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发觉兰元淇异常之状的人,便是箫楚。
“不好!”他厉喝一声,“她中毒了!”
凤绝身子一怔,旋即急运内力,左手如风,上前便是点住兰元淇身上数处穴道。兰元淇已是渐渐全身无力,小脸涨得紫黑,睁大了眼睛,无助地望向头顶黑蒙蒙的苍穹,却没有一分焦距,终缓缓闭上眸子。
心中暗呼不好,他一把抱起兰元淇直奔蝶园,回眸冷觑清幽,厉声喝道:“你跟本王过来!”五指逐渐用力收紧,怀中的人儿肌肤冰凉,如同从冰河中捞出来的一般。
长手一掀,他已是解下肩头披风,披风又长又大,兰元淇蜷缩于其中,像个瓷娃娃一般。纵身一跃,他黑色的身影已是没入茫茫夜色。是那般焦急。
蝶园之中,绣户珠帘,明轩高敞,菊花拥屋,雅致动人。雕花檀木床上,粉帐轻垂,金钩挽起,但见兰元淇秀颜乌黑,五官严重扭曲,身子开始摇晃颤抖,眉心染了一道血印,似是愈来愈深。
箫楚连忙为她诊脉,脸色顿沉,低叹一声,摇了摇头。
凤绝见状,深刻的五官纠结一处。立即盘腿坐下,双手呈莲花状置于胸前,扶起兰元淇运功。过得片刻,他头上隐然有白色雾气冒出。
清幽伫立一边,怔怔看着。心中暗自吃惊,她听金玲说过,内功炼至极上乘境界方有的现象。看来这凤绝武功天下第一,传闻果然不假。
顷刻间,凤绝头上的雾气已聚成一团。兰元淇额头逐渐冒出乌黑的汗珠,脸色渐渐转白,汗珠慢慢沿脸颊流下,将她的脸染成道道黑痕,极为恐怖。再过得一阵,她额头上的黑汗越流越多。突然,一股黑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紧接着又是喷出一口鲜血。
清幽避之不及,全溅在了身上。将她一身素衣染得血红。随着这一股鲜血的涌出,兰元淇“呀”的一声,身子软了下来,倒在凤绝怀中,样子柔弱可人。
清幽低头见自己一身素衣被染得鲜红,房内烛火忽明忽暗,映着兰元淇的脸也忽晴忽阴,气息逐渐平静。她的心“砰砰”直跳起来,其实,她亦是不希望兰元淇有事,毕竟是一条人命,且与她亦无深仇大恨。
菱唇紧咬,她心中暗自抱怨着,这轩辕无邪究竟是什么目的,无端端地给了她一条蛇,还惹出这许多麻烦来。
眼看着兰元淇脸色好转,凤绝似松了一口气。可突然,兰元淇的脸色又是回复乌黑一片,好似先前那般一样。凤绝一惊,忙自袖中拔出银针,迅速插入她全身十多处穴道。无用的是,兰元淇的身子已是渐冷如冰。
萧楚立即上前号脉,强自定住心神,沉声吩咐道:“赶紧去准备几盆热水。若是再让她这般冷凝下去,恐怕活不过一个时辰。”
兰元淇的丫鬟闻言,立即去准备。
凤绝紧紧握拳,手背上青筋暴起,薄怒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分明没有瞧见那‘绯腹’咬上元淇。怎会怎样?”
萧楚额上有汗珠沁出,俊眉紧蹙,道:“绝,你有所不知,‘绯腹’之毒,无药可解。它不但利齿中含有剧毒,其蛇尾若利刃,亦是含有剧毒。此蛇极其罕见,唯一的弱点,便是一日只能攻击一次。要至次日才能再度恢复。想来是方才此蛇自她颈间滑过时,蛇尾刺针扫到了她。方才你为她驱毒,这只能延缓她一两个时辰的性命而已……幸好只是中了蛇尾之毒,若是中了‘绯腹’齿间之毒,只怕已是当场毙命。”
床榻之上,是大红色鸳鸯缎丝褥子,那鸳鸯戏水,新婚燕尔,缠绵之情犹在。可床上之人却气息微薄得如同牵住风筝的一缕细丝,仿佛一阵风都能断绝。
凤绝冷眼扫向清幽,深邃眼底仿佛要将她吸入一般。
清幽第一次,主动向他解释道:“王爷,这……我也不知那袋中竟是……”说道一半,她突然止住了话语。她的解释似乎过于苍白,没有意义。
凤绝也不屑听,只是凝眉问萧楚,“元淇她真的,没救了么?”他的神色平静若一汪湖水,没有一丝波澜,可愈是这样,却愈令人害怕。
萧楚转身,望了望清幽,那毒蛇依旧盘在她的发间,方想开口。
这时,玉帘轻撩,丫鬟已是端了热水入来。近至清幽身边时,却陡然止住了脚步,望着她头上那毒蛇发带,双腿颤抖得不能自已。那恐惧,清晰可辩,手中铜盆已是紧张地抖出水来。
萧楚见状,微微叹道:“你快把水端来,替你家夫人暖暖手罢。”复又瞧了清幽一眼,解释道:“那蛇通人性的,断不会随意伤人。只要你不攻击王妃。那蛇是断断不会攻击于你。”
那丫鬟将信将疑,却也避清幽远之。端了水,拧了毛巾,替兰元淇擦拭着。
萧楚抿一抿唇,正色道:“绝,那蛇既然攀在王妃发间。只恐怕……只恐怕认定了王妃是它的主人。”
“毒蛇……我是主人?”清幽疑惑更深。她愈来愈好奇,究竟自己是什么人?仅仅是宁和公主这般简单么?她丢失的记忆究竟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失忆?她的内力?还有这诡异的毒蛇?
萧楚点点头,“我曾听过,紫竹国寒霜部落的‘御蛇’之术,以鲜血饲养,冬日不眠。一旦认定自己的主人,终身不变。”顿一顿,他深深觑了清幽一眼,疑惑道:“你是真的不知?”
清幽漠然摇头,眉间满是迷惘之色。
静夜里风声四起,听得屋檐银铃叮叮作响。天才晴了一日而已,屋外竟是又下起了小雨,殿门敞开,蝶园中的池水被雨中打出圈圈涟漪,屋中明亮烛火掩映着,明明灭灭。
凤绝一言不发。萧楚深吸一口气,道:“王妃,你能驾驭此蛇,大可一试。”
清幽浅浅的目光从他身上拂过,缓缓伸手至发顶,只见那蛇松开了她的长发,缠住她细白的手臂,一圈又一圈,宛若金钏镯子一般。她果然能驾驭此蛇!她自己亦是倒吸一口凉气。
发髻散落,半边青丝垂在脸颊,烛火之下,显得她分外妖艳。须臾,清幽凝声问道:“究竟要如何才能救得她的性命?”她也不希望兰元淇就这么死去。
萧楚神色中闪过一丝为难,终字字道:“换血!”
清幽一怔,喃喃道:“换血……”
萧楚点点头,“既是以你的鲜血饲养的毒蛇,你的血便能解此毒。只可惜兰元淇中毒已深。凤绝方才运功逼毒,已令此毒游走她全身。所以,我需要你身上三分之一的血液,让凤绝以真气打入她的体内,再用凝香丸固住她的真气,稍加时日诊治,便能救她!只是……这样的话……你会元气大伤,且性命堪……”性命堪忧,他的话,尚未说完。
凤绝已是厉声打断。他的手,刚硬修长,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递至清幽面前。
寒光阵阵,森冷无比。却冷不过,他如冰霜般的声音,“那还等什么?快换血!白清幽,你是自己来,还是要本王动手?”
晚风扑面,清幽打了一个寒噤。默默听着,唇边凝成一抹苦笑,心情复杂难言。蝼蚁,尚且是一条性命。凤绝,是她的夫君,可她,却连蝼蚁都不如。
接过匕首,青钢而制,几乎吹刃断发。
肌肤上透出一层一层的凉意,那凉意似从骨髓中漫出。
她轻轻用力,寒光一闪,腕间已是裂开一道红痕。神情淡然麻木,她将匕首还给了凤绝。
笔直的刀锋,一滴鲜红沿着锋刃滚落,凝在刀尖,仿若随手拈来一朵妖艳凄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