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红见他慌慌张张离开的身影,用宽袖掩面,不悦道:“我长得像吃人的猛兽吗,怎的跑得比兔子还快?”
秋绿从门外走来,挑眉道:“谁让你吓唬他,不过顾家实在烦人得很,打发了一个又一个,简直没完没了。”
“就是,当初把夫人赶出府的时候,估计顾当家没料到如今膝下就只剩夫人能够给他送终了。”秋红讥讽一笑,想到顾老爷如今的落魄,可不就是咎由自取?
好好一个长子养得五谷不分,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清楚如何管家,又过分宠溺顾云妍这个妹妹。到头来被心腹害死,不怪他自己,怪得了谁?
顾云妍也是,空有一张美貌的皮囊,却是一肚子的坏水,嫉妒心极重,一个不顺心居然要取自家亲妹妹的性命。后来又三番四次地陷害,最后把自己折腾死了,这才终于消停了。
幸好顾云哓从来不得顾老爷的欢喜,这性子才没被养歪。不然这顾府里,可不就没一个正常的人了?
秋红撇撇嘴,只觉得顾老爷这是活该!
顾云哓手里正挑着布料,孩子来得突然,她也该把东西都慢慢准备起来。不管是孩子身上的衣裳,还是鞋袜这些贴身东西,长命锁也该打起来,更别提镇国候夫人准备弄一个金项圈,毕竟她就要当舅婆了,说什么送出手的礼物不能太寒酸。
她不由失笑,想到偌大的金项圈挂在孩子的脖子上,估计要压得抬不起头来了。
只是见镇国候夫人兴致勃勃的模样,顾云哓又不好阻拦,就私底下跟萧夕凛嘀咕几句。
萧夕凛也是随了镇国候夫人折腾,只是少不得跟镇国候说一声,可别把金项圈做得太大太重,孩子可就戴不起来了。
礼轻情意重,这份礼物足够珍贵,不必要真的弄得沉甸甸的,把孩子压得脖子都得歪了去。
见秋红秋绿相携回来,顾云哓把手里的布料放下,问道:“外头什么人来了?”
“不过是给太傅大人庆贺的,这都来的不知道第几回了,实在烦人得很。”秋红含糊带过,又拿起布料道:“夫人,这颜色和料子不错,给小主子做衣裳最好了。”
顾云哓定定地看向她,直看得秋红有些不自在:“夫人盯着奴婢做什么,难不成奴婢脸上沾了脏东西?”
“脏东西倒也没有,可是额头却写着四个大字?”顾云哓笑笑,摇头道。
秋红伸手摸了摸额头,疑惑道:“写了大字,什么字?”
“胡说八道!”顾云哓盯着她,挑眉道:“你是主动说呢,还是让秋绿说?”
秋红耷拉着脑袋,没料到自家夫人如此精明,一眼就看出自己说谎了。明明她说得天衣无缝,怎么就被顾云哓给看出来了?
“夫人究竟怎么发现的,奴婢还以为遮掩得足够小心。”
顾云哓无奈道:“你个小财奴,平日有人上门庆贺,每次不是抱怨收礼收得手软,还仔仔细细把东西都记录下来,列成单子,急匆匆送去库房里。这次没多久就回来了,也没告诉我,对方送的究竟是上门值钱的东西,可不就说谎了?”
秋绿捂着嘴偷笑,秋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人明知道自己说话出错,怎么也不好心提醒一番?
“好夫人,奴婢也不想那些糟心事扰了您,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秋红迟疑了一会,还是把顾老爷的事轻描淡写地说了说。
顾云哓一怔,没想到自己昏睡的一段日子,大哥居然死了。
而且死的窝囊,不是因为生病,不是因为别的,竟然是被心腹联手外人给弄死的。
堂堂一个朝廷命官被害死,险些还没被人发现,叫贼人逃之夭夭,实在太过丢脸了些。
顾云哓轻轻叹气,想到顾老爷素来宠爱这一子一女,可是他们两人相继离去,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必然不好受:“从库房挑些温和的药材,给顾家送过去,也算全了我这当女儿的一片孝心。”
秋红嘟着嘴,不高兴道:“库房里可是公子和镇国候夫人四处搜罗来的珍贵药材,就这么便宜了顾当家?”
她替自家夫人打抱不平,便宜谁也不该便宜了这个偏心眼的爹爹!
顾云哓狡黠一笑:“不过送些药材罢了,你这守财奴,比我还吝啬。只是不理不管,谁知道府外的人会如何编排我。顾家的事知情的人并不多,不知情的可就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我的名声就算了,可不能连累了夫君。”
而且只是送些药材,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堵住悠悠之口,实在划算得很。
秋绿听明白了,连忙应道:“夫人,此事就由奴婢去办吧。”
“也好,秋红毛毛躁躁的,交给你,我也能更放心。”顾云哓见秋红嘟着嘴有些不服气,又笑道:“不过秋红素来活泼,留在我身边,也能哄我开心,我这一时半刻还不能少了她,自然只能让秋绿去走一趟了。”
闻言,秋红立刻眉开眼笑,秋绿撇开脸,对这个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丫头实在无语得很。
只是顾云哓的意思很明白,秋绿送药材可谓是浩浩荡荡,叫了四个高大壮实的萧家卫,又雇了八个镖师,特意慢吞吞的,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这才把东西送到了顾家。
顾府的下仆看见这一马车的药材,惊讶得不行。
秋绿也懒得去见顾老爷,只道:“这是我家夫人一点心意,盼着顾当家能尽早好起来。”
这番话自然也是在顾家大门口说的,嗓门还不少,该听见的都听见了,秋绿这才带着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
她也没错过角落偷偷探头的小厮,人数还不少,显然想要看顾家笑话的人挺多的。
说是看顾家笑话,更多的是看萧夫人的笑话。
秋绿不由暗赞顾云哓这一手实在妙计,区区一辆马车的药材,就能直接堵住了众人的罪,何乐而不为?
她回府跟顾云哓禀报了一声,后者只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此事。
秋绿办事,她素来放心,没什么好多问的,反倒指着面前的三四块布料,露出愁容来:“这颜色太鲜亮,那布料不比旁边的柔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才好。”
秋绿听了,笑道:“奴婢以为,这些都用来裁衣,毕竟小主子的衣裳可不能少了。”
顾云哓总想给孩子最好的东西,或许这是刚刚要当母亲的通病,反而钻了牛角尖:“你说得在理,料子都是舅母挑好的,必定都适合,反倒是我犹豫不决,白费了不少功夫,耽搁下来了。”
秋红把这几个料子都拿下去,自有针线上人来忙碌,她也打算亲手给小主子做几件贴身衣裳。只是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女红,最后或许还是要秋绿来代劳。
不过画花样是自己的长处,跟秋绿合力做的衣裳,也算是一份心意。
秋红正把几个花样画出来,顾云哓低声跟她讨论着,精神头看着倒是不错,就听镇国候夫人上门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镇国候夫人已经风风火火进了来,把顾云哓摁在了软榻上:“自家人,不必客气,还说什么虚礼?你身子弱,御医说要多多卧榻歇着,就不用起来了。”
镇国候夫人接过秋红送来的茶水抿了一口,忍不住叹气道:“实在累得慌,只得逃到三丫头这里来,好歹有几分清净。”
顾云哓听得茫然,不知道该不该问,迟疑道:“镇国候府要忙什么,叫舅母这般烦恼?”
她细细想着这都过完年了,因为安国候造反,宫里伤亡惨重,死的人也不少,今年连皇上都没大办,底下的朝臣就更不敢了,别提是普通的百姓,跟家里人一起吃顿热闹的团圆饭就算好了。
年后又没什么重大的节日,离元宵倒没几天,只是镇国候夫人揉着额角,一脸疲倦,看似忙的脚不沾地。
“还能有什么,不外乎是做红娘来把把关。”镇国候夫人皱眉,当初为萧夕凛操碎了心,四处张罗,京中凡是还不错的姑娘家她都是如数家珍。
谁知道到头来,萧夕凛没用上,她也就放下了,哪能想到如今却突然派上用场,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三丫头该知道,二皇子之前年纪小,皇上也没打算这么早张罗。可是宫里的事一闹,皇上似是开始担忧,便开始着手让人张罗给二皇子选妃!”
镇国候夫人摇头,又叹道:“京中重臣的女眷在这次几乎都死尽了,二皇子的亲事,也就只能从京中四品以上的人家来挑。”
顾云哓是明白了,镇国候夫人对京中有姑娘的人家最是熟悉,皇帝只怕是想把这件事交到她的手上来,这才忙得舅母晕头转向的:“能者多劳,皇上想着舅母能担当此大任,这才有心付托。”
虽说这选妃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个不留神挑了惹是生非,又不安分的姑娘家,可就要害了二皇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