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强娶绝宠:废妾有毒
27521900000097

第97章 无用的棋子

上阳城郊,山峦起伏,有道道晚霞掠过天际,划出泼墨般的浓彩。

群山峰峦间,阵阵紧迫的蹄音如疾雨,踏破宁静。

龙腾纵马在山间一路狂奔,乌发如墨缎般散开,洒向风中,美极。他的背心,透出一层又一层汗,湿了衣衫,被冬日冷风一吹,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浸透全身。从未体味过的恐惧,逐渐蔓延、直至占据他的心头。

霜霜,你一定会没事的。

等我,一定要等我……

扬鞭挥下,马儿铃铛声倏地大盛,好似在寂静的山间湖泊中惊起一圈圈涟漪。

他只身一人,纵马飞奔,整个人如同一道利剑劈破山野,直往龙脊山贺兰谷奔去。

拐过一弯,又一弯。离贺兰谷尚远时,一股脑儿的焦味扑鼻而来。他纤长的黛眉深深揪起,有着不好的预感,蹬马跑得更快。此时,挡在他前面的是一汪宁静的浅水湖泊,晚霞铺洒于水面之上,反射出耀目的红色。他纵马踏破,激起身后白花丈高,浑然不顾,一任落下的水珠淋湿自己的衣衫和发丝。

又拐过一弯。热浪,似流水般滚滚而来。伴随着“轰”一声巨响。那声音,好似地狱之中突然有无数孽障汹涌喷出,轰鸣的声音,令地面都颤了几颤。

他忍住心中惊恸,纵马拐过最后一道弯,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整个人惊呆了。

只见一团蘑菇般的火云,在贺兰谷上方骤然炸开,如同地狱之花,盛开在了晚霞中。

天边,红云如火如荼,燃烧着半个天空,已然分不清是晚霞还是火焰,浓烟笼罩着整个群山峻岭,仿佛要将之尽数吞没。

极目望去,身后是惨淡的蓝,眼前却是染血的红……

“霜霜……”

他惊呼一声,心中陡然沉至底,弃马朝前狂奔而去。

火焰的热浪卷着铺天盖地的沙石滚滚而来,几乎要将他吞没,他仍是不顾一切向前跑去。眼前,惨烈的景象愈来愈清晰。他的俊容呈现出一种冷玉般的白,眼中亦是映入熊熊火焰,一同燃烧着。

这里,到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剑戟枪刀丢遍地,滔滔流血染满旗,横七竖八到处都躺着尸体。龙腾认出来了,有一部分尸体是跟随霜兰儿一同从北夷国来的使节护卫。而另外的尸体则是……

天!他震惊了!这里怎会有北夷国的骑兵?瞧那服饰,瞧那金羽帽盔,还有他们身背上刻着猛虎毒蛇的盔甲,这分明就是北夷国政变时逃脱的好战贵族残余——萨安部落。已如丧家之犬的他们,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们是冲着纳吉雅郡主来的?杀了使臣,破坏两国和平,想令战事再起?萨安部落好从中坐收渔利?!

秋景华,好一招毒辣之计,想杀人于无形!

看来他来晚了一步,激战看似已经结束,也不知她现在是否安好。龙腾恨得直咬牙,额头青筋隐现。他焦急地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她的身影,寻找着有没有幸存者。

终于,龙腾寻至一名北夷国的使臣护卫,那人尚有几缕呼吸,龙腾用力将他摇醒,焦急问道:“霜……不,你们郡主人呢?”

那人伸出满是血污的一只手,遥遥指向贺兰谷山坳深处,那里是火焰迸发起源之地,滚滚浓烟中,似能瞧见一个巨大的黑窟窿。耗尽全身的力气,那人艰难地说道:“郡主……之前去了那个山洞……突然就冲出来许多骑兵,我们只有上百人,对方……对方……”语未毕,他已是无力垂下手,再无生息。

山洞?!

龙腾望向不远处正冒着滚滚浓烟的贺兰谷山洞,他只觉双眸一黯,眼前似是天昏地暗。勉强支起身,他往那处山洞直直冲去。

脚下,踏过断裂破碎的旌旗,还有折断了的刀枪箭羽。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被猛然蹿起的火苗一一吞噬,越是靠近山洞,越是能感受到火势越来越大,越来越烈,风助火势,在整个山谷中回旋穿梭,整座山坳都似熊熊地燃烧起来。

灼热的浓烟,令空气中处处弥漫着焦炭的气息,窒息般的感觉。

突然,一名北夷国的使臣护卫认出了贤王,他冲上前去,扑腾倒地,用尽力气拽住龙腾的衣摆,大声喊道:“贤王,不能去,你不能去啊!洞里已经烧没了,而且洞口就要塌陷了。贤王,你不能去啊!”

龙腾一臂将他震开。

然,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似是爆炸,又似是崩塌,天地都在颤抖,爆裂让整个山谷都在剧烈摇晃着,冲天烈焰已是将眼前团团困住。

“不!”他大喊一声。眼睁睁看着巨石滚滚落下,将山洞口无情地堵住。

“不,霜霜……不!”

他几步冲至洞口,陡然抽出腰间长剑,用力劈下,再劈下,巨石坚硬,很快被他劈出数道焦黑的印痕。可不消多时,即便再锋利的绝世宝剑也被他劈卷了剑刃,再无用处。他愤然将剑丢弃,顾不得火焰肆虐的灼烫,徒手上前想将大石一一搬离。

熊熊火焰,近在身周,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时不时卷过他的身上,滚过他的肌肤,那是蚀骨的疼痛。

巨石难以撼动,且是滚烫的温度,不多时,他的双手已满是血泡,最后俨然血肉模糊。

无奈堵住洞口的巨石还是纹丝不动,他只得用力地去撞,用身体去撞,他凝聚了所有的气力,用力去撞,再撞,直撞得身子骨都麻木,再也没有半点感觉。身子的痛,他感受不到。心的痛,那样清晰,有如千万把利刃同时在绞割着,血肉模糊,痛入五脏六腑。

她不能有事,她千万不能有事,他废了那样多的心思,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他不过是希望她好好活下去。不仅仅是活下去,她还有她的孩子,她必须有能力保护她的孩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将来……除非永远铲除秋家,否然不论天涯海角,秋家都不会放过她的孩子。所以,他才要当皇帝,只有他当了皇帝,才能彻底铲除秋家,替她扫清障碍。他明知道的……这样做会置他们于险境之中……可他还是执意这么做了……他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了……如果她有事,那他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霜霜……霜霜……

他在心底不停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你等我,你一定要等着我!

他不停地撞击着大石,血肉之躯在坚硬的山石面前是这样的渺小。

心,一分一分陷入绝望,若她真在巨石后……他不敢想象……他无法想象……

漫天火焰烟尘中,他的耳畔,仿佛有她清凌凌的嗓音,柔柔唤着,“少筠……少筠……”

痛苦地闭上双眼,他凄厉大呼一声,“霜霜……”

脸上,已然分不清究竟是泪水,还是汗水,心痛至无法言语。眼前一眼模糊,他绝望地摇着头。他全身都在痛,可他早就麻木,热浪一波又一波袭击着他的全身,却远不及他心头那一团痛苦之火。他只觉自己就要崩溃,就要坠入无底的深渊……

若是她有事,那他活着还有何意义?

霜霜……他拼命地大喊着,直至声嘶力竭。

只可惜,呼啸的火焰热风中,没有人回应他。大火肆意地狂舞着,风成了它最好的帮凶,狰狞而邪恶的火光映红了整片天空,毫不留情地吞噬着它身边所有的事物。

就在这时,两名未死的萨安部落好战贵族残余骑兵,他们认出了龙腾,彼此交换了一个凶狠的眼神,大喊道:“就是你,是你害惨了我们萨安部落!你一个南人,我们国家的内政与你何关!今日我定要杀了你,替我们死去的可汗报仇!”

说着,两人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直直向龙腾刺去。

龙腾其实一早已是察觉身后有异动,可当他捡起地上长剑抵御时,整个人却突然停滞在原地,一动也不动。若是她不在了……他还抵抗做什么……不如一同……

两名萨安部落人见他迟滞无反应,心中阵阵暗喜,益发猖狂,眼看着手中长枪便要刺入他的胸口。

突然,“啊啊——”两声惨叫连声响起。两人相继倒下,其中一人背后正插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弯刀,刀锋尽数没入,只余华丽的宝石刀柄,在火光中熠熠生辉。汩汩鲜血流出,流至地上,汇成一条长河,流向远方……

龙腾并没有抬头,他心灰意冷地瞧着地面,瞧着那血河慢慢流淌着,止于一双精致小巧的鹿皮靴边。那靴子……如此眼熟……往上,是窄紧的黑缎裤腿,绣着他素来喜爱的刻花暗纹,再往上则是棕色的羊皮短裙,豹纹腰带,再往上,玲珑有致的身段包裹在白弧袄中,袖摆、衣摆缀满细碎的晶石,甚至还有精巧的铃铛,在猎猎火焰翻飞的热风中泠泠作响。

再往上,珍珠帽帘之下,似乎是他熟悉的容颜,灵动的双眸。

他彻底愣住,是她……还是幻觉……

霜兰儿方才似乎听到有人喊她,这才过来瞧瞧。不想会遇上有人正袭击龙腾。她颇为奇怪地望了望龙腾,疑惑道:“贤王?你这是怎么了?他们两个刚才要杀你,你竟然不反抗?!要不是我正巧看到,你现在岂不是要去见阎王?”

“我……”龙腾哑然。看着她活生生立在他的面前,还会说话。他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手脚皆不听使唤,原来过于惊喜后的感觉竟是这般的脑中空茫。

霜兰儿又望了望龙腾浑身狼狈的样子,双手,肩头皆是血肉模糊,美艳的俊脸上亦是脏污一片。她望了望他身后被大石堵住的山洞,再次望了望他。突然出声问道:“贤王,你该不会以为我还在里边罢。”

“我……”他再次语塞。天知道,他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差一点他就想随着她一同去了。

她挑了挑眉,解释道:“山洞里边全是箭羽物料,我眼尖,瞥见竟然还有你的物事混在箭羽里边,我想着这些东西留着肯定是祸害,定是有心人要载害你,所以我自作主张放了一把火,将山洞中的东西全烧了。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未待龙腾开口。她敏锐的眼神已然牢牢锁住他。

此时天边晚霞褪去,火焰却更盛,直耀得她清冷美艳的脸庞益发明丽。她审度着他,深邃的目光,像是能看入他的心底,一字一字道:“贤王殿下,我们的计划已破,如今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枚无用的棋子。”

顿一顿,她唇边划过一缕微笑,赛过明月初辉,“我想,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下,对罢?”

龙腾愣住,滞滞问,“解释什么?”

突然,他整个人似终于从云际回神,冲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搂在怀中,他搂得那样紧,那样用力,似是想将她整个人一同揉碎了,揉进自己的骨髓中。

“你没事就好……真好……我以为……”过于激动,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霜兰儿被他勒得紧紧的,几乎透不过气来,胸前肋骨都要被他箍断一般。可她的心中,却悄然滋生一抹甘甜。

伸出双手,她轻轻抱住他硬朗却仍在颤抖的背。侧过脸,她细腻的脸庞静静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扑通”、“扑通”猛烈的心跳,那样清晰,只觉得自己的心,亦是这样的宁静。

熟悉的男性气息,熟悉的温暖,还有她所熟悉的——龙少筠!终于回来了!

启口,她微微一笑,声音若春日细雨绵绵。

“少筠,你从前不是说,我只是你的棋子么?那你对我这个无用的棋子,是不是太过紧张了?嗯,少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