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照在出城的大路上,大路两边,田野里油菜和麦苗正在发棵,闲冬的水田象一块块明镜倒映着天上的云彩,静静地等待着春耕的到来,景色如画。如果没有日本鬼子炮楼,谁也不知道这是在沦陷区。
吴梦远坐着一顶由两人抬的轻便小轿出了城门。蔡虹跟着轿子行走,一边陪吴梦远说话。赵强、俞珍走在前面。
俞珍不时地回头看着蔡、吴二人。她感觉蔡、吴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谈话投机,感情融洽,从他们的体貌、学识和修养等方面看,俩人确是很般配的一对。特别是吴小姐,对蔡虹那种情深意切的神态,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何况俞珍更是个敏感的女子。因此她对蔡虹和吴梦远的关系既羡慕又嫉妒。
俞珍的举止引起了吴梦远的注意。吴梦远同样是个敏感的女人,但她向来深藏不露,宽厚待事。她发现俞珍在看蔡虹的眼神里,有一种崇敬、信赖、和依恋的情感,既是部下又似情人。吴梦远问蔡虹:“前面那个小个子是个女孩子吧?”
“你看出来了?”蔡虹不予否认。
“女扮男妆,只能骗得了男人,骗不了女人。”
“骗过男人就行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
吴梦远菀尔一笑:“为什么带个女孩子,怕在外面寂寞吧?”
蔡虹也笑了:“这是组织上安排,工作需要。”
“组织上想的真周到。”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有些工作,女同志去办方便些。”
吴梦远不再说下去,她表示理解。她说:“有机会真想到你们新四军去看看。”
“好啊,欢迎!”蔡虹说:“不过我们那里生活很清苦,居无定所,风餐露宿,走东闯西,你要是去得不凑巧,可能找不到我在哪儿。”
吴梦远关心地问:“很辛苦吧?”
“当然。战争年代嘛。不只是辛苦,是生与死的搏斗!”
吴梦远扯近了话题:“我想不到你会到新四军那边去,你为什么不去参加中央军呢?”
“中央军抗战不积极,和日本人关系暧昧,国民政府腐败盛行,不关心人民疾苦,我对他们完全失望了。”
“国民党里面也有忧国忧民之人,中央军里也有抗日的热血将士,你说是不是?”
“当然。”蔡虹承认:“正因为这样,我们党才制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尽可能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促使国民党与我们共同抗日。”
吴梦远问:“现在日本人在中国很得势,中央军抵抗不了他们的进攻,节节败退,全国的半壁河山都建立了伪政权,你们那么弱小的力量能打败日本人吗?”
“我们现在考虑的问题,不是成败得失,个人安危,而是民族大义。日本人在我们的国家屠杀人民,我们就再弱小,再困难,再危险,也要战斗下去,岂能做亡国奴而苛活呢?”
吴梦远赞叹道:“文然,你这种为国为民、不顾个人安危的精神,我是很钦佩的。”但她又说:“战争不是短期可以结束的,你就不想一想个人的问题?”
“什么问题?”
“比如,成立一个家庭。”
蔡虹叹了一口气说:“谁不想呢?国之不立,无以为家啊!自从我父母遇难,我就发誓,一天不赶走日本鬼子,我就不会成家。”
吴梦远菀尔一笑。
这时,到了一个日伪检查站。大路边上建立起一个碉堡,拦路设了木栅栏,开了一个大门,几个日本兵和伪军站在门口。
一个伪军高声喊:“站住,干什么的?”
赵强、俞珍走上前回答:“我们是走亲戚的。”
“到什么地方去?”
“去江东。”
“有良民证吗?”
“有。”蔡虹把“良民证”递了上去:“都是一起的。”
“轿子里面是谁?”伪兵问。
“是我们家小姐。”
“哦,花姑娘的。”两个鬼子兴奋起来,急着朝轿子走去。
赵强、俞珍握住别在身上的手枪,盯住鬼子,防止发生意外。
面对鬼子伪军的拦阻,吴梦远不亢不卑地递上名片:“看看这个。”
鬼子看看名片,看不懂,交给了伪军。
伪军看了后,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哦,是吴府的大小姐。”
吴梦远盯着鬼子兵轻蔑地问:“你们不认识我?”
鬼子兵茫然地摇摇头。
伪兵讨好地说:“认识,认识。吉野队长和王会长到贵府喝酒,我在门外守卫过。”
吴梦远说:“你们吉野队长和王会长的酒量都不小!”
“是啊,他们每次到贵府都是大醉而归。”
“既然是熟人,那就放行吧。”吴梦远说。
伪兵用不太熟练的日语向鬼子兵请示,意思是:“她是吴会长家的小姐,吴会长是吉野大佐的好朋友。”
鬼子兵会意,用生硬的汉语:“小姐请!”
伪兵说:“请!并且献媚说:“沿途可要当心哪!”
“谢谢关照!”吴梦远说。
赵强、俞珍这才放下了心。
几个人继续朝前走。
蔡虹对吴梦远说:“你们跟鬼子汉奸混得很熟呀。”
“没有办法。”吴梦远叹道:“中江市是日本鬼子的天下,我父亲为了保存这一份家业,只好硬着头皮与鬼子、汉奸周旋。我作为他的独生女儿,未来事业的接班人,偶尔也不得不抛头露面。好在我父亲朋友多,名气大,鬼子汉奸也想利用我们这块招牌,装点他们的所谓‘王道乐土’,所以还不轻易动我们。”
“是啊,伯父也是不容易啊。”蔡虹感叹。
大家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儿,吴梦远说:“文然,跟你说句心里话,我很担心你的前途。你能否退出军界,到中江市来吧,我父亲年纪大了,正需要有人帮助他,他只相信你。我毕竟是个女孩子,你不能帮他一下吗?”
蔡虹表态说:“等赶走了日本鬼子,我一定来帮助吴伯伯。”
“哪一年才能把日本鬼子赶出去?”
“我想,要不了几年。”
“你有这个把握?”
“应该是这样。”
“但愿如此吧,我们就等着这一天了。”吴梦远一话双关地说。
经过半天的行程,他们来到国民党中央军驻江东县某独立团团部所在地。这个团驻扎在一座小山边,距中江市不过二十几华里。地理位置十分好,进可以攻打中江城,退可以转入皖南山区。日本军队占领中江以后,为了消除国民党军队对中江的威胁,曾经几次向独立团发动进攻。双方一经接触,独立团就退到山里面去了。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回来了。日本人没有捞到多大的便宜,倒是兴师动众,疲惫不堪。不久日本对国民党政府由军事进攻转为政治诱降,双方的战斗越来越少,以至于相安无事,这就是抗日战争中国战场上的一个奇特现象。
独立团团部门前有两个士兵持枪站岗,一见来人,就大声喝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俞珍哼了一声:“可恶,和日伪军一个腔调。”
“当兵的对老百都是这样。”赵强上前说:“我们是找你们孙团长的。”
“找孙团长,你们是什么人?”
蔡虹扶吴梦远下轿。吴梦远说:“我是他的亲戚。”
“亲戚?对不起,孙团长不在团部。”
“他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
“不知道不能去问一下吗?”吴梦远不悦道:“我们大老远的来了,难道让我们空跑一趟?”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叫我到哪儿去问?”
俞珍斥道:“你们对待孙团长的亲戚就是这个态度?你们要是不找,到时候孙团长回来,有你们好果子吃吗?”
赵强也发火:“你们要是误了事,可要吃处分了。”
士兵见两个随从如此气势,有些害怕了。这时士兵乙轻声对士兵甲说:“兄弟,团长不是在家吗?”
“团长打过招呼,来人一律不见,就说不在家。”
“说不准真是团长的亲威,咱们犯不着得罪她。”
士兵甲犹豫了,问:“你们真是孙团长人亲戚?”
吴梦远说:“这亲戚还能假冒?”
俞珍命令:“快去找来。”
士兵甲对乙说:“你站在这里看着,我去看看孙团长在不在家。”转身朝院子里跑去。
四个人站在门口。赵强对士兵乙说:“孙团长的亲戚来了,你们就这么给站着,连一条凳子都不拿,团长来了你们不是找骂吗,想不想当差了?”
士兵乙连声:“是,是。”连忙从屋里搬来一只条凳。赵强请吴梦远和蔡虹坐下。
不一会儿,孙俊杰随士兵甲从里面出来。孙俊杰穿着一身军装,个子不高,人很魁梧,双眼明亮而狡黠。一见吴梦远,高兴地说:“梦远,你怎么来啦?真是喜从天降啊!”
吴梦远说:“你升了官就不好见啦。士兵挡驾不让见。”
“这是我打的招呼。来人一律不见。”孙俊杰说:“我们驻在这里,老百姓整天找麻烦,真是应付不了啊。”
吴梦远说:“大概是侵害老百姓的事做多了吧?”
“哪里哪里,我们都是为老百姓做好事。”孙俊杰连忙否认。
吴梦远指着蔡虹说:“俊杰,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这是我的大学同学,蔡虹,蔡文然先生。”
孙俊杰楞了一下,强装笑脸说:“好。蔡先生也是上海圣约翰大学的?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系,但我们是校友哇,欢迎,欢迎!”与蔡虹握手。
蔡虹也热情地说:“孙团长,久仰,久仰啊!”他指着赵强、俞珍说:“这是我的战友。”
“战友?”孙俊杰有些疑惑。没有与俩人握手。说“请进,都请进。”
士兵改变了态度,都肃立敬礼。
孙俊杰殷勤地搀扶着吴梦远进了院子,一面说:“你们是怎么来的,沿途关卡这么多,很危险的。”
“危险怕什么。听说你在这儿当团长,很神气,特来看看,表示祝贺,再危险也得来一趟呀。”吴梦远说。
孙俊杰受宠若惊:“感谢表妹一片深情哪!我有什么神气的?带兵打仗,抗日救国嘛!,整天忙得个臭死。”
吴梦远明知故问道:“最近你们打了多少鬼子呀?”
“我们现在是驻守待命。”
“日本鬼子进攻中国已经好几年了,你们还在驻守待命?等鬼子把中国全占领了再进攻吗?”
“哎呀,吴大小姐,你又跟我抬杠了。”孙俊杰解释道:“作为军人,一切都要听从上级的统一指挥呀。上级命我们在这里驻防,就是为了阻止敌人西进。要是没有我们在这里,日本人早就打到重庆了。”
吴梦远嘲笑道:“看来‘驻守待命’比打仗还管用,你们的功劳真不小啊!”
他们来到客厅。孙俊杰招呼大家坐下。营长余克勤和孙俊杰的堂弟——连长孙俊海进来。孙俊杰给大家作了介绍。余克勤和蔡虹握手。孙俊海给大家沏茶。
孙俊杰说:“这是顾长官送给我的浙江龙井茶,我是留着招待贵客的。”
“好,那就感谢款待了。”蔡虹说。
吴梦远说:“俊杰啊,我再补充介绍,我的同学蔡虹,现在是新四军江北支队的后勤部部长。”
听说蔡虹是新四军,孙俊杰着实吃了一惊,他不禁脱口:“啊,新四军?”当场的气氛顿时凝固了,那边余克勤反应更为强烈,他下意识地摸着腰间的手枪,毫不掩饰他的敌意和警惕之态。
吴梦远问:“怎么,新四军你们不欢迎?新四军也是国民革命军嘛!”
孙俊杰很不自在地说:“没,没有。”
蔡虹大方地向孙俊杰拱拱手说:“此次蔡某特来拜会孙团长。”
孙俊杰尴尬地:“欢迎蔡部长驾到。”他很不満意地看看吴梦远,怪她不该把新四军带到这里。但他很快调整了情绪,表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傲地态度,说:“蔡部长军务繁忙,怎么有空到敝军看看?不怕你们的上司说你有通敌嫌疑吗?”
蔡虹说:“孙团长这话就说得奇怪了。新四军与贵军不都是蒋委员长领导下的抗日军队吗?我们到这里来会会友军,本是正常交往,怎么会有通敌嫌疑呢?只有把新四军当作敌人看待,才会有这种想法。我们的上司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我们来这里不会给孙团长带来不便吧?”
孙俊杰又尴尬地笑笑:“没有没有,咱们现在不是一家人吗?”
“哎,这就对了嘛。”
孙俊杰问:“请问蔡部长,贵军现在什么地方驻守哇?”
“敝军现在江北一带。”
“哦,原来你们是江北新四军?”
“是啊。”
“江北新四军有多少人?”
“新四军江北支队刚刚成立。”蔡虹不正面回答。
孙俊杰挑衅说:“蔡部长,据我所知,国民政府并没有命令在江北建立新四军呀,也没有授予江北新四军的番号,你们这个支队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新四军建立江北支队,是根据蒋委员长关于全民抗战的指示,由人民群众自觉组织起来的,其目的是为了动员全国民众,拿起武器,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请问孙团长,这有什么不对吗?”蔡虹从容应对。
孙俊杰冷笑:“这样说来,你们倒是抗日的一支不可缺少的力量啰。请问蔡部长,贵支队成立起来,消灭了多少日本侵略者呀?”
“孙团长,我据实相告,新四军江北支队刚刚创建,目前太弱了。但是不久,我们这支队伍一定会壮大起来,一定会在打败日本的战场上,发挥重要的作用。”蔡虹反问:“请问孙团长,贵军这样强大,怎么还不去攻打中江城,把日本人赶出去,还在这里等什么呢?”
孙俊杰再次尴尬地笑着。
吴梦远笑着对孙俊杰说:“俊杰呀,古人云,‘君子不可与嬉,寡人自取病耳’,蔡先生是很雄辩的人。好了,不要斗嘴了,俊杰,蔡部长这次是有事来找你。”
“哦,蔡部长有何赐教?”
蔡虹郑重地:“孙团长,孙夫人领导的香港‘保卫中国同盟’为新四军买了一批枪支弹药,由孙夫人从武汉转运过来,在长江上被你的部下收存在这里。这可是抗日物资呀,前线正缺枪炮子弹,请你们放行好不好?”
孙俊杰假装糊涂:“香港‘保卫中国同盟’为你们新四军买武器?我倒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事?他们应给中国革命军买武器,由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统一分配,怎么会单独为你们新四军买武器呢?这不符合逻辑吧?”
蔡虹说:“新四军江北支队是新成立的队伍,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没有给我们发放武器,粮饷,我们的武器、弹药,粮食,经费,全靠我们自己筹措,靠全国各界人士捐赠,这一点你不清楚?”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发放武器装备和军饷,都是按照军队的建制发放的,你们新四军有多少建制,有多少人,为什么要那么多的武器?就你们江北这个支队,根本就是个黑户头,能发给你们武器军饷吗?你们是在违规建制,秘密扩编,扩大地盘,另有企图,中央能充许你们这样为所欲为吗?”
“孙团长。”蔡虹郑重地说:“本来我是来找你办事的,有些话不想说,吴小姐也叫我们不要争论,既然你孙团长讲到这里,我就不得不申辩几句:按照你们的说法,好象新四军扩充队伍,壮大抗日力量,倒是有罪了。好象你们不发给我们的武器、粮饷,让日本人肆无忌惮地杀害我们的同胞,杀害我们的抗日志士,杀害我们新四军战士倒是对的了?蒋委员长要求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都有抗日救国之责任,新四军要奔赴前线抗日,不扩充实力行吗,老百姓要参加新四军,不接收行吗?日本人占领我们的土地不收复行吗?这怎么叫‘另有企图’呢?”
吴梦远插上来说:“俊杰,我认为国民党这种做法不对,当前民众抗日热情,你们不支持,处处加以限制,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你作为一个中国军人,连这起码的是非都分不清?明明是新四军的武器,你为什么要把它扣下来呢?你们的军队不缺武器啊。”
蔡虹恳切地:“我希望孙团长从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的立场出发,把收留我们的枪支弹药还给我们。”
“武器我们是收留在这儿。”孙俊杰说:“但是根据国民军事委员的命令,这武器弹药是战争物资,要经过军事委员会统一分配,起码要经过第三战区司令部统一分配,把武器分给最需要的地方,不能直接给你们新四军。”
蔡虹严正地:“我重申,这是‘香港保国同盟’专门为我们新四军买的,发货单上明确注明运抵新四军军部,不存在统一分配的问题,你们中央军从美国人那里运来那么多的精良武器,为什么不统一分配?为什么不分一点给新四军?”
吴梦远不客气地说:“俊杰,我干妈亲自转运的战争物资,你也敢扣?真是胆子不小啊!我来的时候和干妈通了电话,她要求你立即放行,否则她要亲自去找蒋委员长。”
孙俊杰尴尬地:“我这也是执行上面的命令。我怎么敢自行决定呢?”
吴梦远发火道:“你就是眼睛盯着上面。我干妈的命令不是上面的命令?”
孙俊海上来解围:“吃饭吧,边吃边谈。”
大家来到后院操场,几个士兵正在打篮球。
蔡虹说:“孙团长,你们这里的条件不错,还有篮球场嘛。”
孙俊杰问:“蔡部长喜欢打篮球?”
“当然罗。”
吴梦远说:“蔡先生在大学里可是篮球健将呀。”
“好啊,那就上场打几球。”孙俊杰也来了兴致。
“我们来一场篮球友谊赛。”蔡虹说。
孙俊杰命令孙俊海:“俊海,你带几个人过去参加蔡部长那边,我们赛一场。”说着脱掉军装。
蔡虹、赵强也脱掉外套,俞珍站在一边。
篮球赛在紧张地进行,蔡虹一记漂亮的扣球赢得一片掌声。球场上气氛很热烈,表面上看,双方的感情十融洽。
吴梦远一面欣赏着蔡虹的球艺,一边注意站在球场边的俞珍。俞珍看蔡虹打球,都看入了迷。吴梦远想,小姑娘长得不错,虽然还未成熟,但是看得出是个美人坯子。蔡虹和她天天在一起工作,他们的关系怎么样子呢?想到这里她不尽泛起了醋意。然而她笑自己太敏感,太小家子气了。表哥孙俊杰,一直在追求着自己,可自己就是看不上他。偏偏就中意蔡虹。表哥的心思明明白白,蔡虹的心思捉摸不透。要是表哥有蔡虹的样子,那就好了。
孙俊杰玩得十分开心。余克勤在一旁虎视眈眈地看着。
一场球赛结束,孙俊杰带着大家到餐厅吃饭。
饭桌上气氛十分热烈。孙俊杰说:“我表妹难得来一趟军营,蔡部长他们更是稀客,军营条件差,大家有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客气啊。”
蔡虹说:“孙团长,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们新四军连饭都吃不上,今天我可要大快朵颐了。”
“蔡部长,你要是真吃不上饭,就到国军这边干嘛。”孙俊杰说。
“仅仅我一个人来可不行哪。要来,我们江北支队都要来呀,那你们可就承受不起了。”
饭后,孙俊杰把吴梦远叫到书房里说话。孙俊杰埋怨道:“梦远,你怎么把新四军带到我这里来了?要是上面知道了,我怎么解释?你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是你自己找的麻烦。”吴梦远说:“谁叫你把新四军的武器扣留下来?你扣人家武器,人家不来找你吗?”
“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你犯不着掺和进来。”孙俊杰嗔道。
“怎么与我不相干?”吴梦远坚持说:“首先,这关系到团结抗日的大事,你们扣留人家的武器是在搞磨擦,这有利于抗战吗?其二,这关系到你的政治声誉。你做的这件事如果报纸上捅出去,你孙俊杰就要受到国人的唾骂,你将来的政治前途就会葬送,你知道吗?”
孙俊杰不以为然地说:“我看那,其它都是假的,你为了帮助你这个同学倒是真的。”
“你说对了,这是其三。”吴梦远说:“你执行我干妈的命令,放行吧?”
“这我要请示上头,不能擅自放行。”孙俊杰坚持。
吴梦远生气了:“我不管你是不是请示上头,我今天既然来了,你就一定要放行。在大是大非面前,你难道就一点没有政治头脑,没有一点民族大义!”停了一下,吴梦远站起来说:“孙夫人的话你不听,也不给我的面子。那好吧,你讨好你的上司,升你的官去吧,我走了。我从此没有你这个表哥,以后你不要再见我了。”
孙俊杰连忙说:“别,表妹,别生气,我有难处,让我再考虑考虑。”
此时,蔡虹、赵强和俞珍坐在客厅里休息。突然,余克勤带着十几个士兵,手持长短枪闯了进来,叫道:“别动,把武器交出来!”
赵强、俞珍立刻拔枪在手,双方对峙着。
赵强大声说:“军人以丢枪为耻辱,如果谁胆敢来收缴我们的枪,我就叫他脑袋开花,不信你们试试。”
俞珍指着门外一棵树上的鸟窝说:“如果谁夺我的枪,我就叫他的脑袋跟那个鸟窝一样。”“叭”一枪,鸟窝应声落地。
大家看得呆了。有人情不自禁地赞叹:“好枪法!”
这时孙俊海急忙进来对余克勤说:“营长,蔡部长他们是客人,我们不能这样对待他们。”
余克勤稍有顾虑,他大声说:“谁也不许动,你们不缴枪,是走不了的。”
这时,孙俊杰和吴梦远闻声走过来。
吴梦远质问:“俊杰,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就这样对待我的客人。”
孙俊杰连忙说:“哦,误会误会。弟兄们不要动手,新四军是我们的友军嘛,到我们这里来,是客人嘛,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他们呢?”他走向蔡虹:“蔡部长,不要惊慌,不要惊慌。”
蔡虹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没有动,他说:“我一点都不惊慌。我倒要看看,你们余营长有多大的能耐。但是我又想,余营长的能耐,还是让他用在打鬼子的战场上吧。所以我今天还是把他的脑袋暂时放在他的脖子上。”
余克勤听到蔡虹的奚落正要发作,孙俊杰走到他面前命令:“都把枪放下!”余克勤只得收了枪。
赵强、俞珍也收了枪。
孙俊杰大声说:“新四军是我们战场上的战友。此次蔡部长来,是为了前些日子那一批武器的事,弟兄们,你们说,那些武器弹药,我们放不放行哪?”
“不行,武器不能给他们。”余克勤大声说。
孙俊杰笑着说:“大家都说武器不能放,但是,你们认识这位吴小姐吗?吴小姐是国母孙夫人的干女儿,此次吴小姐带来孙夫人的指示,你们说,这叫我怎么办,放不放行?”
众官兵哑然。
孙俊杰说:“没有办法,只有放行了。”他转身向孙俊海:“俊海,你去办吧。”
孙俊海招呼:“蔡部长,跟我来。”
蔡虹向孙俊杰道声感谢,握过手,带着赵强、俞珍离去。
到了武器仓库,打开库门。蔡虹对孙俊海说:“孙连长,请给我们准备一条船。派几个士兵帮助搬一下。”
“好,我马上去安排。”
孙俊海走后,蔡虹他们看着仓库里堆満了武器、弹药,既惊訝又羡慕。
俞珍说:“国民党军队有这么多武器弹药,放着不打鬼子,还扣我们的武器,真是太不象话了。”
赵强说:“能多拿就多拿一点。”
不一会儿孙俊海来了,还带来了十几个士兵。大家一梱一梱,一箱一箱将枪支弹药往小河边的船上运。
孙俊海见蔡虹也来搬运,十分惊奇,对蔡虹说:“蔡部长,你怎么亲自搬运?”
赵强说:“在我们新四军,官长和士兵一样干活。”
“那是官兵没区别了?”
“新四军没有官兵的差别,都是战友、同志。”
“那样的话,官长说话还有人听?”
“怎么没人听?官长的威信更高了。”
孙俊海想了一想说:“真是不可思议。赶明儿,我到新四军去看看。”
蔡虹说:“那欢迎!”因见孙俊海做事倒很实在,就问:“孙连长是孙团长的弟兄?”
“团长是我堂兄。”
“跟孙团长几年啦?”
“三年。”
“以前干什么呢?”
“以前在学校读书,日本打进来,书没法念了,就到堂哥这里来谋个差事。”
“当前国家正用人之际,投身抗战是对的。”蔡虹肯定他的行动。
孙俊海说:“可是,我们在这里驻扎三年了,一仗也没的打,不知什么原因。我总觉得,生活中不象我想象的那样。”
“是吗?”蔡虹说:“现在中国的政治局势十分复杂,各种组织复杂,人也复杂。但有一点不复杂,就是我们为国为民的理想和信念。只有确立了正确的理想和信念,才能把握自己,才能不会迷失方向,你说对不对?”
“蔡部长说得全对,我很佩服您。”
枪弹装好了,蔡虹与孙俊海握手话别,蔡虹说:“以后多联系。”
孙俊海见蔡部长这样的大官对自己平等相待,和蔼可亲,十分激动。说:“蔡部长走好,以后一定去请教。”
临别,蔡虹对孙俊海说:“我就不再去向孙团长告别了,请带个信,向他表示感谢,后会有期。”
孙俊海也说:“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