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诛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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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分别

夜深人静,一阵微风吹开了紧闭的窗门,浅睡的吴仲希睁开了眼睛,只见屋内光线突然暗了下来,随即似有人在屋内低低地念道:“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吴仲希缓缓坐起身子,目光四处游移,有些不确定地道:“秦王……殿下?”忽然一道身影来到了吴仲希的床前,吴仲希朝那人缓缓看去,却是踏月。

踏月道:“怎么了?”说着,踏月挥手燃起了屋内的烛火,“我方才经过你门前,见你屋子里的烛火突然熄灭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就过来看看,你方才说什么?”

吴仲希摇头,“没什么,你还没睡?”踏月道:“我和你们不一样,可肚饿?我去拿吃的。”吴仲希道:“我不饿。”“怎么会不饿呢?”踏月道:“你可是睡了一整天了。怎么,你有心事?”吴仲希默了默道:“方才,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可能是我发梦吧。”

“那别睡了,我陪你说会儿话。”踏月在床边坐下,“仲希,如果陛下的爽灵魂真在梁国师那儿,你还要继续追查下去吗?”吴仲希看向踏月,“你都知道?”踏月道:“我是谁?有我想知道而知道不了的吗?”吴仲希垂眸,颔首,“是,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这件事事关我的师兄,还有师傅,更关系到了天下。”

踏月一叹,“可是梁国师的法力那么高强……罢了,知道你倔强地很……”“吴法师!”门外响起小内侍的声音,“吴法师可醒了?皇太弟有请!”踏月扶着吴仲希坐上了步舆,然后两个小内侍便抬着吴仲希出了东宫,吴仲希正诧异间,就见司马炽在前方立着。

吴仲希想要下舆行礼,被司马炽阻止了,司马炽道:“陛下醒过来了,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如此急着见你,但我听陛下身边的人说,陛下似乎与往日大有不同。”司马炽话语一顿,“你不用担心,我会在殿外等着。无论如何,我会为你周全。”吴仲希一笑,“多谢殿下。”

两个内侍抬着吴仲希正想在司马衷的大殿前停下,却见立在门口的内侍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两人抬着吴仲希直接进去。吴仲希见这架势,更有些猜不透了。大殿内只点了两盏烛火,光线十分昏暗,两个内侍将吴仲希轻轻放下,便退了出去,随后,外边的人又将门紧紧关上了。

吴仲希挣扎着想要跪下,司马衷已经开口道:“坐着就好。”吴仲希向其一揖,“谢陛下!”“你的伤可好些了?”“回陛下的话,已无大碍了。”“嗯,我没有想到,你会为了我,拼上性命。”闻言,吴仲希疑惑地抬首看向前方的司马衷,但因光线昏暗,她实在看不清司马衷的神情。

“你不必心存疑虑。”司马衷开口道:“我叫你过来,就是想与你说几句话罢了。听说,你自小是在山中长大?”吴仲希答道:“是,小人自小跟着师傅住在山中,练习功法。”“青城山,听说是个好地方。”司马衷道:“你师傅对你可好?”

吴仲希道:“师傅为人虽然严厉,但对小人很好。”司马衷一笑,“严师出高徒,你能有今日的本事,也多亏了你师傅。可读过什么书?”“小人自小练习功法,不得空看书,只看过道德经一本。”

“很好!天地不仁,以万物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司马衷道:“你以为这天道,这圣人之道,是对还是错?”吴仲希默了默道:“小人不懂天道,也不懂圣人之道,小人记得道德经中还有一言,‘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人乎?’”

吴仲希道:“小人以为,万事万物皆是如此,有盛必有衰,有少必有多,有正必有反,许多事,是偶然,也是必然,非人力,也非天力可为。”“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司马衷道:“我真的很欣慰,你年纪轻轻,已能看破这一切。可有时,看破,不代表你真能放下。战事已起,即刻离开长安吧!”

吴仲希面色诧异,只听司马衷又道:“我当日何尝没有看破,可惜……我一生为家族,为天下,却什么也不能改变,也什么都够了。仲希,答应我,尽快离开长安,好好保全自身,我没能为你做过什么,我唯一觉得欣慰的是,你还好好地活着……”

屋内烛火一熄,吴仲希只听呯地一声,司马衷似乎是栽倒了。“陛下!”门外听到声响的内侍冲了进来,司马炽与踏月也大步走了进来,见吴仲希无恙,司马炽轻松了一口气。司马炽转头看向被众人扶起的司马衷,不禁问道:“陛下怎么了?”内侍答道:“回殿下的话,陛下又睡着了。”

踏月看向发怔的吴仲希,“促希,你怎么了?”吴仲希的目光追随着被众人抬出去的司马衷,直到殿内安静下来,吴仲希才哽咽道:“我没事。”司马炽叫了内侍进来,抬起吴仲希向东宫而返。

回了东宫,吴仲希向司马炽道:“殿下,小人有话想说。”司马炽点点头,跟着进了吴仲希的屋子。挥退了身边的人,司马炽这才问道:“仲希,是不是陛下有何不妥之处?”

吴仲希道:“陛下无事,是小人想跟殿下请辞,小人想即刻离开长安。”司马炽诧异道:“为何?是不是陛下跟你说了什么话?”吴仲希摇头,看向了司马炽道:“殿下,容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我说殿下最终会不得善终,晋国江山也会不保,你还会继帝位吗?”司马炽震惊地看着吴仲希,吴仲希向司马炽拜了下去,“天道不可违,殿下……请多保重。”

“仲希,咱们这样不告而别,是不是不太妥当?”文叔归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安城,踏月呸道:“你还进去等死不成?东海王的人就要打过来了。”吴仲希看向了另一边,“我已向皇太弟请辞,走吧。”文叔归拦在了吴仲希的面前,“仲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从来不会这样,你对着梁章也没这样逃避过。我们至少该查出陛下变成这样,是不是梁章所为。”

吴仲希看向文叔归,“查出来又能如何?文叔归,我没有逃避,是认命,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却什么都知道!”吴仲希突然激动地道:“我知道是谁害死了我的父母,我知道陛下就快死了,我也知道皇太弟会不得善终,我还知道明年的长安会有几万人惨遭屠戮……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改变不了!”吴仲希红着眼指了指上天,淡声道:“因为,这些都是天命……”吴仲希越过满脸震惊的文叔归向前走去,踏月跟了上去。

踏月执着长棍烤着鱼,看了一眼左边沉默的文叔归,又看了一眼右边静默的吴仲希。踏月一叹,“你们两个不要这样行不行?好歹说句话啊,这都一整日了,你们想闷死我啊。”文叔归突然道:“我想回长安。”踏月惊地差点将手中烤着的鱼掉进火堆里,“文叔归,你疯了不成,仲希都说了,长安会死很多人的。”

文叔归道:“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受难,我也不能坐视他们涂炭生灵,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去阻止。文叔归转而看向沉默不语的吴仲希,“我知道你这样做,自有你的道理,对不起,仲希,接下来的路,我不能陪着你了。”

踏月重重一拍文叔归,“你有没有搞错!若不是仲希一次又一次救了你,你能活到今日?如今在我们面前逞什么英雄,好像显得我们很懦弱,很自私一样。”“仲希,我没有这样想。”文叔归道:“其实,叔归只是我的字,我的姓也并非文,而是刘。”一直静默的吴仲希缓缓抬头看向了文叔归,文叔归道:“我知道我这样做是自不量力,可如果我不去做,我只怕,我会后悔一辈子。”

吴仲希垂了眸子,“你……多保重!”“仲希!”踏月惊诧地看向吴仲希,“你怎么不劝着他,他这是去送死啊。”吴仲希往身后的大树一靠,阖上了眼睛。“叔归!叔归!”两道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只有一道脚步声回来,踏月的声音在吴仲希身边响起,“你明明舍不得,为何不开口挽留呢?”

吴仲希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上下跳跃的火焰,淡声道:“他和我不一样,如果我拦着他,他会后悔一辈子。”踏月一叹,“仲希,你知不知道你们俩这一分别,可能永无再见之期了。”吴仲希再次阖上了眼睛,“天命不可违。”踏月拍了拍脑袋,“我真的是要疯了,之前看那家伙哪里都不顺眼,现在还真想他能留下来让我天天看着。”

踏月一叹,转而道:“仲希,接下来咱们去哪里啊?你放心,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吴仲希道:“我要回青城山,你也去吗?”“啊?”踏月皱眉道:“你真要回去啊?那地方我可不敢去啊,先不说你师傅会不会要了我的命,便是范天师那帮手底下的人也不好惹啊。”吴仲希没有回应,踏月又是一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去肯定是有事儿?你一定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我不管了,反正你得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