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月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我对她，当然是真的啊……”
时瑾看到这话心中刚涌出一丝喜悦，便见他继续道：“我一直都对她的灵魂，很感兴趣。再加上……她的性子跟月牙儿有些相似，我就多陪了陪她……”。
看到这句话，艾森担心地看向时瑾，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犹豫道：“这些话……他早就告诉过我了，只不过没有这么直白，你……”
时瑾一把甩开她的手，眼眶发红，冷声道：“怎么，你来跟我炫耀吗？”
艾森一愣，突然扬手对着时瑾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时瑾捂着脸，脸色苍白，愣愣地看着艾森。
艾森冷笑道：“醒了吗？你如果有脑子就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你的情感，你对他的爱毫无来由，这些都是假的！”
时瑾捂着脸，眼角淌出泪来：“我只记得他，我唯一的记忆就是我爱他，就算是假的……我控制不住啊……我也不想……我也不想……”
说着，她用力锤着胸口：“就算是假的，我这里也好疼，被什么堵满了似的，我好难过啊……你明白吗！明白吗！”
艾森拦住她捶打自己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不是你，我没有受到契的影响，我这么说是不对，但是时间不多了，你必须给我好好看着，想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艾森转而看向电脑，犹豫了一下，继续问道：“时瑾的契，要如何解除？”
看到这个问题，减月晃晃悠悠站了起来：“本来是没办法的，不过……帮她的那个人一直都找不出来，我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我拿到了世上仅有的一杯断开契的连接通道的酒……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出来，找我要呢？我到时候……到底怎么要求他好呢……”
艾森一喜，立刻对减月道：“把酒给我！”
减月朝后退了几步：“这可不行……我可是要跟那个人说条件的……”
艾森追问道：“你讲什么条件？”
减月重新坐在了地上，撑着手肘支着脑袋道：“还没想好呢……拿他的灵魂玩玩什么的，想想都太没意思了……”
艾森的眉头拧在了一起，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懊恼道：“可惜没办法让他听我的话”。
时瑾始终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阴沉着脸，这时她突然伸手敲击键盘，打出一行字：“你怎么看时瑾的？”
游戏里，晃悠着的减月不动了，仰头慢慢道：“她啊……就是一个……有趣的……傻子啊，呵呵，有趣，对，有趣有趣……”。
时瑾慢慢收回了手，艾森还想说些什么，被她脸上隐隐透出的恨意吓了一跳：“你……”
时瑾脸上还挂着泪，对艾森轻声道：“继续吧，你的问题”。
艾森仔细看了看时瑾，只觉得复杂难言，于是转过头，开始打字，提出了，她这次最主要的目的：“你的弱点是什么？或者说，会不会有什么方法能将你彻底毁灭？”
时瑾看向艾森，艾森紧紧盯着屏幕，却像是知道时瑾的反应似的，平静道：“不用惊讶，我一开始接触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消失，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根本不是月牙儿，月牙儿这个名字……我还是从之前你的口中知道的，我抱着试试的态度去接近他，没想到一个id而已，竟然让他对我毫无隐瞒，只是……”
说到这里，艾森的脸色有些沉重：“我一直摸不清楚他的心思，也不知道，我三番五次的套话，他是不是听出来什么异常了……”
她不是月牙儿？时瑾被这个消息搅得有些头疼，那真正的月牙儿到底是谁？
但这都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二人紧紧盯着屏幕，时瑾觉得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开始恨他了，因为他欺骗她，更因为她爱他，她知道他可恨，心里也有一种强烈保护欲，可是竟然……知道他可能会彻底消失……她竟然有些不舍。这一切情感如此真实……等她恢复记忆，真的都会改变吗？
减月这一次思考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长，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开口了：“我是游戏世界人类情绪聚合而成的灵……如果要彻底消失，其实很简单，我依附于游戏所以……”
他突然站起身，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然后才继续道：“让剑三游戏所有系统同时瘫痪，不漏过一个，游戏和情感的联系中断，我就会瞬间消失了……”
艾森愣了一下，继续问道：“这么简单？”
减月悠悠道：“这个瘫痪，需要将用数据库搅乱一次，期间没有任何一台电脑可以上游戏，你说……这样简单吗？”
艾森仍旧有些怀疑，她为了除掉减月找了很多办法，暗地行动，一直没有找到他真正的弱点，他的弱点真的会这么简单吗？
但无论如何，该问的都问了，她转而看向时瑾：“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他的这个弱点我是一定要试的，你怎么看？”
时瑾摇摇头：“我没有什么问题”。
很显然，她逃避了第二个问题。
艾森追问道：“我要对他做什么你很清楚，你要阻止我吗……”
时瑾沉默了，艾森就一直看她，用目光逼问她，时瑾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我……当然不会……可是我和他的联系，那个契怎么办呢？”
艾森伸了个懒腰：“既然他的弱点我们抓住了，接下来，就是等酒的效力过去了”。
时瑾看着屏幕，记起君裴说过，半个小时酒醒后，减月会记得一切。
减月如果知道艾森对他的欺骗，会怎么说？
时瑾在一边忧心，艾森反而坦然，该问的已经问了，接下来，该有的计划就应该进行了。
减月饮酒已过半小时，他看着面前的秀秀，沉默了半晌才道：“看来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真实目的”。
艾森也不含糊，直接道：“把酒给我，我问过你什么你应该知道，给我那壶酒，我就不会对你做什么”。
艾森本以为他会着急，会恼怒，起码会考虑她的要求，谁知他笑了，笑得很愉悦，笑声清晰地透过电脑传进了二人的耳朵里。
“我为什么一直对你不隐瞒呢？你以为我会害怕消失吗，这样的东西来威胁我，可惜啊……没有用”。
“怎么会！”时瑾惊道。
艾森没有回答她，只是面色凝重地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在电脑上敲出一行字：“你真的不怕消失？我向你保证，我绝对有能力做到”。
减月淡淡道：“那你……赶紧去啊，其实我早就活腻了，你要不要马上试试？”
艾森的脸色越发阴沉，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下敲击着，最终，还是对减月道：“怎么做，你才愿意给我那壶酒”。
“这个，让我好好想想”，减月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这样，我一直很好奇，万鬼衣这种东西，是谁，用了什么样的方法穿在时瑾的身上的，你告诉我，然后……时瑾身上的契，我要那个人的命来换”。
减月这个要求可以说用心十分险恶，时瑾心里非常沉重，现在看来，万鬼衣有助于她应该是事实，她也很想知道是谁帮了她，可是她万万不可能接受减月这样的要求。
如果契无法解除……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吧。
艾森的表情可以说愤怒到了极点，她对减月道：“很可惜，你的要求我无法答应，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是如何做到的，如果我说了……”。
“如果你说了”减月道：“我也是会把酒给你的”。
死了？时瑾心里涌起数个念头，最终一个人的名字越来越清晰——杜秀然。
可是如果是杜秀然，艾森不是说他没有死吗？如果不是杜秀然，还能有谁呢？
时瑾紧紧盯着艾森，她的直觉告诉她，艾森接下来所说的，将是她一直求而不得的真相。
而此时艾森看着减月的回复，沉默着思考了很久，最后闭着眼长吁了一口气：“可惜……他不好骗啊”。
时瑾从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什么，不禁犹豫道：“艾森，那个人……”
艾森转头对她笑了笑：“我答应过他绝不告诉你，可是有些话只怕瞒不住了”。
时瑾浑身一震，微张着嘴，心里的猜测被一下子勾了出来。
艾森转而敲击键盘，关于万鬼衣的秘密，终于水落石出了。
“有一个人，我想你曾经接触过，他是一个鬼师，他的名字，叫杜秀然”。
那一年，艾森十七岁。
“你是鬼师，游戏这样一个东西里出现了这么多鬼，你不管就算了，为什么你还要阻止我？”
“他们并没有做任何违背自然规则的事，在游戏里，又能影响到谁”
“不能吗？好，你看看这个，一个游戏里居然产生了如此强大的灵，你还敢说没有影响？”
“他就像刚出生的婴孩，你不能给他直接定性”
“刚出生的婴孩能让我束手无策？”
“……杜家长老还未批示，你作为杜家合作者，应等待长老发话”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只是个所谓的合作者？”
“你还是我的朋友”
“好好好，你明知道……我倒要看看，以后你会栽到谁手里”
那时候，行事乖戾且无畏无惧的是艾森，沉默冷静却内心柔软的是杜秀然。
艾森从来没有想过，几年后一语成谶，杜秀然真的栽到了别人手里。
艾森被杜秀然一通电话叫来，此刻语气十分不耐：“你要给她封鬼眼？你知不知道封鬼眼需要什么？”
杜秀然还是老样子，看着她：“你帮不帮我”
艾森双手撑在杜秀然桌前，眼中隐有火气：“你疯了，即便她是千万中难有一例的通灵体，你费得着用自己的精血吗？这可是减寿的！”
可是杜秀然完全不为所动：“我答应她，目灵已找到，自然应该实现诺言”
“杜秀然！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家长老也有引那个女孩入族的意思，为什么你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艾森看着杜秀然的眼睛：“还是你根本有些别的什么原因？”
杜秀然偏过头，慢慢道：“……你记不记得，我们曾经遇到的那对父母？父亲因同人争端不慎杀人，母亲变卖家产疏通无果，二人先后双双自尽……”
艾森冷哼：“我遇到过那么多鬼魂，那么普通的两只鬼，我怎么会记得”。
杜秀然继续道：“二人死后魂魄将散却徘徊不尽，我多看了几眼，他们便求我照顾她们的女儿，他们等了很多年，大概就等着有活人能看见他们，帮他们做完阳界未完的事，而她们魂魄散去前再三嘱咐，她们的女儿，叫时瑾”。
艾森盯着杜秀然的面孔瞅了半晌，最后竟像是看到什么笑话似的冷冷笑了两声：
“那我问你，南方大户，王家一口遇害，怨灵四起，你拘灵后对方求你去给杀人者带话，你为何不去？”
“目灵看尽天下残忍事，它只求你毁了它，为何长老让你留着它你就留着？”
“那头有灵性的老牛，它求你去劝他的老主人吃了它，你为什么不做？”
艾森接连几个问题，让一向冷静从容的杜秀然也不禁犹豫了起来：“我只听从长老吩咐，不能让平常人类知晓鬼神之事，并不是……”
“不是什么？”艾森一下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疼痛：“我看你根本就是对那个时瑾动了心！”
杜秀然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茫然。
艾森冷冷道：“不然你告诉我，你陪了那个女孩多久了，上回任务你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差点出了事，韩印他们都在谈论，你这是怎么了，我现在才知道，你竟然是赶着回来见她！”
杜秀然此刻面色从未有过的凝重，他突然意识到了一直以来他刻意忽略的问题，他对那个女孩，也太好了一点，这样……似乎违背了他的初衷。
他真的，对她动心了？
那个女孩说不上有多特别，只是有的时候特别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的一点一滴，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全世界，他明明都看出来了，不仅没有阻止她，竟然还在纵容！
不行，这绝对不行！
杜秀然决心斩断这一切，然而接下来的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已然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