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幽,你醒醒,醒醒啊!”凤绝有些慌了,他拼命地摇晃着清幽,看着她紧阖的双眸,眼底鸦青一片,只觉得自己的手指也与她的身子一样的冰凉。
清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身子微微发抖着,她想试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我……这是……怎么了……”她断断续续说着,眼皮愈发沉重,直想昏睡过去。
凤绝剑眉拧成死结,拍着她的小脸道:“你不要睡,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感觉?”他将清幽拥入怀中,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清幽突然全身抽搐了下,尽量保持着清醒,牙齿打颤着:“我……冷……也热……”她止不住地颤抖着,明明觉得冷,身体底处像有一块寒冷的冰,仿佛置身于漫天漫地的冰雪中。可额头却是滚烫的,脑子里嗡嗡的,好似万马奔腾一般混乱的疼。
她的身子,软软地依入凤绝的怀中,滚烫的额头熨过他的心口。
凤绝神色一凛,伸手一探,低咒道:“该死的,竟这么烫!”
他倏地起身,抱起清幽,替她裹上狐裘,便夺门而出。
出了客栈,凤绝才发现外面又是下起了雨,不似昨日的细雨蒙蒙。丝丝寒雨打在脸上,冰凉沁骨。今年的雨季,迟了这么久,终于还是到了。
青石板的驰道很快就被雨润湿,他飞快地奔驰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两旁的树叶早就落尽,疏疏的枝条像是一篷乱发,掩映着两旁的铺子。昏暗的天空,尚未亮透,几家店铺仍点着晕黄的灯火。
到了药铺门前,适逢店家刚刚开门,正在卸下木门板。那掌柜的看上去约五十开外,胡子花白,眉眼间都透着慈祥之色。卸下最后一块门板,他回身时,正巧见到一名浑身湿淋淋的男子立于雨中,怀中抱着一名女子,神情焦躁。起先他吓了一大跳,回神后才试探着问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是看病,还是抓药?”
凤绝一个闪身便将清幽抱入堂中,冷声道:“看病,也抓药。劳烦掌柜的了。”他单脚勾了张凳子坐下,云袖轻抬,拂去她额上不慎滴落的几滴雨珠。
药铺掌柜的眼见这名男子衣衫尽湿,可怀中女子却分毫未曾淋雨,这等缱绻情深,心中不禁微叹,和声问道:“这是你的妻子么?可是哪里不舒服?”
听得“妻子”二字,凤绝突然身子一僵,颔首道:“是。她身子冰冷,额头却滚烫,脖间还有青斑隐现。”他突然一把抓住掌柜的手臂,有些激动,“大夫,请你一定要治好她。不管花多少代价都不要紧。”此刻,他心中隐隐有着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般简单,好似有什么阴谋巨网正朝他兜头兜脸扑来一般。箫楚又不在身边,他该怎么办……
清幽此刻尚是清醒,整个人蜷缩在了狐裘之中,耳中听凤绝难得如此柔情软语,不觉微怔。
那药铺掌柜的缓缓走上前来,掀开清幽颊边盖住的狐裘,才看上一眼,双眸立即惊骇圆睁,他倒退数步,跌坐于地,伸出颤颤一指,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凤绝心中猛然一沉,急问道:“究竟怎么了?”
药铺掌柜的结结巴巴道:“瘟……是瘟疫……”他的面上血色尽褪,身形摇晃,连滚带爬地躲入柜台之后,颤声道:“瘟疫可是要传染的,我上有老,下有小,孙子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请你们高抬贵手,赶紧离开小店罢。我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
但听见“砰砰”的磕头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都好似撞击在人的心中,不痛,却很麻木。
凤绝眉头紧蹙,双唇紧闭,开口道:“治病救人,本是医者天性,你如何……”
那掌柜的已是老泪纵横,自柜台中将所有艾草与牛黄等清热解毒的药物统统包起来,丢出柜台,又是连连磕了数次头,泣道:“瘟疫本就是绝症,没有对症之药,还请二位高抬贵手。这位夫人,能否避过此劫,且看这位夫人在天的造化了!”
清幽缩在狐裘之中,听得清清楚楚,抬眼看着凤绝幽深的眼底,还有那掌柜的惊慌之色,她淡淡一笑,笑中满是绝望之意,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既然这样,就让我一个人走罢,我不想连累大家。”她自裘袍中探出自己的手,挽起袖口,看清楚那青斑已是蔓延时,不由得怔住。她的脑海中想起了昨晚那人的惨样,那腐烂的气息,只怕便是这病,而自己会不会?会不会也变成那样,她不敢去想……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劈里啪啦的雨声渐渐地覆盖了周遭一切的声音,嘈杂声不绝于耳,没有片刻的宁静。
凤绝默默弯腰捡起地上的药,他抱着清幽,缓缓走出了药铺。他的喘息声渐渐粗重,心中仿佛冰火在骨中相煎,又似一个个旋涡滚过五脏六腑。
秋雨,为何这般绵长,而他的眼前,已是渐渐模糊。足下一点,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掠过重重青墙黑瓦,直奔客栈。
雨,逐渐浸湿了他的发梢,他的长袍,可是清幽却并不曾淋到一滴雨。她软软依在他的怀中,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也许,就这样去了,归于尘土也好,就再也不用,看这世俗种种……
几个轻纵,凤绝的身影已如幽灵般轻轻落在了客栈门前,客栈小二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刚想上前询问,凤绝却一个闪身避过,只冷声吩咐道:“去准备沐浴用的水!送到我的房间,要快!”他有意避开了客栈小二,这瘟疫,还是不要传染了他人为好。
“啊!大清早的,沐浴……”小二刚想说什么,在对上凤绝冷如寒冰的眼眸时,立即止住了话,彻底懵住。天,世上竟然有人,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有这般的威慑力。
*
片刻后,凤绝将清幽抱至屋中,屋中大木桶蒸气腾腾。
凤绝将清幽放下,转身在屋中点起了艾草,又将药材倒入桶中,并将手掌覆上木桶,缓缓注入内力,须臾,只见那水已是沸腾,且腾出了药香阵阵。
清幽独自倚在一边,面容惨淡,侧眸看着他正在忙碌,突然道:“凤绝,拿纸和笔来。”
凤绝将一手探入桶中,细心闻了闻那水,知药已是融解大半,他又往其中注入了几桶冷水。一切准备妥当时,却听见清幽如是说,不由偏过头来,疑问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要纸和笔做什么?”
清幽语中滞涩难当,艰难启口道:“我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若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你不好交代。合约撕毁,只怕百姓这短暂的宁静都被毁尽。所以我自书一封,你不用费心救我了。”
凤绝将最后一桶水注入,倏地靠近清幽。
彼此间,近的可以清晰看见彼此眸中自己的倒影。他的眼底,有着难言的复杂之色,无人可以看懂。
清幽低低喘息着,小声道:“你,还是离我远一些,瘟疫会传染的……”
凤绝蹙眉更深,寒声道:“你给我闭嘴!”伸出手来,他将一粒凝香丸塞入她的口中。径自解开了清幽的衣衫。他不知自己有几分把握,他想用自己的独门内力替她医治,虽然这样做,可能会令他内功大损,也许半年都无法恢复,也许会更久。
清幽本能抗拒着,可是全身早已是绵软无力,动不了分毫。
他指尖滑过的肌肤柔滑,虽是寒凉如冰,却也能想象原本那柔美婉约,静香四溢。
而那样雪亮的肌肤,如同一道闪电般刺入他的眸中。他竟有些不敢睁开眼来,别过头去,双手轻轻环上清幽的纤细的腰身,将她抱入浴桶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