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法安睡,霜兰儿总觉得眼前皆是环绕着他寂寥离去的背影,挥之不去。脑中不停地想着:离开了山庙,他一个人会去哪里呢?露宿荒郊么?下了一天的雨,山中泥泞,他又该如何露宿呢?
辗转反复,直至清晨时她倦极才浅眠了会。可很快又被不知名小鸟欢快的叫声吵醒。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环顾陌生的四周,脑中有片刻的空白。
爬下床推开窗户,举目望去,空落落的山庙里皆是参天的古树,盘盘虬虬的松柏,色泽深沉的樟木,更显幽静,深邃。
轻叹一声。终于离开了上阳城,从今以后,她便要独自一人面对所有了。
没有再多想,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并将长发梳成男子发髻。昨夜,她将自己破碎的衣裳撕成布条,将她胸口和手臂处被豹子抓伤之处裹上止血。此时她干脆在胸口多裹上几层,覆住自己的胸,并穿上了昨日白衣男子给她的外衣,扮作男子。
来到山门口,她问了正在扫地的小和尚去往越州的路后,便一路直奔翻山。。
她的脚程并不快,路也不熟,沿途又问了几个樵夫,耽搁了些时间,是以到了越州城时已是傍晚。
这个越州城并不大,半山而建,像一颗明珠般镶嵌在群山峰峦之中。
今日天气很好,此刻天空一片蔚蓝。
进入城中,放眼望去,这里完全不同于上阳京都的恢弘大气。一座座白墙红瓦的小屋鳞次栉比,依着山势而建,环着城中一汪碧绿的湖泊。
城中处处皆是不知名的树,郁郁葱葱,鲜艳的奇花异朵开满了路两旁。
最奇特的还属,城里美轮美奂,夏景融融,可城南边高耸入云的山峰顶上却有着终年不化的积雪,似一条雪白玉龙横卧天地间。冬与夏,在这里并存着。
正值傍晚,红河落日,漫天红光泼洒下来,色彩华丽浓醉如铺景。
炎炎夏日,满城五色斑斓的鲜花,与晚霞中的雪山奇景交相成映。
南地的繁华锦绣,一如此刻天际云霞,令人沉醉。
霜兰儿虽是惊叹越州之美,却也无心细赏,她一路问了行人,赶往越州城中的当铺。好在她赶到时还没有打烊。
一步跨入店中。
“我要当这个镯子。”她边说边自手腕间褪下素银镯子。
此前她搭载白衣男子的竹筏,撑船的老者见她孤身一人,并没有问她要银子。可她身无分文进入越州城中,总得找个落脚之处,况且吃喝也要费用。若不是走投无路,她断断不会舍得当了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
当铺中的朝奉看了一眼她的银镯子,给了她一个离谱的价格,五两银子。
“五两?”她一愣,这镯子怎么也能值个十几两。只怕这个朝奉看她是个外地人,欺诈她呢。
她收回镯子,转身欲走。
当铺朝奉嗤笑一声,“全越州城的当铺都是我们的分号,你上哪都是这个价格。若是你等下问遍全城再回来这边,我们便只能给你四两了,这是行规。我看你是外地人,好心提醒你一声。”
她止住步子,听闻处处皆有地方虎狼执掌一方,想来这越州城便是如此。
她思忖着,强龙尚且压不过地头蛇,看来再吃亏她也只能认了。等明天她就去各处的医馆问问,需不需要助手,她好挣些银两赎回自己的镯子。不过,区区五两银子也不知能撑多久。也不知能否撑至她找到活干。
朝奉见她犹豫,他自高高的柜台上望下来,突然眯了眯眼,道:“这位小哥,再高的价我也不能给了。其实依我看,小哥身上的衣裳乃是吴锦中的极品,若是小哥当这个,我可以给你一个很高的价格。”他想了想,又道:“你看,五十两,如何?”
霜兰儿又是一愣,她怎也没有想到,银镯子才能当五两,这件衣裳竟然价值五十两。不,应该说这家黑店都能给五十两这个价格,证明此件衣裳价值绝对在百两之上。而五十两,足够她在越州城中安顿下来,兴许还能租一个小门面,开间药铺给人治病谋生。
可是……
她递上手中的银镯子,“我当这个镯子就行了。五两就五两。”
“哦,好吧。”当铺朝奉接过银镯子,递上五两碎银子。眼睛还盯着她身上的衣裳,罕见的质地,精雕细琢的手工绣花,身周镶嵌银丝,不能收到当真是可惜呢。
“谢谢。”
她转身离开,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当铺朝奉一直盯住她,尖细鬼祟的眼中正露出算计的光芒。
***
入夜,越州城南玉女山中。
月色凄迷,透过稀疏的花树照在人间,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风吹过,似在一大片没有尽头的竹海中掀起层层黑色的浪朵,此起彼伏,簌簌声漫天呜咽,像是恐怖的怪兽在怒吼着。
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拖着一个黑麻布袋来到无人之处。
他们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才将麻布袋解开,里边赫然是霜兰儿,她的手脚皆被缚住,似被人打昏。
其中一名男子上前一脚踢了踢她,见她不醒,这才拿起她手中紧紧攥住的包裹。
另一名男子翻了翻,“对的,就是要这件吴锦长衫,那边说少说值一二百两银子。这小子看来也知道这个值钱,出了当铺便去成衣铺子中买了件粗布衣裳换上。”
头先说话的男子“嘿嘿”一笑,“你去仔细搜身,既然有这么值钱的衣裳,保不准还有更值钱的东西。这次我们发大了。”
“嗯。李哥,不过咱们这么明目张胆地抢,官府那边会不会查到?”
“查什么?没看见他是个外地人,今天刚刚入城么?谁知道他来了城中?谁又会注意到他失踪了?一会我们……”被唤李哥的男子做了一个“咔嚓”的动作,笑得阴狠,“知道了罢,这玉女山中,猛兽多有出没,就算有具尸体也不稀奇,没准等到官府发现时,已经成了白骨。”
“嗯。”另一名男子一边应着,一边在霜兰儿身上继续摸索着,“李哥,好像她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了。”
“什么!”被唤李哥的男子声音听起来十分恼怒,“我来搜,娘的,还以为他有其他价值连城的东西,才干这么一票的。混蛋!”说罢,他上前猛踢了霜兰儿一脚。
“呜……”痛呼声被硬生生地咽回喉咙。霜兰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其实她早就清醒了,也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她之所以一直装作昏迷,是不想引起他们的警惕,一会儿再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走。
被唤李哥的男子用粗糙的手一路在霜兰儿身上摸索着。他的身上,满是令人作呕的臭味,几乎令她忍不住想立即吐出来。可她只能忍住,咬牙忍住。
摸索了一阵子,被唤李哥的男子犹嫌不彻底,“刺啦”一声,扯开了霜兰儿胸前的衣襟。
此时另一名男子劝道:“算了,李哥。我们出来的时间挺长了。能弄个一二百两也不错了。咱们走罢,啊。”
“哼!穷酸的东西!差点让老子白忙活……”他的话,突然止住,原是他注意到了些不寻常的东西。他撞了撞另一名男子的肩膀,眸中冒出猥亵的兴奋,“喂,咱哥俩交好运了。”
“啥?”另一人不解,方才李哥还说差点白忙活了,眼下这又是?
“我说呢,之前打晕她的时候,觉得这个男人也忒娘了,原来就是个女的。”
“女的?”
“是啊,你没看见她胸口缠着那些布条?这不就是女扮男装?看她的样貌,比春红院留香那个小狐狸媚子还要美上几分,就是不知尝起来……老子有太久没玩过女人了,真是送上门来的,不玩白不玩!”
另一名男子笑得下流,“好好好,咱们哥俩今日好好开荤,玩个够,再弄哑了她送到春红院,又能赚上不少钱。”
两人淫笑着,朝霜兰儿步步紧逼。
夜,黑的鬼魅。
谁也没有注意到,昏倒在地上的娇弱身影,手掌收拢,紧紧握住一块鹅蛋般大小的石头。拼死一搏……她绝不容许这些人渣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