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透,湖畔,两边亮起了美丽的灯笼,映在湖面,随着碧波荡漾,轻缓的起伏,如画中仙境。
苏漫一袭白纱站在湖边,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墨发长长垂在身后,如同下凡的仙子。
城中曾有一处莲湖,湖面上有许多小舸,采莲的少女很多,她们穿着嫩绿的长裙,笑靥如花绽放,霎那间便照亮了整个人间,这些都是记忆中的一部分,可惜都不想他,他喜欢拉着她的手站在岸边看她们采摘莲子。
记忆会被模糊,不是常常能够想起,甚至连他的模样都无法记得真切,只是,偶尔会想不通,怎么就会这样,心疼,头疼。
世间究竟有没有鬼神,人是不是能够轮回。
如果转世,他又会选择什么样的人生。
奈何桥上,他会不会喝下孟婆汤,要不然怎么能忘掉,惨烈绝望的今生。
“小宣。”
内心深处一阵尖锐的痛,沉郁的光影中,如出一辙的俊美,一时竟然痴住。
她怎么也不习惯在这种时候强烈的想念他的脸,曾将那样放在心尖上的人,清醒过来之后又是如何面对那一切的绝望,从不曾奢望命运眷顾,只希望能够将时间停留得长一些,再长一些,然而这些,都生生成了奢望。
恍惚中,他眼前出现那双偶尔暴雪一样的眼睛,她曾经以为的背叛,原来不过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痛。
他刀锋似的笑容逼过来,凌厉的痛,“你对不起我,姐姐,你对不起我,我的姐姐,姐姐,你要拿什么才还得起!”
不是他,不是,这种凄绝锐利的仇恨,不是他。
原来湖中景象竟已经模糊,她想,这个生辰果然是劫难重重呢,第一次不再身边,就永远失去了,小宣,留下了我,你也同样残忍的。
滚热的气息喷在脸上,令她有些微微不适。与此同时,忽然觉察到自己此刻的姿势,君默然就站在身侧,脸庞贴着她的脸。
然而居然未曾觉得一点动静。
她抬头,才发现泪流满面。
他叹息,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没有任何的言语,君默然无意中得知了今夜是她死去弟弟的生辰,一路跟着她来到这个地方,原本并不打算出现在面前,最后看到她的软弱却忍不住走了上来,尽管知道这样的自己只会勾起她更多伤心的回忆。
苏漫放声大哭,全然没有丝毫的压抑,此时此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连最后一分可以凭持的痛苦也沦丧了。
即便如此,依旧无法责怪他的冷漠,因为当中的答案,她没能亲手寻找到。
阴冷的牢房中,酸臭腐烂的霉味弥漫在空气里,忽明忽灭的烛光更添几分诡异,一路朝前,便可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只是经过三个多月以来的牢狱生涯,将他原本的优雅俊美磨砺得只剩下憔悴不堪的躯壳,尽管如此,那双眼睛里始终透出熠熠光芒,即便在这样的时刻,他也从未产生过要放弃的念头。
只叹君心难测,老王爷一声戎马,最终也敌不过权利被架空的结果,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君默然如今的顾虑,只是没想这一日终究来得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即便苏漫当初不去求情,他想到了时至今日,也免不了被关在牢中的命运,只不过是云国跟大燕的区别而已,三月,还能再拖多久?
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勾了勾唇角,直到铁链的声音响起,接着门被推开,他始终面色平静,背对着来人。
元瑾冷笑一声,阳光透过小窗户打落在他身旁,能清晰看到飞舞的尘埃,殷清的镇定还是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只是今日,他有的是耐心。
“小侯爷真乃铮铮铁骨,都过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想明白么?”
殷清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驸马爷大驾光临,莫非就是为了等着一个答案?本侯已经很明白的告诉过你了,相信驸马爷也不希望听多几次。”
元瑾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不曾到过这里来,殷清却不知大燕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一切,与生俱来的防备让他绝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不管从前还是如今,倘若君默然打算放弃,那么他唯有就此销声匿迹。
“小侯爷当真想清楚了么?我还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虑,你会改变当时的想法,君默然已经知道你在云国,并且是被父皇扣押的,但那又如何,即便是书函,他也不曾主动提起过,大燕似乎从来就没有博阳侯的存在,不知道小侯爷对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呵呵,你何必费心,本侯活到今日,更不会如此天真,与你,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对于他,你想得到的太多,恕本侯没有办法答应。”
“殷清,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我也不打算同你客气,相信这里的酷刑对于你来说,不过尔尔。”
殷清脸色依旧没有任何起伏,静静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泛着冷光的眸子,淡淡一笑,道:“驸马爷的手段莫非只有这些?还是你向来如此,只会使下三滥的招数,那么,本侯无话可说。”
“既然你存心舍不得离开这里,我会让你知道你的选择究竟有多么错误。”冷笑着蹲下身体,四目相交,他的冷然,他的从容,显然早就料到了今日,只是偷来的悠闲。
“元瑾。”殷清淡淡喊了一声,目光平静如水。
微微惊诧,元瑾似乎对于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感到不可思议,随即一脸笑意,牵动了脸上肌肉。
“怎么?是否改变了主意?”
玩味的笑容不减,他在元瑾的注视下慢慢站了起来,直起身体,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似乎要穿透他的身体看到灵魂深处。
“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待她?”
原先所掉下的谜团,终于拨开了云雾,以至于祈宣的改变,没有任何征兆,也同时得到了证实。
“她?”冷哼一声,他的笑容中夹了不屑:“没想到你们一个两个都一样,自甘堕落?”
殷清脸上微微泛白,透着明媚的阳光,有些透明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