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朝中确实无人能担此重任,本以为皇帝出征,她多少能有一段时间松懈,好好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没到一道圣旨下来,将苏漫整颗心震得粉碎。
御驾亲征,而随行的队伍中,她的名字赫然在列,抬眸对上那双深沉的眼,她无可奈何,堆起恭敬的神色:“多谢陛下给微臣这个报效明君的机会,臣虽碌碌庸才,也自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以报相知之恩。”
“朕相信苏爱卿定能做到,随朕凯旋归来。”
“皇上,侍卫都已经将一切打点好,为了避免泄露身份,此行皇上扮作李昭将军的谋士,殷清提醒道。
苏漫没想到领军之人竟然是李昭李将军,他是君默希一手培养出来的副将,武功谋略都不在话下,看来他们一早得到消息已经做了防范,否则远在千里之外怎能救急。
“殷卿,朕将这里交给你了。”
“皇上尽管放心,臣定不负所托。”
“朕等的便是这句话,朕也相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殷清退下后,御书房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寂,
苏漫想自己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对无言的默然,习惯了透过那人细微鼻息去听轻风拂乱树梢的声音,习惯了聆听空气中某些无形的东西被一寸一寸割裂时发出的声响。
然而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想说些什么,要说些什么,去打破不堪的寂静。
她低下头,去看踩到足下的影子。
“皇上为何要臣随行?”
君默然望着她故作镇定的脸,勾唇一笑,缓缓见身体靠了过去。
“你害怕了?”
苏漫抿唇一笑,摇了摇头:“不会,既然皇上都会亲自前往,必定是有十分把握,我为何要担心呢?”
他亲昵刮了苏漫的鼻尖一下,继续笑得开怀:“你倒如此有信心,可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聊得准,十分把握未免太过自负,朕只是觉得若放任你在宫里这么长时间,总会给朕闹出麻烦来,所以朕决定带你一同前往。”
苏漫叹了口气,也辨别不出那里面蕴含了什么滋味,良久才听见她悠悠道:“君默然,能先告诉我原因么?”
她不再恭敬的匍匐,这样反而让人觉得亲近。
君漠然也料到,以她的聪明定瞒不过去,干脆打着哑谜:“阿漫,待你我凯旋之日,自然真相大白,朕会给你一个惊喜,你绝对意想不到。”
苏漫咬紧牙关,内心一阵发凉。
随军打仗果然比她想象中还要艰苦百倍,好不容易赶到陵城的时候已经是十日后的事情,前方战情吃紧,陵城早不见了以往的繁华,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一片萧瑟。
侧目见君默然眉头紧皱,浑身散发着慑人寒意,苏漫悄悄将目光移开,落至前方。
据说越国联合国舅爷的大军已经在城外五十里扎营,一共二十万大军,不容小觑。
“先……先生。”李将军远远从马上翻身落下,来到君默然跟前,屏退身侧众人才跪地行礼。
“皇上,末将得到消息,越国大军五日后攻城。”
“五日后?”越国有二十万大军,而他们只有十五万,君默希的援军至少要七日后才到,若他们五日后攻城,尽管此地易守难攻,但兵力相差甚远,输赢难下定论。
“罢,先在陵城外扎营,静观其变。”
“末将遵旨。”
入了夜,蓄了一日的冰冷较之白天更甚,寒风呼啸,尽管陵城没有雪,但依旧冰冷难耐。
苏漫被安排在君默然同一个营帐,这是她二十多年来首次看到大军的磅礴,黑压压的一大片,军容整齐,豪气万丈。
刹那间血液奔流,几乎已经预见到战场上的肃杀之气。
“怎么不睡?”
君默然掀开帐子正见她在书案前翻阅兵书,剑眉微挑:“朕倒不知你对行军打仗也有如此浓烈的兴趣。”
苏漫抬头见他已经卸下披风,朝着自己的位置走来,略微倾身,站起身迎过去。
“跟李将军商议可有结果了?”
君默然摇摇头:“暂时未曾。”
将她手中书卷抽走,拉着人坐在他腿上。
“害怕吗?”
苏漫摇摇头,目光沉静。
“呵呵!不怕就好。”
“其实皇上并不相信李将军吧。”苏漫看着他冷峻的侧脸,似有些疲累。
可听见苏漫的话还是掩不去一阵惊喜,在她脸上轻啄一下,笑道:“你怎么就看出来了?”
苏漫笑着从他身上站起,走过去书案上将书卷重新拿在手中,眉目间透出自信的光彩,一时之间竟让人看得有些怔住。
“若你相信他,便不会没有结果,这场战争不是在皇上的意料之中么,王爷怎么可能会不出现,你怎么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阿漫,朕该高兴还是恼怒呢?”他的声音倒不似想象中愠怒或冷漠,只是有些迟疑,似有什么勾连牵挂一般。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此而已?”
“是。”
“朕想问你,你究竟有没有心呢?”
有些好笑的看着面前素来以铁血著称的帝王,就着那微黄的烛光,她看到他深邃眼中跳跃的光芒,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他口中。
“君默然,苏漫一直很想问你,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到今日都不肯告诉我,又是什么原因呢?”
“让我慢慢揣摩你的心思,还是永远都徘徊在痛与恨的边缘?”
他沉静渐渐转化为冰冷,苏漫无语转身,又触碰到逆鳞了,越是如此,越发让她好奇,父皇啊父皇,你到底留了一个怎样的烂摊子给自己。
她走了出去,徒留沉静。
耳边寒风呼啸,吹在上像是被刀刮过。
边塞果然比不得皇城里,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她果然缺乏锻炼,若是往后亡命天涯该如何生存。
想起苏祈宣那日的话,她又是不禁一阵心寒,君默然都知道的吧,可他毕竟容忍下来,只是这份容忍会坚持到哪一日?她还剩下多少的时间?
皓月的清辉洒了满地,茫茫的银色中只看得到一片茫然,她呼出一口寒气,想要转身走回营帐,但看到燃着的一灯如豆,最后还是停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