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敏道:“她伤好之后,消失了一阵,后来又突然出现,自说学了道法,还执着一把桃木剑,四处寻我,说是要为上家村报仇。她虽然没了法力,力气却大地出奇,我也不能伤她,只能一直避着她。之前,便是被她追赶,才不小心误堕入那陷阱之中,幸亏几位出手相救。否则,她也就没人照顾了。”
文叔归扶了饶敏起身,“她一直这样下去,你怎么避得过?万一她误伤了你,将来醒转岂不是更要恨死了自己?”饶敏道:“那又能如何?无论她记不记起我,都是一场痛苦。”
吴仲希掏出了怀中的明月珠,踏月惊呼道:“仲希,你要做什么?”吴仲希道:“明月珠出自灵蛇,白竹虽被去了妖根,但未必对她无益。”踏月一跺脚,“我看你也疯了,这明月珠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行了!”流云道:“人家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这般小气,大不了,我以后再找一颗赔给你。”
踏月将脸撇向了一边,表示无声的抗议。吴仲希不再理会他,径自来到白竹身边蹲下,流云上前扶起了昏迷的白竹,朝吴仲希一颔首,“尽管一试,若她醒来还是这般疯,到时再说。”吴仲希点头,运起内力,然后将手中的明月珠隔空缓缓地推入了白竹的嘴中。不一会儿,就见一圈奇异的光散开在了白竹的周围,流云猝不及防竟被震了开去。
流云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诧异道:“这明月珠好厉害啊!”踏月道:“那还用说?没想到转了一圈,最后竟然到了白竹手里,也是她的福气!”吴仲希转头看了踏月一眼,踏月转开了目光。
良久,白竹缓缓清醒了过来。她坐起身先是看了吴仲希与流云一眼,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饶敏,瞬间,白竹的眼里便蓄满了泪水。饶敏走近蹲下道:“白竹,你记得我了?”白竹潸然泪下道:“我该死!”“你该不该死我是不知道。”踏月道:“不过,你既然吞了我们的明月珠,就别再轻易寻死了。”
白竹看向吴仲希,转而转身跪向吴仲希,稽首道:“白竹此生罪孽深重,难以抵赎,承蒙法师开恩相救,白竹自此愿为法师鞍前马后,以安无辜逝魂,还请法师成全!”吴仲希道:“你先起来再说!”“法师若不答应……”白竹道:“那白竹唯有一死以谢上家村的冤魂了。”
踏月道:“仲希,就成全她吧,若留她在这里整日胡思乱想,迟早有一日还是会发疯,到时又该有无辜生灵受累了。”王氏也开口劝道:“若能向善,以赎前罪,自是最好不过了。”吴仲希扶起白竹,“既是如此,你便先随我回青城山,家师自有安排。”“谢法师成全!”
文叔归看向饶敏,“饶兄弟,我看你也无处可去,如今又四处战乱,不如,就随我们一道去青城山吧。”饶敏看了白竹一眼,然后向众人长长一揖,“诸位若不嫌弃,饶某愿为各位做些粗活。”踏月走了过来,捶了饶敏一拳道:“什么粗活不粗活的,有我们在,还用得着你这个文弱小生出手?走走走!该赶路了!”
文叔归突然道:“饶兄弟,你的那只黄犬呢?”饶敏闻言摇了摇头道:“那只黄犬并非我所豢养,我醒来后,它便离开了。”众人面面相觑,王氏道:“想来不是只普通的犬,或许与饶敏有这样一场缘分呢?走吧。”
吴仲希让白竹进了马车,饶敏便与踏月同坐在马车前面,踏月高兴地哼着小曲,驾马前行。吴仲希与文叔归也各自上了马,策马而行。
王氏向有些拘束的白竹道:“白竹,你不必如此,我非那等严肃之人。这一路还长着呢,你若一直如此,倒叫我与流云有些尴尬了。”白竹报歉道:“多谢夫人,白竹自小不喜多言,也不擅言语,能听夫人与流云说说话儿,白竹便觉得很好了。”
流云一哼,“还说不会说话?就这两句话不知哄得夫人多开心呢!”王氏笑了起来,伸手一点流云的脑袋,“我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般古灵精怪?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流云道:“那是因为在夫人面前啊,流云可没当夫人是外人。”
听着马车里的笑声,踏月朝身旁沉默的饶敏道:“饶敏,你也别想太多了,我想这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如此,人力不可逆为,你也算尽了心了。”饶敏道:“多谢,我也是这样一直劝自己,可……每每想到他们,我就……”饶敏偏头看了马车一眼,没再说下去。
踏月呵呵笑了起来,一拍饶敏的肩道:“饶敏,你怎知你的亲人与上家村村民死后不会过得更好?如今这乱世,活着才是受苦呢!就像那长安城,眨眼间,便是尸遍满城,简直有如人间地狱。所以,我说死了的那些人还算干净,没死的人才真叫一个受罪!”
饶敏道:“你们去过长安?”踏月道:“是呢!正赶上了最惨的时候!”踏月转而一笑,“还是咱们青城山好,山青水秀,与世隔绝,你去了,我保证你会喜欢。”饶敏轻轻一笑,“能遇上几位,是饶某和……的幸运。”“和白竹嘛!”踏月大笑了起来,“大男人,有什么话就说出来!没什么可别扭的!”一边的文叔归闻言,不禁觉得踏月这是话中有话。
“仲希,要不你上车来跟我们挤挤吧?”王氏掀开车帘看向了坐在火堆前的吴仲希,吴仲希一笑摇头,“夫人不必客气,我自小到大都是长在山中,已经习惯了。”王氏又看向吴仲希身旁的白竹,“白竹,要不你进来?”白竹也含笑拒绝了。
流云道:“还不都怪那只死蜘蛛,光天白日的,居然也能迷路,将我们带到了这里,这里也不知是哪里,还不知与大道相隔了多少呢。”“我看某人很有本事嘛。”踏月自林间走了回来,“不如,明日起,由你来驾车?流云大小姐?”
流云道:“我来就我来,不过这马车上可就没你踏月的位置了。”踏月道:“这还不用你担心,我随意在车顶一坐便是。”“你敢!”流云道:“夫人在车里,你若敢呆在车顶,我就削了你的脚!不信你试试!”白竹在一旁笑了起来。
饶敏看向了白竹,“白竹,我很久没看到你笑了。”闻言,敛了笑意的白竹只是沉默地垂了头。“好了好了!”王氏道:“你们俩人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还不歇停?这山中说不得多的是古灵精怪的东西,若被你们吵烦了,晚上就来叼走你们!”
流云上了马车道:“夫人,怎么连你也开始学会吓唬人了?”“我是吓你吗?我是认真的,我看这山挺深。”“是是是,流云才不和那只死蜘蛛一般见识呢!”踏月挑眉,刚想回嘴,就见吴仲希向他扔了一个石子,“还不坐下,夫人也该歇息了。”踏月只得心有不甘地坐了下来。
吴仲希道:“我看夫人说的话没有错,晚上还是要留人值夜的好,这样,踏月你与叔归看上半夜,尤其是夫人那里,我与白竹,就看下半夜。”“不好!”踏月看了文叔归一眼,“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有什么意思?还是我和白竹看上半夜,你和叔归看下半夜吧。”
吴仲希道:“不要闹,我和叔归能看得出的东西,你们未必看得出。”“没事,不还有我吗?”车内传来流云的声音,“就算有什么鬼东西,也该是后半夜趁人熟睡之时。我与死蜘蛛守上半夜,你们三个守下半夜就行了。若真有什么,大家都在这里,还怕你们听不到动静吗?”
踏月难得地没有反驳流云的话,“嗯,正是这个理,你们快睡吧,不然又得熬夜了。”吴仲希不再说什么,侧躺下枕着包袱便闭上了眼睛,文叔归也跟着躺下了,踏月看向了白竹,白竹道:“我现在精神好得很,叫我睡也睡不着。”踏月又看向了饶敏,“没你什么事儿,你就尽管睡。”饶敏看了白竹一眼,也躺了下去。
踏月无聊地拨弄着火堆,身后响起流云的声音,“怎么,死蜘蛛也有无趣之时?”踏月冷哼一声,“我是死蜘蛛,你又是什么?对了,还没看过你现真身呢?流云,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你才是鬼东西!”流云轻扇一掌,风过火堆,将火星沫子都煽向了踏月。
踏月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流云一偏头,就见踏月站在了她身侧,然后向她吹了个什么东西。流云连忙避开,却避之不及,顿觉浑身一痒,流云连忙运起一阵白烟将身上的无色之粉吹开。流云转而怒向早已退到一边的踏月,“死蜘蛛,我今天跟你没完!”
说着,流云便运起掌风向踏月攻去,踏月做了个鬼脸,“好怕你哦!”“有本事,不要用法力!”“我也是这样说!”说着,两人便打在了一起。吴仲希长长一叹,坐起了身,“你们两个到底是在守夜,还是在逗我们的乐子啊?你们闹成这样,叫我们怎么睡啊?”
两人分开来,流云奇怪道:“是哦,我们都打成这样了,怎么只有仲希你有反应啊?”踏月则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白竹,“白竹这丫头不是说不困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睡得这么死啊?”三人相互看了看,流云连忙钻回了马车,“夫人!”吴仲希摇了摇旁边的白竹与文叔归,踏月则敲了敲饶敏脑袋,可三人像是睡死了一般,半点反应也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儿?”踏月惊诧地看向吴仲希,“呼吸平稳,没有异常啊,怎么会听不见我们的动静?”“夫人也是!”流云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脸色焦急道:“怎么会这样?夫人他们到底是怎么了?”“唔嗯……”白竹突然身体颤抖起来,然后喷出了一口黑血,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白竹?”吴仲希连忙扶起白竹,白竹睁开眼看向吴仲希,“快……救……寻……梦渊……”说着,白竹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白竹!”“我来!”踏月以力运起白竹,然后将内功缓缓地输入了白竹体内,流云也运起法力,只见白烟四起,将白竹环绕在了当中。
好一会儿,白烟渐渐散去,流云飞身扶着白竹缓缓落下,踏月原地坐下调起息来。吴仲希问道:“白竹怎么样?”流云道:“她受了很重的内伤,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吴仲希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文叔归与饶敏,“寻……梦……渊?”
踏月缓缓睁开眼睛,“方才不过瞬息之间,白竹竟受了这么重的内伤,而且,还只是在梦中,可见对方法力有多强。”流云道:“难道又是上次袭击我们的人?”踏月道:“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吴仲希执起桃木剑,割破手掌,以血在文叔归周围画下血符,然后左手燃符,禹步挥剑,“三魂居左,七魂守右,三魂七魄,回神反婴。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