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春天了,工厂各车间都在争取新的一年有个新气象,尚铁龙忙得整天不离车间。
下班了,尚铁龙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铃木加代从后面追上来,一把抓住车座,举起手里的图纸:“我有个平炉改造的建议,你感兴趣吗?”尚铁龙惊喜地停下:“真的?说给我听听!”铃木加代拿把起来:“算了,还是明天到厂里说吧。”“行了,你就说吧。”“那也不能在道上说呀,你先回去吧。”
尚铁龙指着自行车:“上来吧,我载着你。”铃木加代故意:“那样好吗?一个男的一个女的,让别人看见……”尚铁龙急了:“哪里有那么多咸的淡的,别啰嗦了。”铃木加代轻盈地跳上自行车,紧紧搂住尚铁龙的腰,幸福地闭上眼睛。
尚铁龙在铃木加代家认真地看着几卷图纸,嘴里啧啧称赞。铃木加代告诉尚铁龙,如果按她的研究进行试验,成功的话,每炉钢的熔炼时间能缩短一小时,还可延长炉子的寿命。
尚铁龙高兴得一拍桌子:“太好了!想不到你对平炉改造研究得这么深,我以前小看你了!”铃木加代望着尚铁龙:“谢谢你的夸奖,可是我对你更有心,为什么得不到赞许呢?”尚铁龙板起脸来:“加代,这是两回事,那件事,你就不要再提了!”
铃木加代冷冷地望着尚铁龙不吭声。尚铁龙催着:“你给我继续讲下去!讲平炉改造!”“我不讲了!”“你必须给我讲下去。”“你没有资格叫我继续讲下去。”尚铁龙皱眉头:“看来你还挺难办!”铃木加代反击:“我看你更难办!”两个人不说话,就那么僵持着。
铃木加代到麦草家诉苦:“嫂子,我对他的殷勤献得太多了,可他还是对我冷冰冰的,现在该怎么办呀?”麦草拍着脑袋:“我会有办法的。不过这件事,你一定得给我沉住气……哎,要不这样……”对铃木加代一阵耳语。
铃木加代睁大眼睛:“啊!那可以吗?太不好意思了,我做不出来!”麦草严肃地:“那你想不想和他结婚了?”“做梦都想。”“那就照我说的办,现在就办!”
铃木加代在家请客了,请的是麦草和尚铁龙。
铃木加代端上几碟日本小菜,打开罐头,斟酒,嘴里叨咕:“尚厂长,嫂子,谢谢你们给我面子,今晚请你们来吃饭,是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谢意。过年那几天,我的胃病发作,你们送我去医院,给我包饺子,送饭,今天借这个机会,敬你们二位一杯!”一仰脖儿喝了杯中酒。麦草一拽:“铁龙,人家加代都干了,你也干了吧。”尚铁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麦草劝酒:“铁龙,你一个爷们儿不能和娘们儿一样,人家一杯,你应当三杯才合理。”铃木加代点头:“尚厂长,如果你对我平常的工作还感到满意的话,就连干三杯,要是不满意就算了。”尚铁龙笑着:“当然满意,我对你的工作没挑的,我干。”说着连干三杯酒。
麦草和铃木加代对尚铁龙左劝右劝,而她俩却悄悄地把自己杯子里的酒换成了水。麦草又举起杯:“铁龙,来,再干一杯!”尚铁龙的舌头不好使唤了,一个劲儿地笑着:“今天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一个比一个能喝?我不行了,我要走了。”
麦草拉住尚铁龙:“你哪有不行的时候,当年武松景阳冈一口气喝十八碗酒,还能打虎,你才喝几杯呀,咋会不行了?来,再喝几杯才是英雄好汉。”尚铁龙使劲摆着手:“不不不,不能相提并论。那武二郎英雄归英雄,也有犯错误的时候,那一回喝多了,在十字坡被孙二娘背到案板上,差点被剁吧剁吧,包了人肉包子。怎么着,你们俩也想把我剁吧剁吧,包人肉包子呀?小样的,我就是再喝十碗也不会醉,说不定我把你俩一块包了。”铃木加代和麦草笑了起来。尚铁龙嘟囔着:“你俩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麦草小声对铃木加代说:“看,差不多了。”铃木加代问:“能行吗?”麦草一指:“没看着吗,舌头大了,眼也直了,酒嗝一个跟一个。”铃木加代心中没底:“那怎么办?”麦草一推加代:“赶紧下手!”铃木加代迟疑着:“我有点怕。”趴在桌子上的尚铁龙一拍桌子:“怕什么怕?我尚铁龙怕过谁?再来一碗!”
尚铁龙自己倒满三杯酒,大声喊:“来,干!”铃木加代和麦草还是用水应酬着。尚铁龙摇摇晃晃又趴在桌子上。
铃木加代望着麦草。麦草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厨房里。麦草小声说:“这下子差不多了,我走了,你赶紧办吧。”铃木加代扯着麦草的袖子:“你可不能走,我现在心里慌得要命!”
麦草正色道:“你俩的事该我什么事,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了!”铃木加代愁苦着:“可我心里还是害怕。”麦草火了:“你说你这个人,让我干的是你,轮到真的要干了,不敢干的也是你。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从有这个念想到今天晚上,容易吗?马上要成功了,你又怕这怕那的。这事我不管了,你看着掂量吧。”麦草说完,朝外走去。
早晨,尚铁龙在铃木加代家一觉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天棚上有一支彩色的纸鹤在轻轻飘动,传来阵阵风铃声。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到身旁一对洁白的枕头上,上面有女人用的彩色发卡。他一下子坐起来,他呆呆地努力回想着。
尚铁龙大叫一声:“坏了!”翻身起床,却发现自己光着膀子。他赶紧穿上衣服,从里屋走到外屋,见铃木加代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他。尚铁龙慌张地问:“加代,这是怎么回事?”铃木加代含笑不语,面露羞涩。
尚铁龙慌慌张张跑出去。麦草站在家门口,观察着这一切。尚铁龙走来问麦草:“这是怎么了?昨晚我怎么睡在加代家里了?”麦草笑得很神秘:“怎么回事你自己不知道?还问我干什么?别说了,就是那么回事了。”
尚铁龙懵懂地问:“哪么回事?”麦草说:“那么回事!你自己做的真都忘了?你真的醉得什么事都记不得了?我以为你是铁打的金刚,屁!没想到……嘻嘻。”
尚铁龙冷笑着:“哼,你别来诈我,我什么事也没做!”“那好呀,说不准过个把月你就不这么说了。我给加代算了,她不在安全期,到时候,哼,保不准会有反应!”
尚铁龙不明白:“什么反应?”“就是常说的,害娃娃呀!”
尚铁龙一跺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麦草乜斜着眼:“可不可能,你我说了都不算,说不定,一晃眼一个胖小子就从加代屋里蹦蹦哒哒跑出来了,看见你就张着手叫爸爸,谁知道他说中国话还是日本话?尚铁龙,你丢不丢死人了!”尚铁龙有些发蒙了。麦草顺水推舟:“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是撒了种,出了苗。我看你俩既然这样,就趁机会成个家吧。”
尚铁龙冷笑着:“又来诈我,我不买账!”麦草趁热打铁:“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就瞧不起敢做不敢当的男人。说别的都是胡扯,你赶紧把她娶了吧!”
尚铁龙一拧脖子:“不可能!”麦草干脆亮底:“有什么不可能的?我知道你想什么,今天把话撂这儿,就是有那么一天,我和杨寿山离了,你也是白等!”
铃木加代正在车间里忙着,尚铁龙走过来让她到办公室去,铃木加代到办公室坐下,望着尚铁龙。尚铁龙不敢看她的眼睛。铃木加代冲他笑着,他把目光挪到窗外。
尚铁龙手足无措:“加代,对不起,昨儿晚我喝多了,有些失态,你别介意。”铃木加代笑着:“我不介意,相反,很高兴。”
尚铁龙试探着问:“昨天发生了什么,我记不起来了,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吧?”铃木加代笑着不说话,却羞得头也抬不起来了。
尚铁龙拉过图纸,眼睛往上随意扫了一下问:“加代,我记得清清楚楚,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铃木加代肆意地盯着尚铁龙:“别说了,你当时都醉成那样,已经没有记忆了。”
尚铁龙欲言又止:“可是我……”铃木加代站起来:“好吧,就研究到这里,有些数据我还要核实一下。”袅袅婷婷地走了。尚铁龙看着她的背影,眼神被拉直了。
边立明请谢廖沙在小酒馆喝酒,谢廖沙说:“你请我喝酒是有话要对我说,说吧。”
边立明挑明了:“我是有话要对你说,我劝你离沈云霞远些。”“为什么?我们一起竞争不好吗?这多么浪漫呀,我们甚至可以决斗!”
边立明扬眉道:“决斗?怎么个决斗法?像普希金那样?可是我们没有枪呀!”谢廖沙出主意:“我们可以互相甩石头,咱现在就来吧。”
边立明摇头:“现在?那不行,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谢廖沙大口喝了杯里的酒:“那好吧,今天晚上我还有约会,你慢慢喝吧,我就不奉陪了。”
边立明追问:“是和沈云霞吗?”谢廖沙两手一摊:“无可奉告。”说罢走出小饭店。边立明隔着窗户看到谢廖沙向远处的沈云霞走去,气得一仰脖儿喝了杯中酒,愣愣地出神。
谢廖沙和沈云霞去看电影回来,边走边议论着刚看过的电影。沈云霞哼着曲子跳起舞来,谢廖沙也跟着跳,两个人说着跳着,一直跳进幸福大院,跳上楼梯,旋转到沈云霞的家门口。
边立明在家门口看到两个人欢快的样子,显得很嫉妒,站了一会儿,回到屋里。
沈云霞刚要睡觉,边立明敲门:“云霞,是我!”沈云霞开门:“你来干什么?”边立明手里捧着一个大包:“云霞,开我给你买了件列宁装,你试试合适不?不合适我明天回去换。”
沈云霞脸色不悦:“立明,你去退了吧,我不需要你的礼物。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爱谢廖沙,不爱你,以后不要缠着我!”砰地关上了门。