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敲打着停在枯树旁的一辆警车,哗啦啦的雨水沿着车窗玻璃流淌成河。
警车敞着门,溅起的泥水****了车里踩脚的垫子。里面坐着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女的红唇微启,似在提问,男的埋头敲打着笔记本电脑,在他们的对面则坐着一个裹着毛毯的女人。女人身影似蜷缩着十分娇小,随着警察的提问时不时瑟瑟发抖。
赵队长带着盛凯锋和佟文站在车门外,正好面对两位正在做笔录的警察,只能看见女人的背影。但是女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多了三个人站在车外,雨声终究淹没了他们的气息,但车里的一问一答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我……接到一个电话,陌生、陌生的号码,接通后却听见……听见是梓允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和她的身子一样在颤抖,手里捧着的巧克力奶已经没了热气,“她、她告诉我这个地址,让我来,我就来了。”
“是阮……叶太太?”佟文也听出了阮湄的声音,压低声音耳语着。
盛凯锋微微眯着眼,盯着阮湄背影的那束目光清冷静默,明明动荡着层层涟漪,一阵风吹起,他眸中的心湖又恢复平静,了无痕迹。
阮湄坐在那里,贝齿紧咬着惨白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那对原本清亮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涌上了薄薄的水雾,泛着委屈又无助的泪光。
“为什么她让你来,你就来?”
阮湄抿了抿双唇,控制不了的紧张,“因为……她爸爸知道她要和人私奔,觉得叶家丢不起这个人,对不起盛家,所以气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我想……只要、只要能劝梓允回来,解释清楚就好了……我、我是想要带她回来。”
她弓着身子裹紧身上的薄毯,车外的风吹拂着她湿哒哒的卷发。面对警察的提问,她害怕又紧张,毫无意识的辗转捏着手里的纸杯,巧克力奶挤出来流在她的手背上,阮湄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女警点了点头,看了眼男同事的笔记本屏幕,继续问道:“叶梓允有这么多亲朋好友,为什么单单通知你过来?”
“这个,我……不知道。”阮湄低下头,一双纯洁如雪的眼眸里满是疑惑,“众所周知,我和梓允的关系很不好。她不接受我和她爸爸的这段婚姻,对我始终尖酸刻薄又恶语相向。扪心自问,我、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不接受我?
“所以,我一直努力……努力想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我们是、是一家人,我只想这个家庭幸福美满,但是……但是她总是不给我机会,认为我的努力都是虚伪的。我、我想这次她主动找我是个机会,我可以和她亲近,所以我根本没有怀疑,更没有迟疑赶来了。
“女人之间,总归要有秘密才能有感情。我和她年纪相仿,我想这件事她只找我,我就能和她拥有共同的秘密……”阮湄说得动心,昂首时两行泪水滑落她苍白凄凉的脸旁,如梨花带雨般楚楚可怜。
“但,至于真实原因,我并不知道。但现在想来,我还挺后怕的。如果她是叫我出来想要杀我呢?如果我也死在那里了呢?我……我如果不来的话,我现在也不会被当做杀人犯了!你们……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人!这肯定是哪里有问题……是陷害啊!”
阮湄瞪圆眼睛,激动地扑上去抓住女警的手,似在寻求某种依靠。纸杯滚在车垫上,成了一滩奶渍。女警见她情绪激动,立刻托着她的手示意她坐好,劝她冷静。
“这只是例行问话,是我们的流程,找你也只是配合调查。”
阮湄咬住嘴唇,胆战心惊地望着她,“你们没有怀疑我吧?我是被人陷害的!”
女警没有回答,勉强稳住阮湄的情绪后,又问:“你什么时候到的案发现场?”
“这个……不记得了。接到电话后,我就赶来了。”
“你赶到现场后,当时是什么情况?”
阮湄沉吟片刻,支支吾吾地开了口,“我……到的时候,正要敲门,但是我听见门里有人很大声的说话,像是在争吵。所以,我站在门外先听了一阵子。”
“你听见了什么?”女警神色严肃地追问。
“嗯……”阮湄咬着唇瓣,眨了眨眼睛,“都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什么‘你跟不跟我走’……‘我哪里比不上那个男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之类的话。听得并不是很清楚,我就想再近一些,结果一不小心惊动了他们,屋里的男人便出来一把抓着我拉了进去。”
“男人你认识吗?”
阮湄点了点头,“认识,是徐晔。我在新闻里见过他的照片。”
“进去后你又看见什么?”
“我……看见梓允站在灯下,脸色很不好,桌椅都掀翻了。我就问,他们来找我做什么。徐晔就说,找我是为了作见证,他要和梓允在一起。但是梓允生气地撇清自己和徐晔的关系,徐晔说她爱慕虚荣变心。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找我是为了什么。
“再后来,两人越吵越厉害,我劝也劝不住,就看见梓允一巴掌打在徐晔的脸上。徐晔没还手,我赶紧上去劝架,但是徐晔勃然大怒把我推开,我拦不住,他们就打了起来。我想再劝架的时候,不知道被谁一推撞在墙上昏过去了。”
阮湄咽了咽,眼巴巴地望着女警,“这就是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了,真的,我是无辜的!我不知道他们找我做什么,我是被陷害的。”
盛凯锋和佟文没有再听下去,跟着赵队长一同离开。
“这只是她的片面之词!”佟文一脸愤愤不平,“她和少奶奶关系不好,说不定是她和徐晔有一腿想要栽赃陷害!少奶奶又有什么动机杀人?”
“情杀。”赵队长面不改色地看向他们,“鉴于目前掌握的事实,这种可能性最大。”
“少奶奶是不会杀人的!”佟文瞪着赵队长,又瞪着盛凯锋,急得跳脚。
赵队长冷笑,“我们讲究的是证据,人证物证聚在,我们是合理的初步判断。”
“合理的?”盛凯锋沉默一路,这才清冽地开了口,淡漠冰冷的嗓音像是腊月天里拂过冰峰之巅雪风,就连落在他身上的骤雨都畏惧他的寒冷,“这也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