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中继续看着一个个世界里面的景象，很奇怪的，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些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不知道是悲伤，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安云中看见了一个自己之前没有看见过的故事。
“要看世间百态，最好莫过苏杭。”莫七叹了一声。
我却无心看这所谓世间百态，只无聊地看着城门口切磋的人。看看日头，已等了半日了，还是没有发换新的榜单。
我皱了眉，索性不再看下面的打闹，扭头看向莫七。
她还在喝酒。碧衣纤然，秀发轻绾，纵面笼轻纱，也难掩双目风流，丝丝酒香溢在她的周身，这样的女子，可算”君子好逑“了吧——倘若她不是莫阎罗的话。我暗想。又过了三刻，仍是毫无动静，城上阳光暖好，我不禁有些犯困。
站起身来再往城下看，人好像更多了，楼顶传来的笛声也为曾停断。虽都是陌路，可此刻我们都等在这里，这就昭明了我们注定是敌，起码此刻是的。
一只葫芦被抛到了我面前，我赶忙伸手接住，挂在了腰间，嘀咕了一声。莫七似听到了，回头看了看我，道：“明日的换成茶水吧。”
我一怔，抽了抽嘴角——想是我用茶兑酒的事给莫七发觉了。“我不想你喝那么多酒。”我犹豫道。莫七没有再回头，只点评道：”半月来你共换了九种茶水来兑，剂量也懂得调整，茶味嘛，已经掩盖的很好了。可惜。“莫七忽然停了话，稍后，腰中长鞭扬出，辫梢勾回，上面便多了一枚牌子。
”发榜了？“我有些诧异。再向下看，城下已乱作一团。”是有人将牌子用飞钉射在了榜上，走吧。“莫七淡淡地说。我收回了目光，本事大的已取了牌子走人，剩下那些握在平庸之辈中，抢来夺去，比的不过是谁更不要命罢了。我们这些做杀手的，命，又值几个钱呢。这样的事，日日都要发生，已经没什么看的了。城门守军也早已见惯不怪，怪又如何？朝廷式微，亲王虎视眈眈，朝廷哪还能顾得了我们这些江湖之远？
莫七带我下了城门，坐在了一个路边面摊上。
小二很快端来了两碗阳春面，我取出袖中银针，分别试了毒，见无事才开始狼吞虎咽。
莫七却只吃了半碗，就停了。我面露好奇，也停了下来。莫七素来厉行节俭，怎的今日却要浪费么？我正欲出言相询，莫七却开了口：“走吧。”
我看着还剩下的面，皱了皱眉，可是莫七已经发了话，自然不能不听，只得留了面钱起身随莫七离开。
走在路上，我难掩心中好奇，还是禁不住问了。“不让你吃，自然有我的道理。”“可我用银针验了，是无事的。”我有些诧异，莫七这么说，就是面有问题了。“况且，他为何要害我们？”
莫七从袖中取出牌子递与我：“为它。”
我接过牌子，看到上面二十两的赏金额，心中不禁有了人为财死的叹谓。世间需要这二十两活命的人何止我们两个，何止那城外百人。又想了想，我问莫七：”那面中有与酒相冲之物，你满身酒气，卖面的误以为你我都喝了酒，我不曾饮酒，自然无事，至于你毒七娘，一向是毒物中生活的，自然也无事了。对么？“
莫七点了点头，道：”有些长进。方才你在城门上看了许久，城下之人，几人胜得了你？“
我认真的忆了忆，道：”切磋的人中，有一灰袍小道与一紫衣女子约能与我五五开，没有出手的人，我不敢说。“
莫七轻笑了一声，道：”韶儿未免太过谦逊，你口中五五怕是强招相对的吧。那灰袍小道虽内力不浅，也算学有小成，只是年少呢，才胜七平一便已面有得色，与他切磋都不需使了本事，只三招后作不敌状，不时便能抓了破绽的。至于那紫衣，应是唐家堡后人，看武功手法倒是嫡系，可惜只有傀儡学了七成半，你只消近了她的身，夺命也不过一招。“
我敛了眸，道：”七娘高见，弟子领教了。“
”这不需我教，打起来你自己知道的，不然也算不得我的弟子。“莫七的话中带了三分严肃，接着道：”城下有五成人你可稳妥胜了，三成需凭了巧术机智，还有两成，你凶多吉少，我说的与你想的可一样？“
我摇了摇头，道：“我能胜去的只有七成罢。”
“好。”莫七的话中又有了笑意：“凭这谨慎你可再胜去一成，还有一成，你要如何处之？”
“我无需胜了他们，能保你平安便好。”我轻答。
莫七听了，蹙了眉，半晌，又问：“如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该当何如？”
我摇了摇头，诚道：“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自我懂事起，莫七便是唯一与我交流的人。她将我养在那个我至今都不知道何处的离居，一养便是十三年。她是我的师父，却一直要我直呼其名，从三岁时的识文断字，到六七岁上的“请”师授艺，从来是莫七亲力亲为。她是待我好的吧，不然为何要与我一身本事。可是她又命令离居的人不能与我交谈，不得与我交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因幼年时在离居如何哭闹都不会有人理睬而心怀芥蒂，可我知道的是，看书，习武，等莫七，我在离居中有一半日子都是这样过吧，剩下的一半有莫七作伴，虽然亦出不去，可看书习武时有个人能与你说说话，便是难能可贵的了。更别提这两年中莫七带我出来闯荡的风浪。如果没有莫七，我这十几年还确确存在么？我不知道。
“你应当知道，不过二八年华，又有一身俏功夫，你不可能总在我身边。”
“我知道了。”我抑下心头情绪，答道。
觉得气氛冰冷，我深吸了口气，提笑问道：“你今日说我的茶酒可惜什么？”
“哦？”莫七扫了我一眼，冷道：“可惜与其将心思花在小事情上，不如想想如何活下去。”
听了这话，我的笑僵在了脸上。看着莫七，觉得她从未离我如此遥远。以前纵使不言，亲近却也不必说，如今她却是在刻意疏离？终于，莫七也要抛下我了么？
不过，我原也是孤儿罢，起码莫七告诉我的是这样。这样算来，不过是莫七善心育了我十余年，又教于我一身本事，我实在没有立场怨她吧，至于抛弃，则更是无从谈起了。
“那么你要去哪？”我努力平复了心情，问。
莫七停了步子，看着我：“我要去哪需要与你过问？”
“你离开我的话，会去哪？”我握紧了手边决云剑，声音却有些发颤。
莫七一声嗤笑，道：“凭你拦得住我么？”
我只是抬头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做声。
“去将那赏金领了吧。”半晌，莫七似乎妥协了，出声打破了沉默。
“计划。”平日的赏金，向来是莫七做计划，我出手杀人的。
“这次你自己作。”莫七淡淡的答。于是，我觉得这次的失去，是必然的了。
三日后，富户胡安横死家中，竟是为家奴所杀，与家奴勾结的胡三小妾自缢房中。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成为苏杭又一谈资。
“唉，想那胡爷，也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没想到横行半世，竟了结在了一个小小家奴手上。”
“我听说，那家奴是熏了迷香，要不是胡爷着了此道，我看他是杀不了胡爷的。”
“嗝，懂什么。我听仵作说，胡爷的伤口惨不忍睹，嗝，那家奴一见就吓去了三魂，不会是他，嗝，不会是他。依我看，官府是抓不着人犯，才会拿他定罪。”
“哎，可物证摆在那呢……”
我坐在窗边，一壶清茶，两盘糕点，已经一下午了。那些愚人在那里讨来论去，谁会想到那个杀了胡安的是我这个不过十六的小女子？不过莫七或许会听到一些风声吧，我第一次出的任务，不知她是否还满意？这样想着，我喝完了最后一口茶。我已在这里等了三天，可一点莫七的消息都没有听到。
“小二，来壶好酒。”随着这声音，一个人却在我对面落座了。
“此窗风景独好，姑娘不介意借我同赏吧。“我收回了看着窗外的目光，看着来人，没有作声。小二送来了酒，我起身掏出碎银，准备结账走人。”唉，不过二十两，胡爷可真不值。“那男子忽然哀叹。我的手一顿，又看向他。他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对着小二道：“酒钱也算在这姑娘账上昂。”我又打量了他一眼，结了账。
打发了小二，我才正眼看着他，问：”公子何意？“
他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受人之托，送点东西来。“
”是莫七娘托的？“
”我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哪里知道是谁托？“那男子眯了眯眼，似乎很不屑。
那男子扔给我一个小竹筒，我从中抽出一张纸条，意料之中的空白。我倒吸了一口气，伸手将酒水泼在了纸条上，褐色的图样隐约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