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安眼中的恨意如毒箭一般射向我,似乎恨不得将我撕碎,我挑了挑眉,朝他露出了一个璀璨至极的笑容,还十分愉悦地朝他挥了挥手。
欧阳安气恼得不行,他转身奋力地朝着缠着他的难民发力,而后施展轻功回了城,本来我以为他会来杀我,结果他竟然悄无声息地混入人群消失了。
我索然无味地扁了扁嘴,雨儿站在我身旁,双手捏成拳头,眼中蓄着眼泪,哑着声音,身子颤抖地说道:“真是解气!”
我有些哑然地看了她一眼,想到雨儿从小就被欧阳婉晴欺负,便也能理解她此时的心情了。
欧阳婉晴惨死的消息如无形的微风,一下子就传散了,街头巷尾都在津津乐道此事。
也有好事之徒称赞三王爷,说三王爷真是有远见,早早地就向皇上提出坚决不娶欧阳婉晴,如今欧阳婉晴出事,他倒是撇得干干净净,真是厉害。
“姑娘,到了!”金子在我耳旁轻声说道。
我睁开眼睛,挑开车帘看向将军府,将军府的牌匾上挂着白绫和白花。
自从欧阳婉晴被踩成肉泥,欧阳安一病不起,连着昏迷了好几天后,将军府里只有一位身怀有孕的四姨娘做主。
四姨娘给我递了帖子,邀我参加欧阳婉晴的葬礼,我思索片刻,觉得应该去一趟将军府,便换上一套素白的衣裳,在金子和雨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朝着将军府走去。
将军府的人见到我,脸上神色古怪,不过还是朝里头禀报了。
过了一会儿,四姨娘亲自从府里走出来迎接我,她穿着一套白色的衣衫,外面罩着黑色的披风,妆容素净,头上戴的朱钗也都换成了玉制的簪子。
她的肚子微微隆起,水儿小心翼翼地扶着四姨娘的手,眼睛左右看着,免得路上突然出来一颗石头将四姨娘绊倒。
“三姑娘!”四姨娘叫了我一声,这一声三姑娘既撇清了我和欧阳将军府的关系,又表达了对我的尊重。
我不由朝她点了点头:“四姨娘近来可好?”
“哎,二小姐也是苦命之人,想到二小姐的惨状,妾身****不能眠!”说着,四姨娘抬手虚弱地抚了抚自己的额角。
离得近了,我看到四姨娘的脸上擦了****,不过她的粉底并没有抹均匀,眼睑下方露出了她上好的气色,瞳孔中也透露着她美好的心情。
不过四姨娘是聪明的,她哪怕因为欧阳婉晴的惨死,在心里乐开了花,她也不会在面上表示出来,反而她会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哀伤,为这位因争强好胜,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最后被百姓的怒火吞没而丧命的贵族千金神情憔悴。
“四姨娘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我没有点破四姨娘的谎言,而是伸手握住了她有些浮肿的手。
“妾身会的,毕竟二小姐的丧事还要妾身操持!”四姨娘朝我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几不可见的浅笑。
欧阳婉晴都成烂泥了,又是在城门外,在一堆难民中间,谁敢去挖她的尸骨?就算想挖也挖不来啊,所以四姨娘便只为她设立了一个十分简单的衣物棺。
她领着我走进将军府,将军府的景象还是如常,下人们也没有着白衫,只有通往欧阳婉晴灵堂的路上,才有几个下人零星地穿着白衣。
四姨娘在我耳边小声说道:“老爷病着,也没说要怎么操持丧礼,妾身想着二小姐生前节俭,想必生后也不希望大肆操持,免得太多人打扰。”
听到四姨娘的话我差点笑出声,欧阳婉晴生前最喜欢铺张浪费,虚荣心极重,如今她的丧礼却只能草草了事,恐怕她在九泉之下也无法瞑目。
加上四姨娘又在言语中说欧阳婉晴在死前被太多人叨扰,摆明了是在侮辱她,试问,好好的千金小姐,要不是做了人神共愤的事,谁敢将她踩成烂泥啊?
我拍了拍四姨娘的手道:“四姨娘考虑得周全,二小姐在泉下有知定会感激四姨娘的!”
四姨娘笑眯眯地朝我眨了眨眼睛,正要再跟我说什么,前面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诧异地往前方看去,只见几个道士穿着黄色的衣衫正在上蹿下跳地挥舞着桃木剑。
这是在给欧阳婉晴做法吗?可是一般不是头七才会请道士来吗?
见我奇怪,四姨娘颇有些得意地在我耳边说道:“妾身是请他们来驱鬼的!”
驱鬼?
我更加奇怪了,四姨娘生性坚韧,并不是信奉鬼神之说的人,好端端地怎么会请道士来府里驱鬼?
见我感兴趣,四姨娘握了握我的手臂,朝我眉飞色舞地说道:“大夫人被老爷赶到偏僻的院子后,一直说府里有小鬼在作祟,三天两头闹着要见老爷。妾身想着大夫人好歹是府里的夫人,和妾身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见她如此凄惨,便让人请来了道士帮一帮她。这不,每日都有道士会来府里做法,作完法大夫人才会安宁。”
我不由挑了挑眉,大夫人曾经害得四姨娘流产,四姨娘能和大夫人有什么感情?她不趁着大夫人落魄上去落井下石已经算是菩萨开恩了,又怎么可能这么好心地帮助大夫人度过心里的魔障,只怕是……
“四姨娘,你不会是……”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四姨娘浅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三姑娘要去看看吗?您和大夫人许久未见,定会惊喜大夫人如今的样貌的!”
我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四姨娘去了。
因为欧阳婉晴死了,四姨娘为了彰显自己仁厚的心肠,便将大夫人搬到了欧阳婉晴的院子,此时偏门旁正坐着一个妇人。
那妇人身穿花青大袄子,形容枯槁,两眼呆滞,双手正随着黄色道士的桃木剑而扭动。
她的头发四处散乱着,随着双手的扭动一颤一颤的,她的头发上还夹杂着一些黄色的东西,看着像泥土。
她没有穿鞋,整个人看上去又脏又瘦,干扁得脱了形,唯独小腹处有点微微隆起。
我看到这个妇人的时候打心底里打了个寒颤,忍不住问道:“那是……大夫人?”
雨儿和金子也是吃了一惊,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前面的妇人。
四姨娘很是满意我们的反应,她朝水儿使了个眼色,水儿俏生生地朝前面喊道:“吃饭了!”
只见那妇人突然冲到道士们作法的桌子上,捧起碗里的米毫不犹豫地往嘴里灌,她转头看向我,露出一嘴的黄牙,端着一个傻笑嚼着大米。
她的门牙缺了一个口子,几颗大米顺着她漏风的嘴巴往外掉,看上去甚是恶心。
雨儿和金子有些无法忍受,将视线移向了别处,我则皱起眉头仔细地观察着大夫人。
大夫人的瞳孔涣散,眉眼间早已没了往日的威严之气和灵气,一双杏眼挂在脸上,看上去十分可怖。
我眯了眯眼睛问道:“大夫人疯了?”
水儿点了点头:“大夫人被老爷厌弃之后,精神便出现了问题,时常唠唠叨叨,伺候她的婆子丫鬟受不了,全都逃了,之后她变得更加迷糊。前几****听到二小姐被皇上斥责,又被难民踩死的消息后,就彻底疯了。”
四姨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朝大夫人扔去,大夫人整个人扑上来接过了银子,笑得一脸痴呆。
四姨娘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你说她疯了吧,她却知道银子重要,每次给的银子都会藏得特别好,妾身派人找了半天都找不到,你说她没疯吧,又看着不像,生米都能往下咽,猪食也敢吃……不过有一点倒是挺奇的,她这么折腾,肚子里的孩子倒是稳当得很。”
我淡淡道:“我有一个法子可以检验她是真疯还是假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