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赫老师是不是之前来我们家提过亲啊？”我声音低低的问了一句，因为害怕，我不敢抬头看母亲的眼睛。
屋子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许久都没有做声，我以为母亲会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对我大发雷霆。然而，她没有，她只是保持着沉默。
那一会儿，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到极致，我不敢抬头看向她，心底波澜起伏个不停。等到我抬起头看向母亲的时候，她眯缝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般躺在那里。
母亲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害怕回答我的问题？我心底不懂，但我知道，她一定是不愿意回答。
我从病房里走了出去，外面的夜色正浓，我看不清夜空，就像看不清我该前行的路。
第二天一大早，李老三就来到了医院，他还是屣着那双破鞋，见我妈躺在病床上，他站在门口不住的叹气。
“你这个死老婆子，成天到晚的往医院里跑，家里的那点钱，全都让你送这儿来了，你这个败家娘们，我娶了你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了。”
他叽叽歪歪的在那里骂个不停，母亲也不吭声，就是歪在那里。她的样子可怜极了，可是作为她的女儿，我却什么都帮不上她。
李老三见我过来，又将怒火燃烧到了我的身上，“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赔钱货，你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爹？这家里日子不好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妈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胳膊肘往外拐。”
母亲见他骂我骂得凶，忍不住替我辩解了几句，“秀珍又没做错什么，她都已经结婚了，你还老是骂她干嘛？”
“快，给我钱，昨天晚饭都没吃，都快饿死了。你们成心是想饿死我不成。”李老三摊开手，当着我妈的面向我伸出手来。
我知道，我一旦给了他钱，他一定会拿着去赌博的，所以我凶巴巴的看向他，“没钱，想要钱，自己有本事去挣。”
或许是我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一直都不好，他便凶了起来，“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在这里闹起来，看你嫌不嫌丢脸。”
李老三耍赖的伎俩我已经见识过了，所以我还是没有搭理他，却见母亲从衣兜里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了李老三。
我立刻拦住了我妈的手，李老三着了急，“你这个死丫头片子，你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这钱又不是你给的，你有什么资格拦着？”
他暴跳如雷，大着嗓门在医院里叫嚣，有医生过来查床，见到李老三的样子，便白了他一眼，“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要吵架出去吵。”
医生说完掉头就走，但是李老三还是不管不顾的冲我吼道，“快把钱给我，你快点给我。”他说着，就已经上前想要从我手里把钱抢走。
我妈躺在病床上，身体原本就虚弱，这会儿更是着了急，“秀珍，你就给他吧，给他让他走。”母亲蹙着眉头，不停的说道。
李老三得了势，就像是母亲给了他底气一般，他发了狠的从我手里将那二十块钱抢走了，而后露出满脸的得意。
“你这个死丫头片子，怎么就不跟你老娘学学？这钱又不是你的，你凭什么跟我抢？”他恶狠狠的又说了一些话，这才满心欢悦的走了。
我心底里难受，眼泪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妈，你以后不要这样惯着李老三了，你这身体都是累坏的。”我的话刚说完，母亲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人各有各的命，李老三这辈子就是这个样子，就由着他去吧。我只盼着你弟弟能有点出息，我这也算是熬出头了。”
她说完，那双浑浊的眼眸就望向了窗口，似乎在某一个地方，闪烁着她的希望。
我从房间里出去，正碰上伟平和赫长贵站在一起说话。伟平也是赫长贵教过的学生，他站在赫长贵的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
“嗯，赫老师，您放心，我都知道的。”我赫长贵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伟平很有力的声音。
我去了水房，等我回来的时候，伟平已经进了我妈的病房，他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我有些诧异的问了他一句，“水果是哪里来的呀？”
他没有看我的眼睛，“街上买的。”
我妈就有些不高兴了，“你这孩子，怎么就随便花钱呢？我这看病都要花钱，你还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伟平没有辩解，我想起来刚才赫长贵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估摸着他是怕母亲说什么，所以才嘱咐伟平说是街上买的。
我心底很不是滋味，伟平开了口，“姐，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见喜贵他们都回来了，姐夫怎么还不回来？”
他虽然没怎么见过孟家树，但家里一直这么念叨着，他也对孟家树有了印象。
“不回来了。”我淡淡的说道，我妈听了，眉头又蹙了起来。
“秀珍，你去给家树拍封电报，就说是我说的，让他回家过年。刚结婚的小两口，过年怎么能不一起过呢？”
这是母亲唯一一次介入到我的生活中去，我没有动，只是将洗好的衣服晾晒起来。她便有些着急了。
“你忙点该干的事情去呀，我身体没事儿了，今天就出院回去，地里那么多活儿还等着我干呢，我在这里只是烧钱。”
母亲是急性子，只要她放在心上的事情，一时半会就拿不下来，村里的那些闲言碎语都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到现在也没有问我一句，是怎么知道赫长贵提亲的事情。赫长贵对我的好，我想母亲是知道的，她似乎也察觉到我对赫长贵的意思，生怕闹出什么事情来。
毕竟，要是有人拿这事儿说闲话，那也是伤风败俗之举。
我不再和母亲倔强，就走了出去，“好，我现在就去，您先安心的养病，等身体好了再走。”
我从病房里出去，我妈这才平复了下来。伟平朝我吐了吐舌头，我却只能是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