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之后,我去镇上给孟家树寄信,家里实在是没有钱了,连买麦种的钱都没有了。从邮局里出来之后,我想着该和赫长贵说说这件事情,于是便去了学校。
然而,赫长贵并不在学校里,我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的踪影,于是便沿着原路准备回去,却不想在路边碰到了刘翠莲。
她正在公话亭里打电话,似乎很是开心的样子。我从未见过刘翠莲露出娇羞一面的时候,此时的她,靠在电话亭里,整张脸上都弥漫着笑容。
她并没有看到我,兀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转身离开。却在小学不远处的街上碰到了赫长贵,他满脸都是汗,眉头紧紧的蹙成了一团,整个人都处于紧张状态中。
见到我,他像是见到了救兵一样,不由分说就上千抓住了我的胳膊,“秀珍,你嫂子呢?你嫂子去哪里呢?”
那是第一次,我见到赫长贵如此不淡定的时候,他原本是个温润的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轻易将自己的情绪外显出来,但是此时的赫长贵,全身都散发着一种紧张的东西。
“好像在那边打电话,出什么事儿呢?”我赶紧问了一句,但是赫长贵没有告诉我,他立刻丢下我,就朝我说的地方大步走过去,我回头便看到他的后背被汗湿了,贴在他瘦削的脊梁上。
“赫老师!”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不是事情特别的眼中,赫长贵是绝对不会出现刚才那样的神情的。
我追了上去,但是却没有立刻追上赫长贵的脚步,他的腿很长,迈开的步子也大。刘翠莲的雅兴,是因为赫长贵的到达给打破的。
“喂!你干嘛挂我电话?你脑子有病是不是?我在打电话!”赫长贵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心里着急万分,找到刘翠莲的时候,见她正靠在电话亭里打电话,不由分说上去就挂断了她的电话,拽着她的胳膊就朝小学的方向走去。
刘翠莲自然是不依,一直想要挣脱赫长贵,“喂,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快松开我,你再不松开我,我可叫人呢!”刘翠莲的巴掌一下一下的落在赫长贵修长的胳膊上,但是赫长贵就是一直都不撒手。
“嫂子!”我气喘吁吁的叫了一声,刘翠莲见到我出现,立刻就开始求助。“秀珍,快帮我一把!”她估计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闷葫芦,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带着你就走。
赫长贵铁青着脸,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刘翠莲虽然彪悍,但是毕竟是个女人,不得已只能够随着赫长贵的脚步跟着他往前走了。
我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然赫长贵绝对不会如此的反常,果然,当刘翠莲万分不情愿的跟着赫长贵来到小学的时候,却发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
“你就是孟小泽的母亲?”校长上前,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妇人。小泽在学校里闹出那么多事情,刘翠莲也是多次到学校里找茬,所以他们母子倒算是这所学校的红人了。
“我们家小泽呢?”刘翠莲看到所有人的脸上,都弥漫着一股焦虑的因子,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她的儿子小泽出事了。
校长没有做声,而是将目光看向了小泽的班主任,那位年轻的女教师,看向刘翠莲的目光带着一丝惬意。
“小泽课间操的时候丢了!”她的声音很低,说完这话就低垂下脑袋来。班上丢了孩子,自然是她的责任。
听到这句话,刘翠莲就如同一头发了疯的母狮子一样,“什么?你再说一遍?丢了?怎么可能?我早上才把他送到学校来,他怎么可能丢了?”刘翠莲的声音尖细,在整个屋子里回荡着。
她完全不相信这个事实,转身就朝门口走去,赫长贵一把拦住她,刘翠莲却不再是刚才那般的温顺了,她发了疯一般的将拳头狠狠地砸向赫长贵。
从始至终,赫长贵都没有还手,他只是蹙着眉头,任凭刘翠莲发泄。好几个人上来想要劝阻她,但是谁也控制不了她。
“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愿意,学校这里已经报案里,你也好好想想,孩子可能会去哪里?”校长补充了一句。
刘翠莲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但是我看到,她浑身因为愤怒和恐惧,肩膀不住的发抖。小泽上学也才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是她接送,她想不出小泽会跑到哪里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合伙骗我!你们怕小泽扰乱了课堂,怕小泽欺负其他学生,所以你们就故意把他藏起来,是不是?”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滑落下来。
我突然想起刘翠莲跟我说的话,生活的唯一希望就是孩子,是孩子让她感受到时光蜕变的痕迹。小泽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唯一能够感受到自己存在方式,现在这个孩子丢了,那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是尽力的安抚着她。但她依旧是躁动不安。“秀珍,你快回去帮我去找小泽,他说不定回家了。”刘翠莲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我,我只能是唯唯诺诺的答应,然后赶紧就往家的方向赶。
即便小泽只是我的侄子,但是听闻他丢失的消息,我还是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掏走了一般。一路上,不见那个古灵精怪的小身影,回到院子里,也没有看到他在那个角落里晃动。
“小泽!”我大声的叫喊着他的名字,却听不到一句回声,他就像是突然来了兴趣,想要和所有人捉迷藏一样,一下子藏起来,就再也不出现了。
只是他不出现也就罢了,他不出现却让很多人不安起来。孟老头还没有回来,我在屋子里找了个遍,却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但我不放心刘翠莲,于是又脚步匆匆的往镇上赶。我到达的时候,刘翠莲正坐在地上撒泼,她的头发凌乱不堪,满脸都是鼻涕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