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江湖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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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失镖银因祸享声名2

怎么谓之独脚强盗呢?凡是绿林中的强盗,没有不成群结党的。和常人一般,住在家里,每年出外,做一两趟买卖,也不收徒弟,也不结党羽,便谓之独脚强盗,这种独脚强盗,最是难做,不是有绝大本领的人不行。甘瘤子的父亲住在北荆桥,做了二十年的独脚强盗。左右的邻人,不但无人知道他是个强盗,并且没一人不感激他周济贫人的好处。甘瘤子十四岁上,他父亲就死了。甘二娭毑每年仍照常出外,做一两趟买卖,连甘瘤子和家下人,都不知道。直到后来,拜了杨赞化为师,成了一名大剑侠,自能撑持家政了,甘二娭毑方坐在家中安享。但是甘瘤子的行动,仍是继承祖业,也做这项不要本钱的买卖。在下写到这里,却又要将甘瘤子家庭的组织,并和吕宣良一派人作对的前事,叙述一番了。

甘瘤子有两个老婆。这两个老婆,也都有些来历。大老婆姓蔡,是河南的一个卖解女子。容貌奇丑,武艺倒是绝高,不是寻常卖解女子一般的花拳绣腿。名字叫做蔡花香。每次卖解,每次当众宣言:如有打得过他的男子,不问贫富,只要年龄相当,家中不曾娶过妻的,便嫁给他。打遍了北五省,没遇一个打得过他的相当男子。甘瘤子偶然高兴,和他交手,只几个回合便把蔡花香倒提在手中。这时甘瘤子确是不曾娶过妻,就娶了这蔡花香做老婆。二老婆是甘二娭毑的侄女,也是个吃镖行饭,有本领的女子。因甘瘤子的父亲行二,还有一个大伯,在中年死了,没有后人,这将甘瘤子祧继,所以娶两房妻室。大老婆生了一女,名叫联珠。二老婆生了一子,名甘胜。诗书世家的子弟,必习诗书。他们这种武艺世家的子弟,自然也都会些武艺。就是甘胜娶的妻,也是会武艺的女子。甘联珠的本领,更是不待说了。蔡花香的容貌,虽生得十分丑陋,但他生下来的女儿,却是端庄杂流丽,绝不像蔡花香的模样。蔡花香只生了这一个女儿,看得比甚么宝贝还重。有许多镖行里的子弟托人向他求婚,蔡花香只是嫌人物不漂亮。甘联珠的芳龄,看看十七岁了。蔡花香时常抱怨甘瘤子,不肯留神替女儿择婿。

甘瘤子一日走华容关帝庙门口经过,见庙里围了一大堆的人,好像有甚么热闹似的。一时动了好奇的念头,信步走进庙门,挤入人丛中一看,原来是一个少年壮士,在那里耍一条齐眉铁棍。估料那棍的重量,至少也有四五十斤。少年拿在手中,和使一条极轻的木棍仿佛,丝毫没有吃力的样子。甘瘤子见了,心里已是惊异。那少年使完了一路棍,猛然将两手往背后一反,铁棍就靠着脊梁,朝地上插下。只听得喳的一声,那棍插入土中有尺七八寸深,少年随即耸身一跃,一只脚尖立在铁棍巅上,身体晃都不晃动一下。甘瘤子不由得脱口而出的,大叫了一声好。当时许多人叫好,少年全不在意,惟甘瘤子这声好一叫出口,少年就好像知道是个内行。连忙跳下地来,对大众打了一个圆拱手。末了,向着甘瘤子道:“现丑,现丑!小子借此求些盘缠,也是出于无奈。”

甘瘤子看这少年,不过二十多岁年纪,生得容颜韶秀,举动安详,俨然一个贵家子弟的气概。若不是亲眼看见他的武艺,专就他的身材行止观察,绝不相信他是能使这般兵器的人。见他向自己拱手,说出这几句话,即时触动了择婿的心。便也拱了拱手,笑答道:“佩服,佩服!像老哥这般武艺,我平生还不曾见过呢。老兄既是缺少了些盘缠,这是很容易的事。只看老兄用得着多少,我立刻可以如数奉送。但是此地不好说话,老兄可否去寒舍坐坐?”

少年欣然说道:“应得去府上请安。”

说时,一手提起放在地下的一个包裹,一手将铁棍抽了出来。看热闹的人见没了把戏看,都一哄而散了。

甘瘤子带着少年,归到家中,问少年的姓名籍贯,因何在关帝庙卖艺?少年说道:“我姓桂名武,原籍是江西南康人。我先父讳绳祖,曾做过大名知府。几十年宦囊所积,也有不少的产业。先父去世,我只得十岁。只因我生性欢喜武艺,所以取名一个武字。先母钟爱我,不忍拂我的意思,听凭我招集些会把式的人,终日在家使枪弄棒,一些儿不加禁止。十五岁少时候,因一桩盗案牵连,我被收在监里。亏得先父在日,交游宽广,不曾把家抄了。然而费耗产业十之七八,才保全了性命。审讯明确,与我无干,释放我出来。先母就为这事,连急带气,我归家不上半年,便弃养了。我又不善经营家计,式微之家,不能和富贵人家攀亲。我自己见家业凋零,也不肯害人家闺女。几年因循下来,不曾娶得妻室,因此更支持不下了。我有一个姑母,嫁在临湘。只得到湖南来,想寻着姑母,谋一个安身之所。不料到临湘访求了两个月,没得着姑母的住处,手边的盘缠已罄。没奈何,卖艺糊口。今日初到华容,就遇了老丈。”

甘瘤子听桂武所述,正合了自己择婿的希望。和蔡花香商量,蔡花香见了桂武这般人物,岂有不合意的?在桂武穷途无所依靠,又见甘家是个大户人家的样子,自也没有不愿意的道理。于是桂武就做了甘瘤子的赘婿;和甘联珠伉俪之情,极为浓笃。桂武在甘家住了两年,渐渐的有些看出甘瘤子父子的行动了,猜想着必不是做正经买卖的人。时常在枕边,用言语套问甘联珠。甘联珠只是含糊答应,随用些不相干的话打岔。桂武心里有几成明白,因少时为着盗案牵连,弄得身陷囹圄,母亲气死,家业倾荡个干净,每一想念到这上面,就不寒而栗。于今反做了这种形迹可疑人家的赘婿,如何能不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