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挑了挑眉,贤妃已经嫁给皇帝,皇帝算是欧阳将军府的女婿,要是株连九族的话,皇帝岂不是还得把自己斩了?所以皇帝不过是怒极装装样子罢了。
“然后呢?”我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金子知道我已经将自己的名字从族谱中除去,就算皇帝真的要将欧阳将军府株连九族也诛不到我。
“大臣们统统要求将出此计谋的二小姐五马分尸,欧阳将军在大殿上以死谢罪,请求陛下放过二小姐。”金子看着我的反应小声说道。
我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脊背挺得笔直,神色肃然,双眼如毫无生气的古井一般看着金子,金子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她轻声唤道:“三小姐?”
我的手牢牢攥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神色恢复如常,淡然道:“皇上不会让欧阳安死的。”
金子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似乎很惊奇我足不出户竟然能够猜到朝堂上的发展。
“李将军拦下了欧阳大将军的剑,不过那一剑砍得太快,即使有人阻拦,欧阳大将军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深深的剑痕,流了很多血,不过陛下的怒火小了不少。李将军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想出解决的办法,如果现在杀了欧阳将军府的所有人,短时间内可以平息民怨,可问题还是存在,百姓们会有第二次反抗,难道到时候再杀人吗?”
我垂下眸子,李将军是欧阳安的得力助手,他从小崇拜欧阳安,发誓要成为欧阳安这样的护国大将军,所以他出来帮欧阳安说话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倒是没想到他敢当着皇帝的面这样质问皇帝。
在这个节骨眼上,李将军这么说反而会把欧阳安推进火坑,他是真的鲁莽,还是无意为之?
我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索片刻后问道:“皇上怎么说?”
金子道:“皇上当场发怒,直接撤了欧阳大将军的职位,并命他上交兵符,还限他在三日之内想到应对的策略,否则就把二小姐推到菜市场当众问斩。”
我不由轻笑了起来:“那李将军呢?皇上怎么处罚当众顶撞他权威的李将军的?”
金子一愣,回道:“皇上说李将军注重同僚情谊,难能可贵,但在大殿上以下犯上,仗责四十大鞭,李将军现在已经被宫里的太监抬回府养伤去了。一时间所有的百姓都在夸赞李将军仁义,辱骂欧阳大将军昏庸,生出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还自以为是,祸害百姓的女儿。”
我脸上的笑意更大,皇上果然是皇上,这么高明而雷厉风行的手段恐怕也只有厚颜无耻的皇帝能做出来。
练武之人的筋骨相对较强,李将军又跟着欧阳安经常征战沙场,皮糙肉厚的,这四十大鞭对他来说跟挠痒痒似得,根本不可能虚弱到要由太监抬着回府。
可皇帝却让人这么做了,显然是帮着李将军塑造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光辉形象。
可想而知,这个李将军定然是皇帝的心腹,皇帝一方面夺回了欧阳安的兵权,另一方面又塑造了自己贤明的君主形象。
有大臣敢在金銮大殿上这么忤逆皇帝,皇帝只是小失薄惩,等风头过去,皇帝还会提拔李将军填补上欧阳安的空缺,然后心安理得地接受百姓的赞美。
看,咱们的皇帝陛下多么英明圣武,李将军这么得罪皇上,挑战皇权,可皇上还是容忍他,甚至重用他,足见皇帝是多么爱惜人才,胸怀是多么宽大……
我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姜果然是老的辣!
见我低头轻笑,并没有为欧阳将军府的事情伤怀,金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小姐派人递了请柬,请小姐过府一叙,属下已经替小姐拒绝了,属下这么做可妥当?”
我赞许地点了点头,皇帝才刚刚将李将军的形象堆积起来,哪会那么快就让欧阳安翻盘?
见我没有责怪她自作主张,金子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正要和我再说一些话,二十九走进了屋子,他跪在地上道:“姑娘,欧阳大将军,哦不,欧阳安在府外求见您!”
我淡然地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二十九却是跪着没动,我挑了挑眉道:“他为难你了?”
不应该啊,欧阳安脖子受伤,不第一时间包扎,跑到这儿来为难凌皇府的人,难道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二十九摇了摇头,脸色有点不好看地说道:“欧阳安跪在地上求见姑娘,属下劝了很久,他都不肯起来,说要跪到小姐见他为止。”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前几天欧阳婉晴在茶馆里这么一闹,所有人都知道我被欧阳安赶出了将军府,并且从族谱上除了名,已经不是欧阳将军府的小姐。
可即使如此,在世人的目光中,我还是欧阳安的女儿,这种打断筋骨连着血肉的血缘关系是很难说清楚的。
如今他又以这么低的姿态跪在凌皇府的门口,要是我不出去见他,反而会被世人诟病我冷血无情。
好,很好,我斜着勾了勾唇角,欧阳安,既然你这么逼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走,我们去会会他!”我拢了拢身上的衣物,带着金子和二十九出门。
远远的就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谩骂声如狂风暴雨般席卷在欧阳安的身边,欧阳安跪得笔直,一张国字脸透着沧桑和虚弱,他脖颈上包着白布,隐隐有红色的血丝从白布中渗透出来。
我细细听了一会儿谩骂声,大多人都是在骂欧阳婉晴是祸害,倒是没有太多人骂欧阳安,欧阳安为官清廉,又打了不少胜仗,大家对他还是有一定好感的,多数人都在劝欧阳安把欧阳婉晴交出来了事。
我看着欧阳安焦急看着凌皇府的视线,又看到他衣服上的血渍,最终还是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一看到我出来,立即站起身迎了上来,也许是跪了太久了,他的脚步有些蹒跚,我扶住了他的胳膊道:“欧阳先生,您这是做什么?”
一句欧阳先生将我和欧阳安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同时也告诉围观的人,如今的欧阳安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欧阳安的眸子幽暗了片刻,他牢牢抓着我的手腕道:“晓晓,爹知道你恨爹将你赶出府,可爹也是无可奈何啊!其实爹的心里是疼你的,你看,若不是爹将你赶出府,你恐怕也要和你二姐一样在府里受苦,哪里会有现在的安生日子可过?”
这么说,欧阳安都是在保护我了?
我不由冷冷一笑:“既然欧阳先生早知道将军府会有大难,定然知道救灾的计策行不通,您为何还要让二小姐献策呢?虽然您将我赶出了府,可我还是要劝您,将军府虽然不富有,可银子还是够用的,我也早就劝过您要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告知陛下,可您就是不听,您……哎……”
我的语速非常快,嗓门也提高了八度,欧阳安想要阻止我胡说八道,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一双昏沉的眼睛透着无尽的怒火狠狠盯着我,要是可以,我相信他会恨不得当场就将我活活掐死。
围观的人听到我的话,一片哗然,舆论立即就像台风,一边倒地开始辱骂欧阳安。
欧阳安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地就将他推进了大家的口水中,他抓着我的手越来越紧。
我立即吃痛地叫出了声:“啊!您抓痛我了!”
欧阳安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我的手,我扭了扭手腕,继续道:“我知道您疼惜二小姐,听不进我的劝说,可如今百姓怒火难平,二小姐怎能躲着不出来赔礼道歉呢?若是等刽子手将她拖到菜市口问斩再道歉可就晚了!”
跟着欧阳安来的侍卫中有一人浑身一抖,她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我冷冷地笑着看向她,高声道:“咦,二小姐,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