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妍不敢久留,看四下无人,飞快地从角落的楼梯上楼,打开天子二号的厢房转身就进了去。
她匆忙脱下叫人不舒服的麻衣,在热水里又滴了药水,洗掉了脸上蜡黄的妆容,换上新衣裳,又是倾国倾城的顾府二姑娘。
对着铜镜梳头,乌发落在肩头,只隐约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后颈。
大理寺卿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叫人垂涎若滴的一幕。
他咽了咽唾沫,关上门,缓缓走来:“让顾姑娘久等了。”
顾云妍飞快地用簪子把乌发挽起,没想到大理寺卿会来早了一刻钟,转头娇笑道:“大人来得早了,叫小女子没能在门口相迎,实在失礼了。”
“不妨事,顾姑娘请坐。”大理寺卿是知道顾家二姑娘名声在外,这张美若天仙的脸蛋更是叫不少书生趋之若鹜,恨不得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谁会想到看着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的顾云妍,私底下就是个破烂货,到处勾搭搭四的?
除了言家的大公子,还有林家的独子,甚至还有许多曾跟她说过一两句话的,哪个不是被顾云妍迷得七荤八素,一个个都愿意为这个女子奉献所有。
大理寺卿年过半百,阅人无数,顾云妍这张脸的确是少见的艳丽,饶是他第一眼看过去,也有些晕眩。
这么个美人实属难得,最后却是被安国候府的长孙摘了去,只抬为小妾,听闻并不受宠,委实让人觉得可惜。
姬柯冉真是暴殄天物,这么个尤物在前,怎能不心动?
不过大理寺卿也能明白,也不是美丽的东西,越可能有刺,甚至有毒。
姬柯冉当初被顾云妍算计的事,大理寺卿也耳有所闻,自然对顾云妍多了几分防备。不过在他看来,一个小姑娘罢了,小聪明而已,还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这不求到自己的跟前,再怎么高傲,还不是乖乖独自前来,温柔小意的模样讨好他?
大理寺卿摸着灰白的胡子,在桌前落座。看着顾云妍白皙的柔荑轻轻拿起茶壶,亲自给他斟茶。
微微低着头,一束乌发垂在胸口,小手白得叫人心猿意马。
他接过茶盏,拿在手里把玩,并没有立刻喝下,只为难地道:“温大人的事,老夫已经知道了。他贿赂的数目太大,要把人替换出来,实在有些难办。皇上过问了此事,牢头增加了人,足足十个,就是怕有人把温大人给劫走了。”
顾云妍闻言一怔,心里有些不痛快。大理寺卿之前答应得好好的,如今是想反悔了?
“大人大才,必然能办妥此事,小女子深信不疑。”顾云妍抬眼一笑,艳丽无双。
她在安国候府呆了一阵子,倒是见惯了下人见风使舵,只能逼着自己讨好姬柯冉。
可惜这个臭男人心里可能还记挂着顾云哓,又恼恨自己算计过他,态度不冷不热的,甚至比不上应采琳。
不过顾云妍倒是明白了一点,男人都是喜欢甜言蜜语,更是难过美人关。
她用美貌收买了好几个小厮,甚至是府里的三管家。虽说都是小人物,却聊胜于无。不必付出什么,只要软语哄着几句,就乖乖替自己办事。
顾云妍尝到了甜头,想着大理寺卿也是如此,倒也不觉得危险,这才敢孤身到客栈来,想着朝廷命官还不敢在大庭广众之地对自己做什么。
她的讨好叫大理寺卿面上有了些笑容,显然十分受用:“顾姑娘谬赞了,老夫实在不敢当。”
“大人若是上下打点,手头紧了些,小女子愿意分担一二,还请大人多费心。”
顾云妍把袖子里的荷包往前一推,大理寺卿打开一扫,顿时神色不一样了。
这里面层层叠叠的银票,少说有几百上千两,知道顾府待这个姑娘不一样,顾老爷倒是舍得。
想到顾老爷那张脸,大理寺卿心下冷嘲。这个女儿手上用的银钱,不会是当爹的用一张俊脸周旋在贵夫人之间得来的吧?
他老早就看顾老爷不顺眼了,除了一张脸,根本一文不值,可惜贵夫人却每每提起顾老爷都心生向往,就连府里的婆子也是如此。
“这么一些,只怕两位同僚就不好打发。”
顾云妍暗恨,这大理寺卿的胃口实在太大了,简直是狮子张大口!
这些银票是爹爹数年来攒下,一股脑送给了自己。她在侯府过得艰难,手头不能缺了银钱。顾老爷四处周旋,又筹得这些银票,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心思。
居然还填不饱大理寺卿的贪念,顾云妍袖中捏紧拳头,只觉得此事难办,恨不得能拂袖离去。
大理寺卿见她低着头,以为顾云妍这是为难了,忽然伸手覆上她在桌上的柔荑:“余下的老夫来想办法也不是不行,毕竟为官这么多年,手头也是有些积蓄的。只是就这么白白拿出来,家中必定有些怨言,老夫也有些踌躇了……”
他干瘦的大手带着湿汗或轻或重在自己的手背上流连,顾云妍脸色发白,险些忍不住把茶水泼到大理寺卿的老脸上!
这个老男人不但贪财,居然还好色?
顾云妍不由后悔了,早知如此,她就不会答应大理寺卿独自前来,又应允了温如琪把她爹救出来。
只占一点便宜就算了,大理寺卿分明是要占大便宜!
她抽回手,为难地道:“大人这话叫小女子汗颜,余下的……小女子回头再谋划一番,两天内必定给大人消息。”
顾云妍这是萌生退意了,大理寺卿挑眉,一脸为难地道:“两天啊,这可不好办了。皇上下旨,恐怕明天夜里就要把温大人秘密处决。若是今晚不动,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这分明是威胁,她脸上难掩薄怒:“大人怎的不早早告知,叫小女子如何是好?”
“温大人跟顾姑娘非亲非故,其实姑娘很不必为他担忧,此事就当你我不曾提起过,就此作罢?”大理寺卿也不知道温大人一直在洛水,会跟从小在京中出生长大的顾府有什么干系,会为了他费尽心思,还愿意耗尽千金。
顾云妍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若是温大人没救出来,温如琪不但不会履行承诺,还可能反咬一口。
与虎谋皮,她从来都明白,温如琪这步棋子用得好,自己就能让顾云哓一败涂地。
但是用的不好,顾云妍就要受连累,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
如今后悔已经迟了,这事办不妥,明天栽的人就不是顾云哓,而是自己的了!
可是要委身给眼前这个半百的老头,顾云妍更加不乐意,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姬柯冉还没碰过她,凭什么便宜了大理寺卿,就为了温如琪?
顾云妍顿时进退不得,后悔身边没带一个丫鬟来。毕竟瞎灯瞎火的,换了人,大理寺卿也未必能够看出来。
可惜她担心带着人会泄露自己的行踪,索性孤身前来。如今后悔不跌,便琢磨要不叫小厮去红楼叫上一个姑娘。
只要给足银钱,必定会把大理寺卿伺候得舒舒服服。
思及此,顾云妍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低头道:“大人也乏了,小女子去请小厮送热水进来,还请大人稍候片刻。”
想着先离开厢房,她也就安全了。等事情一了,大理寺卿必定不会久留,谁会知道床榻上睡的是红楼的姑娘还是自己?
可是顾云妍这才走了两步,忽然头晕目眩,踉跄着几乎要摔倒在地,被一双干枯的手臂稳稳抱住,大理寺卿低头笑道:“顾姑娘怎的这般不小心,连走路都险些摔着了?是不是哪里不适,先在榻上歇息片刻。热水的事不着急,等事后再吩咐小厮就是了。”
他一边说着,一张老脸几乎要贴在顾云妍的耳边,一手覆上她的脸颊:“这张脸真是漂亮,可比红楼的花魁还要美上两分。尤其看样子,姬大人还没给姑娘破身,倒是可怜得紧,姬大人怎的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
顾云妍手脚绵软,指尖连动也动不了,更别提是说话了,只能瞪大眼,带着恨意的眼神瞪向他。
大理寺卿轻轻笑了,让她躺在榻上,一手慢吞吞地解开顾云妍的衣裙:“姑娘是不是奇怪,明明没碰什么,厢房又是你亲自准备的,怎的还是中招了?”
“老夫得给姑娘一个忠告,不要胆大地独自出门,孤男寡女在一室,破绽百出,轻易就能让人钻了空子。”他伸出手,掌心还有一点未曾干透的水迹:“这东西是门下一个食客供奉的,我早就服下了解药,但是被碰过的人,不出一刻钟就像姑娘一样让老夫任意妄为。不管是对不听话的小丫头,还是对不怀好意的死敌,都能做到出其不意。”
“这东西可是解决掉身边两个碍事的同僚,谁让他们两人总喜欢对老夫指手画脚?可惜谁都看不出来,这药水眨眼间就被身体吸收,就是仵作事后也查看不出来,是老夫的得意之作。毕竟那食客送来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便宜了别人。”
大理寺卿伸手在脖子上轻轻一划,笑得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