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葛王子笑着点了点头,望着落儿问道:“你是墨雁姑娘的妹妹?”
落儿迎着娑葛王子问讯的目光,答道:“是啊,我叫……我叫阿史德阿紫。”落儿发现,这个娑葛王子绝对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金色卷发,细长俊美的脸,碧蓝色清澈迷人的眼睛,高挺的鼻,动人的唇,高大匀称的身材,健壮但又不失儒雅。
娑葛王子点了点头,又向墨雁道:“此番,墨雁姑娘可先跟在本王的身边,日后再行委任,姑娘以为如何?”
墨雁道:“只要王子能给我一个杀敌的机会,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娑葛王子点头笑道:“墨雁姑娘真是爽快。”而后他便转身继续朝宫帐的方向走去,墨雁也紧随其后。
落儿见状,急得直跳脚。她道:“姐姐,你别走!你走了,我以后去哪找你啊?”
墨雁头也不回的说道:“你只在城中躲着,等战事结束了,你我都再回到此处相见。”
落儿追上去说道:“我才不在城中躲着呢,我要跟你在一起。”
墨雁停下来,怒喝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既骑不得马,又拉不得箭,只会拖我的后腿。”
落儿含着泪高喊道:“我就是要拖住你,我不想你有事!”
墨雁颇不耐烦的训斥道:“你快走开!你若再不走开,就不是我的妹妹!”
落儿却执拗的环抱住墨雁道:“我偏不走,偏不!”
“走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墨雁一边推搡着落儿,一边气愤的高叫着。可落儿却全不理会,依旧死死的抱住墨雁不放。
“走开!”墨雁心下一横,手上一用力,将落儿推出了五步远。
落儿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她感觉整个脊背都像是被折断了一般,生生作痛。但是,比她的脊背更痛的,是她的心。她流着泪气道:“好,你走吧!从今往后,咱们恩断义绝。”
“好!一言为定!”墨雁说完,转身离去。她感觉,泪水正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她极力的把它们收章 让它们流进她孤独的心底。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便经常对她说:“我阿史德雪琴的女儿不该流泪。”
落儿找到一家客栈。客栈的老板姓安,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粟特人,瘦长脸、高鼻梁、深眼窝,长着浓密的花白胡须。安老板将落儿带进一间毡房,他见她走路的时候一直扶着自己的纤腰,便道:“姑娘是不是扭了腰?”
一听这话,落儿便委屈得直想哭,因为她不是扭了腰,而是被自己的姐姐给打伤的。她低下头去,忍着泪轻声应道:“是啊。”
安老板热心的说道:“十几天前,这弓月城来了两位中原的医生,医术颇高。听说,他们原本只是路过此处,但因恰逢******来侵,伤兵众多,所以他们便于城西的祆教庙旁搭起了一处病坊。姑娘不妨去找他们看看。”安老板说完便很有礼貌的离开了。
对于自己身上这点儿皮肉伤,落儿倒也并不在意,但一听说这两名医生是自中原而来,她便又忍不住想去看看。
墨雁走了,将落儿一个人留在这座陌生、充满战争危险的城市。她该何去何从?仰望着毡房的伞骨状圆顶,落儿突然被一种从未有过的被遗弃的孤寂感所笼罩。
不,不是从未有过的。这样的感觉她曾经有过。那是何时?她努力的回忆着。哦,是了,就是那天。那天,她跟踪她的母亲孟霞到了富豪温泉花园。那天,当她目送着她母亲的那辆红色沃尔沃从她面前飞奔而去的时候,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被遗弃的孤寂感。唉,终点又回到起点,到现在才发觉。
就在此时,落儿听到远处传来一片厮杀声。她从毡房里跑出来,可是,她却又什么也看不见。
此番,娑葛王子率部众突袭了远来疲惫、立足未稳的******先头部队。******部阵脚大乱,仓皇逃窜。娑葛王子乘胜追击,歼敌千余,大获全胜。弓月城的百姓们听到胜利的消息,不畏刺骨的严寒,兴高采烈的走上街头,在夕阳下举杯歌舞。安老板更是拿出好酒好肉款待他的房客们。可是,落儿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她的姐姐现在何处?她受伤了吗?她……还活着吧?
脊背的疼痛加上对墨雁的担忧,让落儿辗转了一整晚。每当她闭上双眼,李重润那温柔的面庞便会浮现在她的眼前。他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的对她道:“落儿,回来吧!回来吧!”落儿忍不住呜咽道:“重润,我也想回去啊!可是,这兵荒马乱的,路又险,天又冷,我一个人,如何回去啊?”
第二天一早,落儿发现,不但她脊背处的疼痛没有减轻,而且她还感冒了,鼻塞流涕,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于是,她决定去拜会那两个从中原而来的医生。一来,疗疗她身上有形的伤;二来,也解解她独在异乡为异客无形的孤寂。
她一路打探着来到城西的祆教庙旁,那里矗立着十余座白色的毡房。落儿惊讶的发现,这些毡房的门上竟都悬挂着红十字标志。落儿心中暗道,原来,红十字标志不是从国外“引进”的,而是古已有之啊,呵呵。
因为战事刚平,很多伤兵被送到这里,很多百姓也都前来帮忙、慰问,因此这里显得异常的混乱繁忙。落儿向一名路过的小臂受伤的士兵询问道:“请问,从中原来的那两名医生现在何处?”
那士兵朝北一指,说道:“在最北边的那座毡房里。”
“谢谢。”于是,落儿朝北走去。
最北边的这座毡房与其他毡房相距较远,因而显得异常的清净。虽然在高狭的帐门上悬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但是落儿还是轻轻的将帐门拉开了一条缝儿。落儿惊讶的发现,毡房内灯火通明。一伤者躺在毡房正中的木床上,身上覆盖着一张中间剪有圆孔的白布。木床的两旁分别立着两个头戴白毡帽,面遮白口罩,身穿白长衫的人。恍惚间,落儿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千年之后的医院。
就在此刻,立于伤者右侧的那个高瘦的男子将一段血淋淋的断肠提起。“天啊!”落儿吓得紧闭住双眼,同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谁呀?出去!出去!”
落儿的耳边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她好奇的睁开双眼,透过指缝,她看见一个眉清目秀、纤瘦文弱的青年奔到她的面前。说他是“青年”是因为他的外貌确实象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但是,他的举止、动作以及声音却又像个七八岁的男童。之前,这个“男童”一直在毡墙下叠纸飞机,因此落儿没有注意到他。
这“男童”对落儿高声道:“这里在做手术,闲人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