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青没有了平日的精神气,耷拉着脑袋,小爪子刨着架子,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顾云哓看得心疼,伸手抚了抚它的羽毛,只觉得羽毛的颜色也黯淡了许多:“奎儿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萧夕凛抓住她的手,塞进薄被里面,免得顾云哓着凉了:“它做错了事,这是愧疚来着。”
“它做错什么事了?夫君虽说是它的主子,也别太苛刻为好。”顾云哓瞥了他一眼,双眸还带着刚才尚未退下的水光,叫萧夕凛看得心头一软。
“当初让奎儿守在你身边护着,谁知道晚上它跑出去觅食,又玩得欢了,到头来有贼人闯进潇湘苑,它也没能尽早发现。屋内不但被撒了药,你也险些被掳走,它自然有责任。”萧夕凛看向架子上的海东青,奎儿似乎知道主子在数落自己,脑袋耷拉得更厉害了。
“这些天它就守在潇湘苑窗外的树上,今天你搬过来了,它就在外头种下的果树上等着。”
因为玩得久了,害得顾云哓险些受伤,海东青愧疚,再也不像平日那样跑进屋里来跟萧夕凛同住一屋。吃的肉干也没了,零嘴没收了,只能自己去觅食。
以前在屋内,有萧家卫守着,又有萧夕凛的气息,海东青睡得安稳。如今住在外面的树上,它不敢睡得沉,每时每刻都要注意有没天敌在附近,又有什么贼人闯进来想要伤害自家主子和女主子,更是不敢睡了。
不过几天的功夫,它就彻底蔫了,因为许久没洗澡,羽毛也脏脏的,显得整个瘦了一圈,别提多凄凉了。
顾云哓摇头道:“谁也没想到贼人这般大胆包天,胆敢闯进镇国候府去。奎儿是海东青,就该在半空中翱翔,哪能守在小小的地方,可不就埋没了它的天性?”
“夫人可别宠着它,小心奎儿以后赖上你了,它可淘气得很。”萧夕凛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来,海东青机灵得紧,知道巴结女主子,以后就有好日子过了,撒欢地叫了一声,跳着落在软榻前,低头用小脑袋蹭了蹭顾云哓,却被萧夕凛一把推开了。
“你几天没洗澡,脏兮兮的,可别凑过来。”
顾云哓好笑,只是脸颊被蹭了一小块黑团,萧夕凛只得伸手擦去。
她一看,也有些无奈了:“奎儿,你真是得好好洗澡了。”
海东青再次耷拉着脑袋,回到架子上,感觉可怜巴巴的,似乎被两人嫌弃了,心里不高兴。
门外的秋红又蹑手蹑脚慢慢走了回来,听见屋内终于没了动静,这才敢大着胆子敲门:“大人,夫人,可是要起身了?”
“是,进来吧。”萧夕凛一声令下,两个丫鬟抱着半人高的浴桶进了来。
里面装满了热水,顾云哓看得目瞪口呆。秋红秋绿细胳膊细腿的,居然力大无穷,两人就把这么大的浴桶给送进来了?
看出她的疑惑,秋红笑道:“夫人,奴婢从小开始练武,功夫不如萧家卫的几位大哥,但是力气却大得很,做些粗活也是不再话下。”
迟疑着要不要留下伺候,秋绿直接拽着秋红出了门外。
萧夕凛满意两人的识趣,抱起顾云哓一起在浴桶里坐下。温暖的热水恰恰好,叫她浑身的酸软顿时散了不少。
只是他细心用帕子给自己擦身,叫顾云哓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伸手要抢过帕子,却被萧夕凛给避开了:“夫人今早累着了,让为夫来伺候就好。”
提及此,顾云哓脸红红的,叫萧夕凛看得心痒痒。
可惜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两人简单擦洗后泡了一会便起身。
披上亵衣后,外头候着的秋红秋绿和柳絮都进了来。
萧夕凛素来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伺候,只打发三个丫鬟替顾云哓梳妆穿戴。
他很快穿好,从妆匣里挑了一支镶着红宝石的玉簪,尾部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清雅脱俗。
顾云哓对萧夕凛笑笑,顺势接过簪子戴在发髻上。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陡然间有些认不出来。眉宇间含着几分娇美,衬得一张小脸妩媚动人。
柳絮也心下赞叹,果真嫁了人便不一样,瞧瞧自家姑娘幸福得紧,这小脸被镇国候夫人养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身上也稍微圆润了一些,不至于瘦巴巴的,眉梢的笑意一直没有褪下。
这门亲事,顾云哓是极其满意的。
都说姑娘家嫁人,犹如脱胎换骨。顾云哓一看,不过区区一天,就比以前要美上几分。
秋红也十分惊讶,跟秋绿交换了一个眼神,便簇拥着萧夕凛和顾云哓去隔壁给镇国候和镇国候夫人敬茶。
镇国候夫人早早起来,高兴得很,镇国候拿她没办法,也跟着醒来穿戴:“小两口洞房花烛夜,闹腾得厉害,哪里会这么早赶来敬茶?”
瞥了他一眼,镇国候夫人难掩脸上的兴奋:“我这肚皮里就跑出一个女儿,可没能有个儿子,不能喝上一杯媳妇茶。如今可好了,凛儿终于娶亲,我也能沾沾光。”
镇国候无奈地摇头,两人用了早饭,才看见姗姗来迟的小两口,只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自然不会多有怪责。
镇国候夫人眼尖,一眼就看到不一样的顾云哓,顿时十分诧异,喃喃道:“不过一夜,三丫头怎么像是换了张脸?”
镇国候见状,也有些愣神,小声嘀咕:“听说有些姑娘家破身后容貌便渐渐长开,跟以前全然不一样,没想到是真的……”
镇国候夫人离得近,听见他的嘀咕。知道镇国候见多识广,听说过就必定是真的。
想到顾云哓这张小脸隐约有顾云妍的轮廓,甚至比起她更加出色几分,镇国候夫人不由满心骄傲。
让那顾府的二姑娘张狂,又叫顾老爷后悔了。三丫头明明容貌像他们夫妻,只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嫁人后才渐渐脱了一层纱衣,终于露出真容来。
亏得顾老爷和曾经的顾夫人对顾云哓十分不喜,这丫头也是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冤枉。
“舅舅,舅母。”萧夕凛扶着顾云哓,两人双双在蒲团上跪下。
镇国候夫人看得满意,自家侄子是个体贴的,三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
“舅舅,舅母,请喝茶。”顾云哓双颊含羞,接过了秋红奉上的茶盏,举高于头顶,送到镇国候夫人跟前。
“好,好。”镇国候大笑着,拍着萧夕凛的肩头道:“你如今成家立室,姐姐和姐夫泉下有知,也该感到欣慰了。三丫头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待她。两夫妻和和美美的,毕竟家和万事兴,不要像外头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娶了一个妻子,还顺带纳了美妾,后院乱糟糟的,不就是给男人拖后腿,如何能成大事?”
知道镇国候这是暗喻姬柯冉上不了台面,很是看不上眼,萧夕凛受教地点头:“舅舅的话,侄儿都记下了。”
镇国候夫人让嬷嬷送来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对紫翡镯子:“这是凛儿的娘亲留下来的,指明要给他以后的媳妇。我一直小心保管着,等了又等,可让这对镯子终于盼到了主子。”
她亲手给顾云哓戴上,又叮嘱道:“凛儿除了这张脸,其它地方跟一般男人没什么区别。三丫头就多担待些,若是凛儿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顾云哓伸手抚着腕上带着凉意的镯子,眸里带着笑意道:“舅母,夫君待我极好的……”
镇国候夫人挑眉道:“对你好是应该的,毕竟你以后还要辛苦,替他生儿育女,哪一样不是要操心操劳?不过侯府正冷清得很,若是三丫头以后腾不出手来,只管把孩子都放到这里,我替你帮把手……”
镇国候无语了,手肘轻轻推了推她的腰。这孩子还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扯这么远了?
顾云哓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红着脸低头,萧夕凛却笑着应道:“以后孩子多了,少不得要舅母多操心。”
“这就对了,”镇国候夫人满意地笑笑,悄悄给镇国候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镇国候看着顾云哓的脑袋快要贴在胸口上了,干咳一声,转开了话题:“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里是一柄匕首,以前用来防身,最紧要刀身轻巧,薄如纸,却是削发如泥。”
镇国候夫人皱眉:“大好日子,怎能送这样的东西?”
她可是知道,这匕首是见过血的,若是平日就算了,如今这时候送给顾云哓,可不是大大的不吉利?
镇国候却有他的思量,叹了口气道:“上回有贼人闯进来,是府里的护院不得力,居然让人混进来了,叫三丫头受了惊吓。虽说有两个丫鬟在身边护着,总有万一,有匕首防身,想必凛儿也能放心些。”
知道镇国候的一片好意,顾云哓自然双手把匕首接下,感激道:“舅舅,我会珍惜它的。”
萧夕凛的指尖抚摸着匕首上面的短鞘,听着镇国候轻轻道:“我只盼着,三丫头没有用它的一天。”
他顿时抬头,坚定地答道:“舅舅,我不会让她再置身在危险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