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派了三个御医前去侯府,一人来回禀,的确如安国候所说,姬晴柔昏迷不醒,是因为失血过多。若是今晚没熬过,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
安国候还一直叫嚣,说镇国候夫人心狠手辣,对一个小丫头也能下狠手。
镇国候不高兴了,他家的夫人自己是明白的,虽然泼辣了一些,但是从来没给他惹过麻烦,做事素来有分寸,于是抱拳道:“皇上,这是安国候的片面之词。不过是姬姑娘身边几个丫鬟婆子说的,怎能全然当真?若真是我家夫人做的,她为何要这么做?”
“还不是我家丫头说了让镇国候夫人不高兴的话,一时心头火气,手下的动作就没了分寸!”安国候胡子几乎要竖起来了,瞪大眼看着镇国候狡辩,又要在皇帝面前继续哭诉。
“报,太傅求见皇上。”
听说萧夕凛来了,老皇帝巴不得他赶紧来救场,催促道:“快,快去把太傅请进来。”
安国候听说萧夕凛来了,脸色不是很好。若非为了这么个男人,自家孙女又如何会变成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
都说红颜祸水,蓝颜亦然!
若非靠着这张脸,萧夕凛又如何年纪轻轻就爬到太傅的位置,还深受皇帝的宠信?
对于萧夕凛,安国候素来是不屑的。
萧夕凛进来,不是没看见安国候不屑的眼神,但是他丝毫没放在心上。
清者自清,他不觉得自己凭着才学受到皇上的赏识有什么不对。
安国候偏偏往龌蹉的方向去琢磨,萧夕凛也管不住这位老人家究竟想什么吧。
只要安国候不说出口,他也就当没看见。
萧夕凛先是给皇上行礼,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皇上,微臣不明白的是,姬姑娘是带着人去镇国候府的,究竟所为何事?”
他既然没有先给镇国候夫人开脱,也没从姬晴柔忽然受伤的事上纠缠,而是直接点明了开端。
若非姬晴柔没去镇国候府,也不会惹来这么多的事了。
老皇帝摸着灰白的胡子,对萧夕凛十分满意。这位太傅不开口则以,一开口总是能一针见血。
安国候以为他在京中就没有眼线,不知道底下的臣子都在做什么了?
姬晴柔特地带着一帮人去镇国候府,别以为皇帝没收到消息!
“安国候,你不妨说说,你家外孙女怎么跑到镇国候府去了?据朕所知,你们两家甚少来往。”
老皇帝一发话,安国候心里咯噔一跳,哪里是甚少来往,两家根本就没来往过!
若承认没来往,姬晴柔又怎么会跑到镇国候府去?
若是承认来往了,皇帝的心思可就不一样了,安国候的脑门顿时出了汗,低头答道:“据闻顾府的三姑娘到镇国候府去做客了,这两个小姑娘怕是感情好,柔儿才会登门拜访的。”
闻言,老皇帝笑了:“上门做客,你家外孙女身边带的人会不会太多了?”
镇国候也跟着笑了,别以为他不知道,姬晴柔带着那么多的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上门闹事!
安国候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镇定道:“柔儿身子弱,老夫又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到处走不安全,便多叫几个人跟着,这才能放下心来。”
萧夕凛听了,不紧不慢地道:“侯爷这话叫在下疑惑了,难不成侯爷觉得京中不安全,大家闺秀连出门都会出意外?”
他没等安国候开口,又转身向上首的皇帝拜倒:“皇上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御下一派清明。京中更是路不拾遗,百姓安居立业,实在是功德一件,史官必然要记入史册的。”
老皇帝不悦地瞥了安国候一眼,后者被看得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萧夕凛陡然间把这么大的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安国候被老皇帝看得浑身都发毛,连忙辩解道:“回皇上,老臣冤枉,只是对外孙女多有关爱,生怕她出门被挤着碰着……”
“行了,安国候既然对京中的安全不放心,那就让京少府的臣工好好检讨一番,回头给朕写个折子。”老皇帝对姬晴柔的事越发兴趣缺缺,这丫头带着那么多人上门,最后居然被弄得浑身是血回去,怎么想都觉得蹊跷。
不说身边人就没个护着的,就是镇国候夫人也不会施施然在自家门口揍姬晴柔一顿,嫌事情不够麻烦吗?
若是他,只怕是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用麻袋把人一套,狠狠揍一顿,专挑疼和没露在外头的地方下手,悄然无声地把人教训一顿。
镇国候夫人这个丫头,老皇帝见过几次,是个机灵的,哪里会愚蠢至此,给镇国候添麻烦?
安国候听了老皇帝的话,冷汗顿时又下来了。
京少府负责京中的安全,把京中守得跟铁桶一样。他们手握兵权,就连安国候都不敢在这些官职不如自己的臣子面前指手画脚。
如今皇帝让京少府悔改,还要送上认罪的折子,安国候还不把这帮子武夫给得罪光了?
萧夕凛不过张张嘴说了几句话,情势顿时一面倒,对自己十分不利。
安国候咬牙切齿,这个黄毛小子果真得了皇帝的偏爱,不过寥寥几句,就把整个局面都扭转过来。
可怜他的外孙女还在床榻上躺着,此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老皇帝摆明是不想继续,安国候只能硬着头皮,猛地跪下:“还请皇上给老臣的外孙女做主,不管如何,她只是个小丫头,如今半死不活的,老夫心疼啊。无论这丫头做错了什么事,总归是一条性命,年纪轻轻还没嫁人就这么去了,叫老夫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残忍!”
说着,安国候眼圈微红,似乎压着泪意,很快就要悲痛地哭出声来。
萧夕凛这时候又发话了:“皇上,还请体谅安国候御前失仪。只是此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确实有些不公。”
老皇帝看向他,知道这个小狐狸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鬼主意,颇有兴致地问道:“哦?爱卿打算如何,彻查此事吗?”
“微臣恳请侯爷把姬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和侍卫都带过来,一一查问。”
安国候却摇头道:“这些下人不能护住主子,留来有何用。老夫一气之下,把柔儿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杖毙了。其他的,倒还关在柴房里,等候发落。”
先下手为强吗?
萧夕凛挑眉,估计马车里真正看见真相的下人都被杀了,余下的在外围,也不会知道些什么。不过只要当初跟着姬晴柔去镇国候府的人还在,他就有办法让这些人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把他们送过来,皇上意下如何?”
“不必这么麻烦,爱卿去安国候府走一趟,处置此事便是了。”闹腾了一个时辰,老皇帝也倦了,只点了身边的喜公公道:“小喜儿跟着去,事后回宫禀报我就是了。”
有喜公公同去,等于是带上了皇帝的眼睛。
安国候不敢做小动作,懊恼刚出来的时候就该把余下的人都直接打杀了,以绝后患。
萧夕凛跟着他的马车后面,很快就到了安国候府。
他翻身下马,对喜公公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喜大人,请。”
喜公公也不推脱,径直走在最前头。
安国候也得退后半步,给这位在老皇帝身边伺候几十年的太监让了位置。
侯夫人听说安国候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喜公公和萧太傅,不由大吃一惊。
姬嘉倩早就听说了姬晴柔的事,急急赶来了。如今听说进宫后安国候不但没让皇帝下旨处罚镇国候府一众人,反而派喜公公前来,就知道事情有变:“娘亲,柴房里的那些只怕是不能留了。”
她生的女儿,自然清楚这是姬晴柔的苦肉计。却没想到这个丫头对自己那么狠,下手又没分寸,折腾掉半条小命,如今半死不活躺在榻上,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侯夫人眯起眼,摇头道:“迟了,萧太傅这一手真是高,我们棋差一着了。”
萧夕凛不请自来,安国候出宫后甚至没能提前递来消息。有喜公公在,估计安国候也不敢做这点小动作。
人都到了家门口了,柴房里的下人却突然死了,任是谁都觉得蹊跷。
姬嘉倩压低声音,迟疑道:“难道就这么不管了,难保那些下人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放心,都是家生子。该说什么,他们心里头明白。”侯夫人笑笑,面上依旧处事不惊。
姬嘉倩还是太年轻了,遇事依旧有些急躁。若是对柴房里的下人动手,不过是嘴皮子一张一合的事,费不了多少功夫,但是却欲盖弥彰,反倒惹人怀疑。
倒不如什么都不做,家生子自己的小命不顾,怎么都要顾及府里其他兄弟姊妹和爹娘的。
姬嘉倩这才恍然大悟,看来姬晴柔今天出门,侯夫人很可能猜出如今的局面,派去守着女儿的都是嘴巴严实的家生子。
不管姬晴柔做了什么,都绝不会传到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