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江湖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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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湘江岸越货劫书箱2

二年之后,王恺运走了,换了一个没多大学问的老师。他兄弟便不愿意再住衡阳书院了。因书箱累赘,就雇了两条民船,装载书箱包运到平江浯口上岸。兄弟二人每人坐守一条。当那搬运书箱上船的时候,两名脚夫抬一口皮箱,只压得汗流气喘。脚夫因争论要增加力钱,说:箱里装的不是衣服,衣服没有这们重,必定是金银珠宝。码头上的习惯,搬运金银的力钱,每挑每抬,比搬运谷米什物须贵三成。向乐山懒得和那些脚夫多说,就依照搬运金银的力钱给了,也没说明箱里全是书籍的话。谁知船户认真当做是二十大箱金银,就陡起了杀人越货的念头。见向乐山兄弟都是文弱的书生,年纪又轻,更没有仆从。这念头一起,招待他们兄弟便分外的殷勤,每日好酒好肉的办给二人吃。他们初次坐这长途的民船,又在洪杨乱平之后,那知道江湖上的利害。

各睡在各人的船上,吃喝饱了,就拿着书看。停船启碇以及经过甚么码头,全不顾问。船行了四日,船户只因没有好下手的地方,遂商量这夜并不停泊,在江心动手。这夜的月色很好,向乐山坐的这条船在前,向曾贤的船在后,相离有半里河面。向乐山生性本来喜酒。寻常的民船,照例黄昏时就停泊不走了。有时恐怕赶不上第二个埠头,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就停了,从来不曾坐过在月夜行走的船。这夜倒觉得很高兴,独自拿了一壶酒,坐在船头上,旋喝旋观玩夜景。正在喝得有八成醉意,忽听得身后脚步响,以为是船户撑腰篙的,懒得回头去看。手里端着酒杯,刚待往嘴边送,陡觉有人一把将自己的辫发揪住。向乐山醉意阑珊中,也不问揪辫发的是谁,只将头向前一点,就听得拍的一声,把那人一个跟头栽到前面船板上。触眼即见那人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这一来,却将酒意惊退了,拔地跳起来,一脚点住那人胸膛。回头看舱里,又蹿出一个拿刀的人来。见向乐山脚点住了一个,他也不识进退,亮刀直劈过来。向乐山那有心思和他动手,一晃脑袋,辫尾如流星一般的一绕就绕着了那拿刀的手腕,顺势一带。洪矮牯、周敦五那般本领的人尚且受不了一辫尾,船户能有多大的本领,被这一带,如何能立脚得牢?扑面一跤,也跌倒在船板上。向乐山拾起一把刀,指着二人问道:“快说!后面那条船和你们伙通了没有?如何相离得这们远?”

船户道:“伙通是已伙通了,不过他们已经动手没有,就不得而知。”

向乐山听了,心里登时慌急起来。想放起这两个船户教掉转船头迎上去,又怕船户知道事情败露了没有好结果,一放起来,就浮水逃命。自己又是一个不会水的。待将船户捆缚起来罢,自己一个人如何能驾的这们重载的船。双珠一转,想出了一个计策来。丢了手中的刀,就船头上的铁链捆好了一个,由他躺在船板上。才将脚点的这个提起来,也用铁链锁住了他的双脚,一端结牢在桅柱上。提了一片橹给他,拿刀在他脸上晃了一晃道:“你若敢不尽力的摇橹,只这一刀就要了你的狗命!你想逃是逃不了的,只要能赶的上那只船,我决饶了你的性命!”

船户到了这时,那里还敢违抗,自然是尽力的摇橹。

向乐山安置了那个,才将这个躺着的铁链解了。一手拿刀,一手拖着船户到后梢,喝教他掌舵,将船掉头。向乐山知道自己哥子文弱,这回十九是死,只急得如热锅上118蚂蚁,一叠连声的催着快摇。自己手扭住掌舵篷的辫子,探身船篙上,向前头江面上望。直追赶到天明,不见那条船的踪影。只得又拿刀逼着船户说,看他们原约了在甚么时候动手的?船户说并不曾约定时候,谁先得手谁走。大概那条船动手得早些,所以先回头跑了。向乐山料想自己的哥子是死定了,不见得能追赶着。不如就近且将这两个强盗送交地方官,讯实了口供,得了那伙强盗的巢穴所在,再去缉捕。倘我自己一个不小心,连这两个也逃了,就更费手脚了。当下就问船户追到了甚么地方?船户说是湘潭。向乐山教把船泊了,用绳索牵了两个船户,连同那两把刀,亲自送到湘潭县。那县官听说是盗案,立时坐堂提问。问出那条船上同伙的,也是两个人。一个姓林名桂馥,原籍是广西人。十几岁的时候,被洪秀全的军队掳在营中喂马,随营进湖南,在衡州一个山上照管数十匹马吃草。忽然有一匹马失脚从山岩上跌下,跌断了一条腿。林桂馥怕回营受责罚,就逃到衡阳,在一个船户家当腰篙,后来自己做了一条船。还有一个,是林桂馥雇的伙计,姓张,因是个瘌痢头,同伴都呼他张瘌子,不知是湖南那一县的人。县官又问明了林桂馥在衡阳的住处,行文去衡阳县缉拿。向乐山自请同去,县官自然许可。到衡阳访拿了半月,不仅林桂馥不曾回衡阳,连那只船都没人看见在衡阳一带露过眼。向乐山只得痛哭回家,将遇难情形告知向闵贤。即日又驮了个包袱出门,誓必寻着林桂馥,替兄报仇。

因林桂馥是个船户,在江河里的日子多,在陆地上的日子少,遂也投进衡阳的船帮,充当船伙。终日在江河里明查暗访,足足查访了三年。凡是湘河里的船只,只要船桅一入向乐山的眼,就能认识这船是谁人的,单单不见有林桂馥那条船。问一班船户,也都说:近三年来,林桂馥的船不知怎的,不在湘江河里行走了。向乐山见访查没有下落,出门的时候,原发誓此去不能替遇难的老兄报仇雪恨,绝不回转家乡,于今荏苒三年,只仇未报,哪有心情哪有颜面回家见人呢?仇人既不在湘江河里,船伙也用不着再充当了,辞卸了职务。既不能归家,复无心谋于甚么差事,东飘西荡的,竟像是一个流落江湖的人。有时喝醉了酒,就独自跑到高山顶上放声大哭。哭疲了,便倒在岩石上睡觉。无论甚么人和他谈话,他总是摇头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