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皇宫潜伏:皇妃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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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血洗天清谷一

夜风,越来越大,春寒阵阵刮过村口的门栏,摇晃得“吱嘎”作响。凤绝不由得拉紧自己的披风,春日虽不冷,却也并不温暖。

他的心一时在烈火中熊熊燃烧,一时在寒冰里苦苦挣扎。曾经无数个深夜,他无法入眠,不停想象着要是与她相见,会是何种情景,她会是痛悔还是冷漠?她可曾深夜梦回里想起过自己?

不远处,一抹白影在清明的月色下,缓缓转过身来。由模糊而清晰,但在他的眼中却渐由清晰而模糊。隔着面纱,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她那悠远迷蒙的眼中,似有一分淡淡的忧伤。

依旧那般静如月光,宛如幽兰。

他知道,是她!他终于找到她了。

那一刻,清幽将双手束于袖中,也是静静地凝望着他。一年多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清瘦了些,素日英俊的面庞因着清瘦更是棱角分明,眸中亦是添了一分寒气。

明月,一霎被云层遮住,星光也倏然暗淡下去。马儿铃铛声倏地大盛,惊起一圈圈涟漪。凤绝轻身一跃,袖袍劲鼓,掌间真气自身前缓缓推进,气流暗鼓,卷起片片落叶如真气纵横,尽数涌向清幽所覆之面纱。

清幽反袖一挥,借力后翻,于空中飞旋,已是飘然落于地面。方才凤绝所击出的真气已是被她化作了漫天的绿叶碎雨。

凤绝长身凝立,寒意一点点盈满双眸,只淡淡道:“武功不错,练了多少年?”说着,他“撕拉”一声,点燃了手中的几支火折子,长臂一扬,便将火折子牢牢钉入周遭的几颗大树枝桠上。

顿时,四下里渐渐亮了起来,风吹着火折的焰火摇曳不定,马脖上的铜铃又是响起,配着这摇动的烛火,颇有韵律。

清幽缓缓吸气,回答道:“不分春夏秋冬,整整练了整整十四年。”

他轻哼一声,凝望着她的面容,字字道:“自封内力,要承受噬心之苦。为了杀我,值得么?还要,搭上你的清白?”话至尾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他倏地前飘,左掌按上一旁大树,一臂如蛇般柔软,击闪间直欲缠上清幽。

清幽闻言,她的身躯狠狠一颤。下一刻,只觉一股螺旋劲气将自己的真气牢牢锁住,出自本能,她足尖顿点,身姿有如翩飞的蝴蝶,在夜空中幻化出千道幻影,避开了他凌厉的攻势。

堪堪落地,她的目光凝在地面上,缓缓拉下自己的面纱,露出清丽的容颜。他出手不就是想揭开她的面纱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可遮掩的。

火光灼灼照耀,映得她满头棕红色妖冶的发丝好似要燃烧起来一般。

那一瞬,凤绝只觉整个人都被那美丽的红色火焰所吸引,心魂皆摄,脚下再也挪不开半步。

天,他竟从不知,她的发色竟是如此诡异美丽。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妖冶的颜色,衬得她更美更媚。只是,她该死的竟然连发色都是染过,染成黑色骗他的。

愣了半响,他才恨声道:“你还有什么是骗我的?是我所不知道的?你的绯腹毒蛇呢?你的幽冥琵琶呢?天籁魔音,呵呵,真是可笑,我竟不知你会武功。”顿一顿,他的眸中溢满凄凉之色,字字咬牙道:“你既是毒娘子的徒弟,何不对我下毒?难道你不知道么?只要是你玉手送上的毒酒,我会心甘情愿地喝下!”

清幽一怔,双唇微微哆嗦着,心中有重重惊云掠过。天清谷向来地处隐秘,也素来与江湖中没有往来,他怎会知晓如此巨细?!况且,绯腹毒蛇与幽冥琵琶,更是绝迹江湖多年,鲜少有人知晓,更不用提知晓这两样物什皆传给了自己。

这一刻,她的心中,划过莫名的担心,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

“惜惜,你骗得我好苦!”凤绝狠狠甩一甩头,眉心剧烈一颤,像是被风惊动的火苗。突然,他似是不能控制自己般,大声吼起来,“你既然存心要杀我,为何不一开始就给我一个痛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陷得那么深?!那夜你为什么不再补上一刀,彻底让我解脱,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剩一口气活着?!为什么?!”

他的呼喊,扯出满心满肺皆是彻头彻尾绝望的凉意。

她的气息渐渐急促,眼角微湿,缓缓后退一步,只道:“凤绝,我还有一桩事未了。待我处理好,还在这里等着你取我性命!我说话算话,你无需担心!”

扬手一抛,有优美的弧度在夜空中划过,好似璀璨消逝的流星。

“这些,还你!”她别过脸去,轻咬下唇,不敢再去看他深情而又绝望的目光。兵符,她早就从蓝毒手中取回。发簪,亦是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凤绝伸手接下,打开锦袋。借着月色火光,他瞧清楚了那是他相赠她的象牙发簪,以及一枚戒指,这是他的兵符。

周遭静谧如水,只听得火折偶尔爆出的“毕剥”声,无比清晰刺耳,似能刺入人的心中。

他身躯战栗着,望着兵符怔怔发愣。原本激愤的眸光渐转柔和,如丝丝缕缕化开来般。

这是他的兵符,可以号令他的十万最精锐的亲兵。其实,有一句话,他一直想问问她。

东都失守那夜,他守在东城门处的五万亲兵因着与轩辕无邪短兵相接,折损了两万。可是守在北城门的另外五万亲兵却毫发无伤。但凡她只要出示兵符,将他的亲兵引入峡谷地带,再一举歼灭,凤秦国的精锐兵力将从此遭受重创。

而凤炎自夜都赶往东都亲自召回他的亲兵,已是正月初三凌晨之时。其间有一夜一日的时间,他不知,是她没有来得及调动他的人马,还是,她手下留情了……

脚下有青草瑟瑟的声响,清幽蹭了两步,直欲抬步离去。眼下,她只想尽快找到江书婉,算是了却了她长久以来的心事,至于她与凤绝之间的恩怨,她无暇去想。

“慢着!”凤绝指间握住那枚戒指,沉声问道:“我问你,为何没有用这枚兵符,那么好的机会,可以全歼我的亲兵,你为什么要错过?是你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还是你——不忍心?”

清幽回身,看着他因紧张而散发异彩的双目,只觉心都被刺痛了。自己曾经那样残忍地对待他,欺骗他,他究竟还在期待着什么?他为什么不恨她?他应该愤怒得想杀了自己才是……

此刻,风刮过枝头,声响清晰。

气氛窒闷,连呼吸都随之变得绵长。

清幽垂下双眸,敛平呼吸,狠下心肠,强迫自己逼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是我没有找到机会下手而已。如今,这枚兵符对我来说已形同废物。所以,还给你!”

语罢,她翩身疾起,纯白的身影宛如一泓秋水,横荡开来,朝着浓浓夜色飞跃而去。方跃出了两步,她忽觉手腕一紧,竟是被一股真气硬生生地自半空中拽下来。

飘然落地,她望着手腕上已然缠紧的天丝,神情无奈道:“凤绝,我说过了,我还有要事没有办妥!等我办完了,还在这里等你!你不就是要我偿命么?我不会逃的!”

她试着挣扎了几下,可天丝却愈收愈紧,无法动弹。回眸再看身后,天丝已是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向她铺天盖地撒来。

她的话,凤绝只作未闻,他凝神将真气缓缓贯注天丝中,身上墨黑丝质外袍随风微鼓,更衬得他长身玉立,丰神俊雅。骤然,他猛一收手,天丝迅速收网,前方白影一闪,顷刻间他已是将她擒在手中。

清幽低叹一声,不再反抗。心中念道:罢了,书婉,是我无能,至今寻不到你的下落。恐怕今后的我也是无能为力了,只愿天能佑你平安,我心即宽。

身前,熟悉的男性气息近在眼前。她缓缓闭上双眸,只等着他下手。论武功,她确实不如他,即便是挣脱天丝,与他过上百招,也终将被擒。横竖都是一样,所以,她也不做无谓的抵抗。他要索命,只管拿去便是。

只是等了半响都无动静。

清幽疑惑地睁开双眼,不想此刻他正牢牢看着她,那湛黑湛黑的眼眸几乎能将她看穿。她不自觉地别过脸去,躲避他让人无可躲避的眼神。

凤绝眸中有明辉流转,“你说你没有找到机会用兵符,我不相信!”

清幽深深蹙眉,只问道:“凤绝,你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

“有意义!”他肯定道。

那一刻,他的语气肯定若坚硬的磐石,突然问道:“惜惜,轩辕无尘是你的师兄?”

她颔首。

既然他都知晓了天清谷,想必早就查的水落石出,她无需隐瞒。

“你喜欢他?”他又问。

清幽有片刻的错愕,骤然望着他明净的双眸,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可是以为,自己是因着喜爱师兄,才找他寻仇的?

她的错愕,她的无语。此时在凤绝的眼中看来,却是一种默认。骤然,他的神色间满是焦灰色的苦楚,语调怆然,字字凄声道:“原来,原来你早已心有所属……也难怪……”

一年多的悲辛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叹息。握住她手腕的十指似僵住的石雕,一动也不动。难怪她始终不肯接受他的情意,难怪他总是隐隐能感觉到她的疏离。

原来,竟是因为自己亲手杀了她的师兄,她的恋人。

清幽望着他眸中伤痛难言,亦不做辩解。也好,就让他这样误会着也好。反正,与他们之间,没有差别。

他们,永远都是敌人。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

夜色无穷无尽地漫落。

凤绝突然拥住她,声音沉沉,小声问道:“惜惜,一命抵一命,可好?”

清幽疑惑不解,抬头望向他。

春日的树木郁郁青青,即便是夜晚,也带着点点生机,而他的神色便如这盎然春意般,复又燃起光辉,他字字认真道:“你要我的命,那一刀,我认了。毕竟我杀了你的师兄,如今我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一命抵一命,先前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你跟我回去,可好?”

那一刻,她几乎不可置信,手剧烈地颤抖,虽是捂住自己的唇,却仍是止不住颤抖着。只觉眼前的他亦是不停地晃动着,晃动着。

双眼,有隐忍的泪光。她几乎不敢相信,他竟然还不死心。竟然还要她跟他回去……

他待她,是真心实意,是一片真情。

心中的软弱和温情在一瞬间喷薄而出,两行清泪终缓缓流下,止不住地奔腾着。教她,如何能不动容……

他松开了天丝,手上微微用力揽住她,大掌悄悄擦拭着她眼角不断溢出的泪水,却越拭越多。俯首,吻一吻她的脸颊。那样柔软的触觉,他想念了太久太久。

几百个日日夜夜,他醉生梦死,也不知自己是如何熬过来的。

他醉酒,他沉迷。

可是,再多的酒,也消减不了他清晰的意识。他只知道,他爱她,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这一刻,她惘然了。

这样的深情,她承受不了……

泪光簌簌里望出去,那一轮明月高悬于空,似不谙世间悲苦,一味明亮,将他与她之间的无奈,将他与她之间的阻碍,照得无处容身。

那么多的泪,她想起了自己与无邪已是越走越远,想起了那夜红焰舞与无邪的缠绵,想起了至今仍不知所踪的书婉。她那么久没有肆意纵容自己大哭一场了。足下一软,她伏在他的肩头,任由心头乱如麻绪,只逼着自己将残余的冷静宣之于口,“我……我不能……”

他静静拥着她,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我只认,你进了我凤家的门,便是我此生的妻。对不起,害你失了师兄,害你失了所爱。让我弥补这个空缺,好么?让我照顾你后半生……”

他的话,倏然止住,忽地生出几分凛冽之色。有埋伏!

这一刻,他深深望了她一眼,不语。

清幽亦是察觉,屏息凝神,似有大队人马如屏障般急速包围逼近。下一刻,已是闻得马蹄声如奔雷席卷。

心头一沉,难道是,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