日语,外交工作又是他的特长。他又是上海人,他的父亲是教授,他从小生活在上层社会,他的同学、亲戚、朋友、多在上层社会工作,有着良好的社会关系。这样的干部,我们在短期内能培养出来吗?他蔡虹不当后勤部长,难道让我们这些识不得几个大字的泥腿子去搞外交,去当后勤部长?如果你能找出第二个象蔡虹这样的人来,我就换人。”

谭天木沉默了,他实在想不岀比蔡虹更好的人选了。这时电话铃响了,谭天木去接电话。是蒋锋打来的,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后勤干部是搞什么的吃的?要枪枪没有,要子弹子弹没有,我们现在连饭也吃不上了!”

谭天木也发了火道:“你发什么牢骚?现在谁有本事把枪炮子弹弄来,把粮食弄来,把钱弄来,谁才有资格讲话。敌人封锁得象铁桶一样,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只知道冲我们发火,我们又向谁发火去?”

“那就等着让敌人消灭吧!”蒋锋拍地挂断了电话。

谭天木回到原位,叹道:“现在火气都大得很,都冲我们发火,我们又冲谁发火去?”

“大家的心情都一样,急嘛。”曾世雄说。

这时郑天佐作为党委秘书插了话:“我们的不少干部,正是在困难的情况下沉不住气,看不到美好的前途和光明的未来,缺乏战胜困难的毅力和勇气。”

谭天木一肚子火气正好没处出,他对着郑天佐吼道:“做你的记录,这个地方没有你说的。尽说那些不解决实际问题的大话、空话。”

郑天佐满脸通红,不再说话了。

最后,曾世雄问大家:“调蔡虹同志搞后勤工作,大家有没有意见?”

大家稀稀落落地回答:“没有意见。”

曾世雄转过头问:“支队长呢?”

谭天木扭头抽烟,心中赌着气,不予回答。

“好,没有意见,就这样定了。”曾世雄当场拍板。

谭天木甩掉烟头说:“蔡虹同志本人能同意吗?他会怎么想呢?”说着转身离开会场。

曾世雄看着谭天木的后背说:“这是的党委决定,我来找他谈。”

灵山山下,曾世雄和蔡虹都沉默着。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匆匆走过,枯萎的山茅草起伏着。曾世雄递给蔡虹一支烟,自己也抽一支——没有用他那不离手的烟袋——他用火柴给自己点着,又给蔡虹点。蔡虹接过去自己点了。

曾世雄把火柴放进口袋,和蔼地问“还想着战友们?”

蔡虹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会忘记他们呢?这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到半个小时工夫,就没有了。”他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前面山坡上的茅草,茅草一人多高,在微风的吹拂下晃动着身驱,象一个个附着牺牲战友们的灵魂。

曾世雄点点头深情地说:“是啊,同志们牺牲了,谁心里不难过。可是光难过不行啊,我们要想办法走出困境,想办法壮大自己,想办法战胜敌人。只有战胜敌人,夺取革命的胜利,才能为同志们报仇,才能告慰于九泉之下的战友们呀!”

俩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曾世雄问:“蔡虹同志,你认为,我们支队今后工作的重点应该放在哪里?”

蔡虹想了一想,坦诚地说:“政委,我认为,我们支队今后要更加重视后勤保障工作,要抽调得力的同志去从事后勤保障工作,古人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哪!”

蔡虹的话正对曾世雄的路子,曾世雄满意地说:“对呀,你跟我们支队党委想到一块儿来了。后勤工作确实太重要了,太紧迫了。可是,搞后勤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般人是不能胜任的。军部后勤工作,是叶挺军长亲自抓,到国民党要军饷,要武器,到香港筹款,到敌占区买药品,哪一件不是叶军长亲自去?******嘲笑叶将军成了新四军的后勤部长。为什么,就是因为这项工作重要,复杂,艰难。我们现在是在日伪占领区和国民党统治区中间求得生存,在他们的统治和严密的封锁下,搞钱,搞粮,搞枪炮子弹,没有过人的胆识和本领,没有不怕风险、富有牺牲精神,是完不成这项艰巨的任务的。”

“是啊,我们的处境艰难而险恶,后勤工作确是难上加难。”蔡虹深有同感:“但是再难的工作不能没有人搞呀。不搞好后勤工作,我们就必死无疑。”

“你讲的一点不错。但是后勤工作又是个出力不讨好,出工不见效的工作。稍有功利心的人决不想干这个,不如在战场上杀敌,既痛快又见功绩。”曾世雄步步深入。

蔡虹表示理解,他说:“战场上的功绩,与后勤工作者的努力是分不开的,革命者不能为个人争功,而为整个革命事业争功。个人要服从大局的需要。”

“蔡虹同志说得真好。‘革命者不能为个人争功,要为整个革命事业争功,个人要服从大局的需要。’”曾世雄连忙附和:“你这样一说,我调遣干部也有了底气。蔡虹同志,你给我们推荐一下,谁当这个后勤部长最合适?”

蔡虹想了一想说:“一时还真难找到这样合适的人选。”

“其实,这个合适的人是有的,就看他愿意不愿意担当这个重任了。”

蔡虹预感到政委话中有话,他看着曾世雄问:“谁?”

曾世雄的将手搭上了蔡虹的肩膀上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你呀,蔡虹同志。”

“我?!”蔡虹吃惊地站了起来。因为他根本不会相信,支队会把一个重要的军事指挥员、一团团长派去搞后勤工作。

曾世雄也站了起来,说:“是啊,支队党委已经做出决定,成立支队后勤保障工作部,让你担任后勤保障工作部部长。”

“我不行!”蔡虹坚决地表示。他下意识地往前急走,好象要摆脱政委的纠緾。

曾世雄追了上来:“你怎么不行?我们认为你最合适。”

“不,政委,我从上海来参加新四军,是为了亲临前线,真刀真枪地杀日本鬼子,为我父母亲报仇。叫我搞后勤工作,我想不通,也接受不了。”他独自抽一支烟,靠在一棵树上,眼睛看着前方。

曾世雄站在他的身边,观察着他的情绪。

蔡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幕悲伤的往事。

蔡虹出生在上海,父亲是上海圣约翰大学教授,他也在圣约翰大学读书。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和美好的前程,但是,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这一天,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这一天象往常一样,在大上海林立的高楼下,人流如潮。虽然日本进犯上海的消息已经传了很久,但人们还是照样地工作、学习、购物和旅游。黄浦江上,一艘艘巨轮飘扬着各国旗帜。给上海增添了异样的风景。

形势内紧外松,消息灵通的圣约翰大学已经停课,蔡虹的父亲决定带领全家到乡下躲避一时,以观局势。那天正是八月十三日,一大早父亲就把家中的金银细软装了四大包,父母各提一包,蔡虹提了两包,叫了两辆黄包车,急匆匆地出了门。

就在他们走到苏州河桥边时,突然,天空响起尖厉的呼啸声,印着太阳旗的日本军用飞机列队而过,丢下了一颗颗罪恶的炸弹。炸弹落处,烟柱腾起,爆炸声震耳欲聋,此起彼伏。街上的人们慌不择路,四处奔逃,哭叫声一片。突然,一颗炮弹落在马路边,随着一声巨响,尘土冲天而起,遮住了人们的视线。等到尘土落下,马路上已是一个巨大的弹坑,被炸倒的行人,有的肢体不全地挂在树上,更多的是被尘土和气浪冲倒在地,身体压在尘土之中。

蔡虹乘坐的黄包车倒在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发现前面的车子已经散了架,他的父母倒在血泊中。“爸爸,妈妈!”蔡虹惊叫着扑了上前,但是,他的父母伤势太重,肢体不全,离他而去了。蔡虹抚摸着双亲血肉模糊的身体,眼看着天空中印着太阳旗的日本飞机,他悲痛欲绝,下定了杀敌报仇的决心。

这时,有一个绅士模样,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人坐着黄包车过来,他看了看悲惨的场景,下了车来,对站在身边惊惶失措的众人说:“快快帮助料理一下。”众人立刻忙了起来。他们把蔡先生夫妇的遗体抬上了黄包车,帮助着向前推去。中年人走到蔡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小伙子,节制悲痛,让我们记住仇恨吧。”他递给蔡虹一张名片,说:“有困难去找我。”坐着黄包车离去了。

蔡虹看了一下名片,上面有三个字:萧叔安。这位绅士模样的中年人,就是共产党在上海的地下党组织负责人潘汉年。

几天后,蔡虹根据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潘汉年住处,他上前敲门。一个老年妇女开门看了看他,警惕地问:“你找谁?”

蔡虹说:“我找萧先生。”

“这里没有‘萧先生’,你找错了人家。”老妇摇摇头。

蔡虹大为失望,他说:“这是萧先生留给我的名片,我是照上面的地址找来的。”

老年妇女接过名片,神情狐疑地看了看,她不识字,不能辩别是真是假。

这时,在这所房子的楼上,有一个中年人透过窗户向下探看,他就是潘汉年。因为地下工作的需要,对来访者须谨慎对待。蔡虹正要离去,就听到楼上的声音:“谁来找我呀?”随着楼梯的声响,潘汉年走了下来。

蔡虹喜出望外:“萧先生。”

潘汉年对老妇说:“王妈,自已人。”王妈放松了戒备。

潘汉年带着蔡虹上楼,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潘汉年让蔡虹坐下,亲自为蔡虹沏上茶。由于天热,还递上一只芭蕉扇,坐下来关切地问他:“父母后事安排好了?”

蔡虹悲戚地说:“运到乡下葬了。”

潘汉年说:“七七事变,日本进攻华北;八一三,日本进犯上海,中国人民全面抗战的日子到来了。当前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面临的选择,是战斗到底,还是投降当亡国奴。”

“当然要战斗到底,一定要报仇血恨,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蔡虹坚定地说。

“你说得对。打算今后怎么办?”潘汉年问。

“我想上前线打鬼子,为父母报仇。”

“好。”潘汉年十分赞同:“我就是从事打鬼子工作的,我会帮助你的。不过,你先在我这里待一段时间,帮我做点事,等到有机会,我派人送你上前线。”

蔡虹信赖地看着对方,点点头,问:“先生,怎么称呼您哪?”

“我对外的职业,是在大学里当个兼职教师,你就叫我萧老师吧。”

从此,蔡虹在潘汉年办公室里帮助誊写文件,接客送信,在潘汉年的领导下,工作了一年多。这期间,蔡虹在潘汉年的帮助下,学习了革命理论,树立了人生理想,由潘汉年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第二年冬季的一天,蔡虹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只见潘汉年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摘下礼帽,解开围巾,对蔡虹说:“蔡虹同志,你不是要到前线打鬼子吗?现在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国共合作,共产党领导的南方游击队整编成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简称叫‘新四军’于汉口成立,叶挺为军长,项英为政委。现在正向皖南挺进。皖南离此不远,你可以去参加新四军了。”

蔡虹十分高兴:“太好了,什么时候可以动身?”

潘汉年说:“不用急,新四军初创,十分困难,我正在动员一批工人、学生、医务人员、汽车司机、机械师和无线电技术人员去参加新四军,为新四军壮大力量。还要为新四军准备一批军用物资运过去,你做好思想准备,等着我的通知吧。”

蔡虹感叹地地:“老师,你真是为新四军想得周到哇!”

一天晚上,潘汉年办公室里电话铃响,潘汉年拿起电话,就听电话里声音:“老师,都准备好了,今晚动身。”

“好,我马上来。”潘汉年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蔡虹说:“蔡虹同志,你今天晚上可以去参加革命队伍了。我们已组织了二百多个人到皖南新四军军部工作,你就和他们一道。吃过饭,我带你去。”一边说一边整理文件。蔡虹也愉快地整理起来。

饭后,潘汉年带着蔡虹坐着黄包车,来到一个储煤场。只见二十几辆运煤卡车都装満了煤,一字儿排在院子里,每辆煤车上坐着十来个人,有的穿着短衣,有的穿着长袍,工人,知识分子都有。见潘汉年到来,一位穿着长袍,带着长围巾的中年负责人迎上来握手。他就是现在的新四军江北支队支队长谭天木。

潘汉年问:“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谭天木回答:“军用物资都装在车上,上面盖着煤,遇到鬼子,就说给发电厂送煤去。”

“很好。”潘汉年又问:“来了多少人?”

“一共二百三十八人。”

潘汉年指着蔡虹说:“我还给你增加一个。这是蔡虹同志,大学生,我的办公室秘书。”

谭天木伸出手:“哦,蔡虹同志,我们欢迎。”俩人握手。谭天木问潘汉年:“蔡虹同志走了,老师办公室不是缺了人手吗?”

“蔡虹同志要求上前线杀敌,我们应该支持他。”

谭天木看看蔡虹修长的个子,帅气十足,十分喜欢,说:“好啊,大学生,有这样的觉悟,到新四军可以大有作为啊。”他催蔡虹:“上车吧,委屈一点,脱下长袍,不要怕脏,暂时坐到煤上。”

“没关系。”蔡虹转身与潘汉年握手说:“老师再见。”然后把长袍脱了,挽在胳膊上,爬上了煤车。

谭天木与驾驶员用防雨帆布把车上的人员盖起来,捆扎好。

潘汉年交待:“出了日军占领区,就把煤卸下来,轻装上阵,出发吧。”

谭天木答应着,与潘汉年握手告别,然后坐进驾驶室,关上车门,从门窗里说:“老师再见。”

“有困难派人来上海找我。”潘汉年一再嘱咐。

“知道了。”谭天木应着。卡车开着大灯,出了煤场大门,上了路。

回忆到这里,蔡虹自言自语地说:“就这样,我和谭天木同志一行二百三十九人,冲破重重关卡,来到皖南新四军军部,受到叶军长、项政委的热烈欢迎。组织上先后让我担任排长、连长,我们和日本鬼子打了几仗,都胜了,我升任营长。中央指示向江北发展,我和谭天木同志等三百多人被派来江北工作,谭天木同志担任支队长,我担任一团团长。”他看看曾世雄说:“是不是我打了一次败仗,组织上就小看我了?”

曾世雄笑了:“嗨,你怎么这样想呢?支队长不是说了?你们打的不是败仗,是胜仗嘛。就是打了败仗,也不是你的责任,是我们江北支队后勤工作跟不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责任应在我们领导啊!你在军部多次与日寇作战,不都是打胜了吗。叶军长特意将你的情况向我作了介绍。但是,我们当前的后勤工作比打仗更重要,是我们生存和发展的重要保证。刚才你还说抽调得力的干部搞后勤工作,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还说‘革命者不能为个人争功,要为整个革命事业争功,个人要服从大局的需要。’怎么,一说让你当后勤保障部长,你的理论就变了?”

蔡虹转身对曾世雄说:“政委,道理我都懂,后勤工作的重要性我也深有体会。但是,支队党委要考虑一下我的特殊情况,我的心灵所受的伤痛。我要报仇,我要在战场上直接与敌人撕杀。”

曾世雄强调说:“后勤也是战场呀。你知道搞后勤工作就安全吗,就不和敌人生死搏斗吗?这里也是刀光剑影,出生入死呀,经不起生死考验的人还干不了这个呢!”

蔡虹不以为然地:“就算是战场,也只是第二战场吧。”

“第二战场怎么啦?它与第一战场同样重要。”

蔡虹不说话。话说到这个份上,曾世雄严肃地说:“蔡虹同志,你是老党员,是领导干部。我跟你说话就不客气了。支队党委已经做出决定,这是不能更改的,你想得通也罢,想不通也罢,都是要坚决执行,没有商量的余地。你看着办吧。”

蔡虹望着政委:“支队长他怎么说?”

曾世雄看着蔡虹,心想,我早料到了,他会让支队长帮他说话。曾世雄说:“支队长他同意了。”

蔡虹对支队长的“同意”感到很意外,也很失望:“他——也同意了?”

曾世雄说:“是啊,正如你所料,支队长是舍不得让你离开第一线,去搞后勤工作。你能征善战,是他手下的一员虎将,得力的助手,你们一团是支队的主力。可是,支队长他也知道,当前我们最重要、最紧迫的是什么?是后勤保障。你说,支队长他是明白人,能不同意吗?”

蔡虹突然扭头大踏步地往前走去,他要当面问问支队长,他怎么就能轻易答应让我离开战斗第一线?他只顾往前走,把政委丢在后面一大截。

曾世雄看着蔡虹远去的背影,他知道他是去找谭天木去了。他完全理解蔡虹此刻的心情。

夜里,在谭天木的住处,蔡虹和谭天木坐在床前的小桌旁抽着烟,室内烟雾缭绕,地下的烟蒂到处都是,他们谈了很久。

谭天木说:“我当然不同意你去搞后勤,不同意你离开战斗部队,不同意你离开我。但是,我没有办法,支队也没有办法,你知道当前我们支队的处境,这是唯一的选择。”他叹了一口气。

蔡虹最后表态:“那就算了,我服从支队党委的决定。但对于能否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心里还是没有底。”

谭天木安慰他:“尽力干吧。当前环境这么恶劣,谁也不能打保票,谁也不能预测未来。有困难我们会帮助你的,遇上打鬼子的机会,我们还是欢迎你来参加战斗。”

“有支队长这句话,我心里还好受一些。”蔡虹说:“将来打大仗,可千万不能忘记我啊!我一定要上战场啊!”

谭天木表态:“这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打大仗,一定有你的份。”

这时东方已白,几缕光亮从门缝里射进来。突然,门被推开,曾世雄大笑着跨了进来问:“蔡虹同志,我说的不错吧?支队党委会议的决定,支队长是同意的。怎么样,谈好了吧?”

蔡虹和谭天木都站了起来。蔡虹说:“政委,我顾全大局,服从党委会议的决定。只是这心里一时还调整不过来。”

曾世雄笑了:“那我可不管你,你自己调整好了。来,我带你到后勤组去,宣布支队后勤保障工作部的成立。搞后勤的同志们正急于要和后勤部长见面呢。”

蔡虹看了看谭天木,谭天木说:“你就去上任吧。”

蔡虹随着政委来到后勤组办公室,只见门外并排站着二十几个干部战士,看到政委和蔡虹走过来。为首的上前行了一个军礼,大声说:“报告政委、部长,后勤组全体同志已经集合完毕,请求指示。”他是原后勤组组长郑云泽,一个沉稳而壮实的中年人。

曾世雄宣布:“经支队党委研究决定,从今天起,支队后勤组升格为后勤保障工作部,由蔡虹同志担任后勤保障工作部部长。后勤保障工作部下设四个工作组,一是经费组,由蔡虹同志兼组长;二是装备组,由郑云泽同志任组长;三是生活组,由何力全同志任组长;四是医疗组,由李三火同志任组长。现在请蔡虹同志讲话。”

大家鼓掌。

蔡虹没有思想准备,他摆摆手说:“我没有什么说的,毕竟刚刚上任,还不知道后勤保障工作从何抓起,以后再说吧。”大家笑了。

曾世雄指示:“蔡虹同志从领导一千多人的部队,变成了领导二十几个人的后勤保障部,不能太委屈啦。新部长上任要有新气象,你们要找一处比较大一些的房子,给部长办公,挂上后勤保障工作部的牌子。”

蔡虹笑道:“政委,你把我放到后勤保障部是来当官、摆阔的吗?”

“形式决定内容。”曾世雄认真地说:“这说明支队党委对后勤保障工作的重视,也说明你们肩上的担子重啊。”

蔡虹觉得鸭子已经被赶上了架了,他说:“感谢支队党委的重视和支持。我们只有干好后勤保障工作,才能不辜负支队党委的重托和支队全体指战员的期望,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齐声说:“是!”

曾世雄听了很满意,直到这时,他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通讯员急匆匆地跑过来报告说:“政委,支队长请您过去,有要事商量。”

曾世雄说:“好,我马上过去。”他对蔡虹说:“我已经把你送到单位,我该走了。支队长来叫我,一定又是军情紧急了。”

“是不是又要打仗?”蔡虹问。“如果是打仗,叫人通知我一声。”

曾世雄说:“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后勤工作吧,打仗的事,今后你就别操心了。”说着风风火火地离去。

“什么,打仗的事叫我别操心?”蔡虹心中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就好比一个篮球场上的中锋,突然叫他不要上场,只负责看管衣服,送茶倒水什么的。他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