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了刘翠莲要去找赫长贵帮忙,我并不曾忘记,她却是时时提醒。到了第三日,我便知躲不过了,原本打算想回家看望母亲,想着还是先去镇上,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村里离镇上有好几十里地,我去的时候,刚好是上午课间休息的时间,铁门锁住的校园里,此时倒是充满了欢笑声,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就被拉了回来。
记忆中所有美好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我记得赫长贵站在讲台上朗诵课文的声音,记得我伤心落泪时他给过我的安慰,却不想也只是几年时间而已,一切物是人非。
我正在门口发怔,却不想赫长贵从校外回来,恰巧碰到我伸长脖子够着想要看看校园里的,他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满脸都是诧异。
“秀珍?”他迟疑着叫了一声,我猛然回头,就触碰到他的眼神。脸在那一瞬间立刻就羞红了一片。
“赫老师!”我毕恭毕敬的叫了他一声,虽是成家了的人,可见到他小心脏还是不由得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
“回学校看看呀!”他热情的招呼我去校园里走走,我跟在他的身后,低垂着脑袋,仿佛又回到了上学那会儿。
我没做声,他也没有多问,上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一窝蜂奔向教师,空旷的操场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这学校和你之前没啥变化,还是老样子,只是学生比之前更多了些。”赫老师继续说着,我随着他的话语打量着整座学校。学校虽然不大,还有几分破旧,但是却承载着我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赫老师!”我欲言又止。刘翠莲想要请他帮忙的事情,我一直在心里萦绕着,但是好多次想说出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赫长贵见我吞吞吐吐,便停下脚步,他比我高出一大截,弯着腰和以前一样看向我,“怎么?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呢?你若是信任老师,可以说出来,老师看看能不能帮上你。”
他还是那么和蔼可亲,眉眼间带着笑意,仿佛世间就没有烦恼一般。他用那双鼓励的眼眸看向我,好像我所有的烦恼在他那里都能够得到化解一般。
“赫老师,我是有事想要请你帮忙。”我的头更低了,双手不住的攥着衣角,请他帮忙这话,我说出来都觉得惭愧。
“没事,你先说。”
于是,我将小泽上学的事情跟他说了说,赫长贵一直很有耐心的听着我讲,但他没有立刻给我答复。
“秀珍,你先回去,我改天去局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搞定这件事儿,你等我消息。”听赫长贵这么一说,我有些喜出望外。
从学校里出来之后,我的心情很好。去镇上买了点东西,准备过几日回家去看望母亲。刘翠莲听闻赫长贵肯帮忙,一双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秀珍呀,这件事情你可是帮了嫂子大忙,到时候等家林回来了,嫂子要好好的感谢你。”她对我说话比先前更是热情了几分,而我却只能是淡淡的笑着。
第二天,我拎着东西回娘家看望母亲,走回家的时候,院门虚掩着,并不见人。我心底有些诧异,脚下加快了步子。
“妈,你在家吗?”我在院门口叫了几声,却一直没有听到回音,门口的大黄狗听到我熟悉的声音,摇头摆尾的狂吠起来。
我朝屋里走去,房门也只是关着,并没有上锁,我以为母亲是到地里忙碌去了,推开门,却见母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你怎么呢?”我丢下手里的东西,将母亲从地上抱起来,她在我怀里,是那么的瘦小,我第一次觉得,以前那个强大的母亲,真的老成了一团。
“妈,妈,您不要吓我呀,您这是怎么呢?”我将她扶到床上,她半响才缓过劲儿来,睁着虚弱的眼睛看向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
“妈,我是秀珍呀,妈,我回来看您了。”我的眼泪哗啦啦一下子忍不住落下来。母亲为了我和弟弟辛苦大半辈子,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
母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秀珍啊,你回来啦!”她的声音虚弱到了极致,好像十分疲惫一样。她示意我帮她倒杯水,我起身给她端来,她也只是喝了一下口。
“妈,您这是怎么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带你去镇上看看吧!”我想扶着她起来,她却冲我挥挥手,示意没什么事儿。
“我就是有点累,想要歇歇。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就别瞎折腾了,我身体好着呢。”她努力想要挤出一抹笑来,但是皱纹顺着脸颊一直弥散开来,那笑容就让人觉得更加的心酸了。
“妈——”我的眼泪不住的往下落,却是哽咽的一句话都不能往下说了。我只觉得自己愧疚难当,觉得是自己不争气拖累了母亲。
“傻孩子,你回来了妈高兴得很,你有啥好哭的?妈年纪大了,有点毛病很正常的。”她还是微笑着安慰着我,可越是如此,我心底就越不是滋味。
“妈,您还没吃东西吧,我给您做点吃的。”我将前几日刘翠莲分给我的牛肉全部给母亲带来了,趁母亲休息的时间,我去了厨房。
正在做饭的时候,李老三回来了。他敞开衣襟,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进屋见我妈躺在床上,就开始大发雷霆。
“死婆娘,越发的好吃懒做了!”他骂骂咧咧个不停,我妈却始终如一的忍气吞声。我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欺负了我妈大半辈子,到这个时候,还要这样对我妈。
我拿着锅铲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李老三,你还有没有良心?我妈现在生病了,你就不能消停几天吗?”
我骨子里和母亲一样,有懦弱的因子,旁人对我指责或者欺负,我多半都会选择隐忍,可我唯独不能忍受有人欺负我的家人。
我虎视眈眈的看向李老三,他斜睨着严盯着我,分明就是带着不屑。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脱下鞋像从前一样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